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很明显吗，就是给郭鬼子下脸子的。”林昊小心地先是回身看了看四下——三楼除了他们之外还没上其他客人，才是放大心宽地说着，“连冯庸都知道郭松龄在关内立了大功……我想他郭鬼子必定会认为自己回到奉天会被委以重任，但目前的状况来看，他郭鬼子是要扑个空了。”
姜飞澜偏转过脸对他低沉一笑：“听你这意思，难不成他郭鬼子还会因此记恨大帅不成？”
“别！这么大一顶帽子扣我头上，浩辰我可吃不消……我说你这临场发挥能力还真行啊，转瞬就给我起了个表字。”说这话时，林昊一直偏着头凝望姜飞澜，见这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赶紧把话题一转道，“浩文，我说的这话你一个人听了就得了啊……等会儿出了烟馆大门我可不认。”
“郭松龄把宝押到了少帅身上，想靠着少帅，实现他所谓的那些理想。”林昊目光冷然，“虽然我没见过郭松龄本人……但就算在齐齐哈尔的时候，都没少听的往事。这个人跟心高气傲恃才傲物的杨宇霆不一样，他心里有信仰。”
“信仰？”姜飞
澜懒然一笑，“我说浩辰，你这也不是三岁小孩了，还信这个么？他郭鬼子在讲武堂，卫队旅的时候确实大公无私……当然也正如你说，这个人心里是有信仰的。但在我看来，这种人比那些谋求升官发财的人更是可恶百倍。”
这话一出，林昊不免哑然：一个人大公无私，心有信仰，在如此的时代洪流中就算称不上中流砥柱，也是相当优秀的人才了。
他……为什么这样说？
“不过是书生意气罢了。”姜飞澜冷哼，“就照他的思想意图跟行事作风，奉军之中的头头脑脑有几个能免俗？真是让他大刀阔斧下去，整个奉军没几个不挨他收拾的。”
林昊无声点头。
是了。
这节他倒真是没想过……郭松龄确实有才华也有信仰，他的那套理论也很符合现代从严治军的理念；可在这个时代就不同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郭松龄最后的悲剧，恐怕就是因为这个。
“不过，越说我越想见见这郭鬼子了。”林昊伸手在摸口袋里的烟盒，“浩文你能把他约出来么？”
“见他没用，这人除了少帅之外都不信任，极难
交际。”姜飞澜搓了搓手转而又道，“你，对千金一科可有了解吗？”
他所谓的千金一科，就是现代的划分妇产科之类。
“你想从少帅的夫人入手？”林昊眼睛登时亮了，“千金一科虽然并非我本行，但料理些常见的病症还是不在话下。”
“小林子，你可听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姜飞澜郑重地抬起右手握住他的肩膀，“本来想借着给小芳相亲的名义，去大帅府中一番交际……但帖子递上去了到现在还没什么回应。”
“嘿嘿，还喊我小林子啊？不是已给我起了新名字叫浩辰吗？”林昊对着姜飞澜先是一笑，“方才那张学铭一说，我也觉得这是个极好的突破口。”
姜飞澜不认识似的看了他一眼，眼底第一次露出了异样的笑容：“很危险，也不怕吗？”
“怕死，还怎么当你的兵？”林昊划了根火柴，熟练地点燃了口中那支香烟，与他相视一笑。
……
约见的第三天，林昊正跟大小姐带领着各自的“队友们”在后院打马球，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人人脸上都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三爷，三爷！”
正在林昊挥出一棍将马球传给何亚武的时候，老远处的武晓勇哼哧哼哧跑了过来——这小子最近胡吃海塞的，多少有点水土不服，于是并没有参加这项活动。
现在他从草坪的另一侧狂跑入球场，显然是有什么要事来找他。
林昊喝住军马，然后摇手示意大家先陪大小姐玩着，自己则是打马冲向武晓勇，一跃下马道：“有事么武子？”
“团长让我过来找您呢，说是张家来……来人了！”武晓勇呼呼呼地气喘着，但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昊便是双眉凛然把手上马鞭扔给他，蹭蹭就往洋楼方向走去。
武晓勇急急火火地也是跟上来一路引着过去，就见姜飞澜正在大厅的皮沙发上摇晃一只装了葡萄酒的高脚杯，见着他俩过来，姜飞澜轻轻把酒杯放到一侧，对他颔首示意道：“大帅的人在等着，赶快上楼洗洗换身衣服，把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
“是！”林昊马上立正敬礼，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跑——自打那天见张学铭决定要给于凤至看病，林昊就把医药箱重新准备过了，并在奉天的西药铺买了几种常见的药品。
他进门就指
挥武晓勇去柜子里拿医药箱，给自己拿一身换洗衣裳……而一直在打扫房间的金花听见了，赶紧上来道：“林爷是要出门吧，我给您找身撑头点的。”
林昊唔了一声，随手脱掉了外衣进浴室洗澡，没一阵便准备停当准备出发；然而刚下楼却看到大小姐也在，她居然已换上了一身水红的连衣裙，天气早已热了起来，洋装露出一双嫩嫩的手臂白得简直晃眼，林昊一边走竟有些呆了。
“哎，你个大男人怎么比我还慢呢？”吴赤芳笑嘻嘻地说着，“浩文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林昊倒是不吃惊带上她，本来嘛，给女人看病带上个女子更方便些，只是他们今天是打着看病的幌子去张家交际的，带上她去难免不方便——而且最重要的是，吴家给张家上了相亲的帖子，她跟着一块上门，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赤芳跟着去，没问题吗？”林昊把眼光投向姜飞澜。
“怎么了？我又不见别人，我是去找于姐姐叙叙旧的。”吴赤芳小脸一歪马上就有了一套说辞，“我们还是校友呢！自她生了孩子，我还没去看过呢，这像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