就听男人们一个个阴沉着脸，对着吴俊升不断抱怨。
林昊也不傻，如此显而易见的表达，就是对郭松龄的不满——其实这些棒槌根本没搞清楚整军经武的实质。
说白了，整军经武是张大帅想要大改革东北军的一项举措罢了……早就过了跑马圈地的旧时代，经过1922年的这场败仗，绿林好汉的那一套也就欺负欺负土匪这些罢了；
真正想要逐鹿中原问鼎江山，其实根本行不通。
所以，大帅才打了这么个旗号，革除一些不好使，不听话，关键是不服管的一些军官……在关键位置换上自己人。
说白了，不管是少帅还是郭松龄，都是代大帅行事的。
想到这里，林昊心下暗笑：怪不得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不管是少帅还是郭松龄都没到。
“我说老哥几个这是怎么话说的？都说了，今儿是小女的订婚宴，咋这一扯，又扯到那郭鬼子身上去了？”吴俊升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两声，“都说了，咱今儿就只管喝酒高兴，不管那些七零八碎的事儿！来，浩辰小芳，你俩愣着干啥呢，赶紧端酒杯敬你这些叔叔伯伯！”
说着，对着自己那一双
儿女和林昊使眼色，林昊这下是全然明白过来了。
难怪急匆匆地搞这什么“订婚宴”，原来根本是为了堵这些心生不满的人嘴——就目前的阵仗来看，大帅应该对吴俊升下了狠手，在场的这些人，多半都是惨遭裁撤的军官。
“就是，小妹今天订婚，大家可不能这么扫兴啊！”吴泰勋马上引着妹妹和林昊站起身，各自举着酒杯给这些人敬酒布菜，场面才是稍解开沉闷气氛……军官们脸上虽是有了笑容，但实质上每个人心中的愁虑却未解半分。
一餐宴会用的并不尽兴，就算有吴俊升频频祝酒，大家分明也各自怀着心事。
饭后，面带笑容的吴泰勋把他们各自送离宴会厅之后，悄无声息地回到吴俊升面前。
“都送去了？”此刻，吴俊升正神情懒怠地仰翻在落地窗前的皮沙发上，右手虚拳抵在额头，眼睛眯成一条缝懒洋洋地跟儿子说话。
吴赤芳母女一左一右在他身边坐着，而林昊姜飞澜等人则是在下首处的几张椅子落座，手边准备了上好的茶点，浓重的香气让人始终神清气爽。
“嗯，照着老规矩，跟馆子拿了烟膏送过去了。”吴
泰勋低眉，神情多少带着几分嘲笑式的意味。
“呵呵呵……一个个的说的急切，什么饭碗子要给郭鬼子砸了，这抽起烟倒是个顶个的英雄好汉！”吴俊升保持着动作讪讪笑着，脸上的讥诮越是明显，“浩文，你冷眼看着，这些人下一步打算干什么？”
骤然被点到名了，本就坐的笔直的姜飞澜更是挺了挺身体：“回督军的话，浩文觉得……这些人在试探。”
“试探？”听到这个词，吴俊升猛地睁大双眼放下右拳将迟疑目光转向姜飞澜，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的，必然是试探。”姜飞澜神色泰若，眼神更是坚定至极，“不同于杨宇霆和姜登选，少帅郭松龄的第一站落在咱们黑省，势必是要大刀阔斧弄出一番响动来着。所以，把您的原班人马裁撤一大部分，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那凭什么！”听到这番话吴赤芳是最先忍不住了，“爸，之前您去关内作战，咱们十七师也是损失惨重的呀……我总听哥哥说，十天耗了几万军费，人也死了不少呢。”
“是哇，几万军费砸进去，连个水花都没有……还要被大帅拿来杀鸡儆猴，这
叫啥事呢？”石慧娇听了也是大着胆子随声附和着。
“妇道人家懂什么？”吴俊升左右瞥了妻女一眼，颇有点大男子主义地骂了一句，然后喊自己的副官送她俩回家去。
吴赤芳虽有些不甘心，但石慧娇还是看出自家相公生气了，连忙拽起女儿往外走。
“真是的，我都要嫁给军人了，还不让我管这些事情么……”就算宴会厅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吴赤芳理直气壮的娇嗔还是兀自传来。
吴俊升苦笑两声摇头，目光在林昊等人身上一扫，最终还是把副无奈表情落在自己未来的女婿身上：“浩辰，让你见笑了……这小妮子，纯属是让我宠坏了！”
林昊眼珠快速一转，蹭地就从椅子上站起：“督军您说这话让浩辰惶恐了。赤芳性格直爽罢了，是个懂事体贴的女孩子——不光咱们奉天，就算是加上中原大地的名媛小姐，也跳不出几个比她善解人意的。”
“看看，看看，这就叫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话虽如此，吴俊升对着众人还是露出了几分喜悦，但他转瞬却又目光凝重，“刚才浩文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有什么想法么？”
终于点
到了自己，林昊眼珠快速地转了几转，立马说着：“其实夫人跟赤芳的话，也并非完全不在理……这次关内作战，咱们十七师确实蒙受了大损失。”
这话说完，林昊眼瞅着吴俊升的脸上已是多了些许不屑，还是沉稳地继续往下说着：“督军，您仔细想想，这次曹锟吴佩孚，是给咱们东北来了一招离间计……虽然您识破之后及时纠正了过来，但以大帅的老谋深算，他会怎么做呢？”
一番话说的所有人刷地就将目光转了过来，姜飞澜不由双眼微眯：“你的意思是，大帅在用这种方式试探我们？”
林昊偏头看了一眼姜飞澜，低沉一笑道：“正是！咱们黑省的实力有目共睹……督军您生地有多少亩，熟地有多少方；旗下更是人才济济，手上的兵马更是让大帅心头都没数！而这次离间计，不仅让您跟大帅之间兄弟阋墙，更恐怕是让大帅第一次意识到手底下的这些哥们弟兄，实力之强是足够翻天的！”
“如此说来，大帅是利用他郭鬼子，试探性的给我黑省下一帖猛药。”吴俊升深吸了口气，在林昊的提醒下眼神是一点点开始变得清晰澄定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