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王厅长，应该是王永江。
林昊双眼微眯。
此人外号王秀才……先是出任奉天省督军署高级顾问，旋即为全省警务处处长兼奉天警察厅厅长，深得大帅的信任；
而她说的“汤爷”就是二虎汤玉麟，奉军跟警察厅因为一点小事干了一仗：表面上，大帅向着他的兄弟汤玉麟；可实际上却全然偏向王秀才，甚至在那之后把汤二虎的军权直接解除了。
大帅的精明可见一斑，可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奉天的政局异常复杂，难怪姜飞澜想从大烟馆的老板口中侧面打听。
“嗐，说的我跟浩文兄能害了你不成……咱爷们也就随便听听！你也就随便讲讲就是。”说话间林昊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现大洋，在手中来回把玩着。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这番话一出，女人的桃花眼来回转了转，才是说着：“想必两位贵人从报纸上也听说了吧，咱们奉军这回在关内可是吃了大败仗啊，很多来我这儿的军爷都是骂骂咧咧的，说是什么吴佩孚耍奸，又说什么水土不服啊，手上的家伙事也不如人家什么的……一个个可都气着呢！”
姜飞澜听到这话，清冷的黑瞳缓
缓游移向林昊；而林昊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这帮子大头兵还真就没出息！
这回关内作战，奉军不论是人数，武器装备，还是补给都更强；若论客观条件，直系比奉军优势的就只是主场作战罢了。
可在实力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奉军还是被对方像被割草似得直接收割，给揍了个稀烂！
“呵呵，就是几个大头兵瞎聊吧，吃了败仗心情都不是很好。”林昊眨眼笑笑，用他这副还算帅气的面孔引着老板娘积雪往下说，“再说了，抽了烟随口说两句也是有的。”
听他这样说，惠娘却是摇了摇头道：“林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来我这儿消遣的小爷也不少，平日里搂着姑娘们一个个吹得都挺大，但这回说这丧气话的时候可不多。咱吧，挣得就是几个卖笑钱，不就是紧着爷们哄高兴么？可姑娘们最近都小心着呢，生怕出个什么岔子，白白得挨一顿打呢！”
“咋，他们还敢打人？”姜飞澜抓起桌上一只橘子，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撕开外皮。
“可不？晓雪一句话没说对，给马鞭抽了好一顿，这都将养十来日了！”说到这里惠娘赶紧站起福身道，“
哎呀两位，惠娘今天也实在多话了……您两位在这儿捎带着，我看荃儿那小鬼又犯懒了，烟膏点心这一会子了还没上来，我去给催催！”
说着急着就要出门，林昊眼睛一转追了上去，塞给她大洋充作赏钱——显然这娘们平日里接触不少人，把这条路子还得疏通一下。
惠娘没想到这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出手居然阔绰，显然真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赶忙千恩万谢的收下了。
“倒挺大方。”反身回雅间的时候，姜飞澜慵懒地倒了两杯茶示意他落座，“你怎么看这事？”
“嘿嘿，我看这老板娘倒是有几分姿色，我是真有心结识啊哈哈。”先是对着姜飞澜没正形笑了笑，转而正色道，“我这事没这么简单……跑她烟馆里抱怨的不是什么一般的人物；毕竟，普通大头兵还能有马鞭么？”
姜飞澜无声地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来，就听从门外传来连串欢畅的笑声，那声音很是年轻，听上去竟是有几分像是孩童在不知分寸的玩笑；然而就这么一个声音，让姜飞澜旋即利落地起身，朝着房门快步走去。
虽不至于给他的反应吓一跳
，但林昊也是赶忙紧随其后——眼瞅他整整外套直接迎了上去，男人看上去比林昊稍小，但这张稚气未脱的脸竟带着几分老气横秋，第一眼看上去说不出的奇怪。
高鼻梁，也是副浓眉大眼的好相貌，可见也是什么名门之后。
“西卿，可算把你给等来了。”姜飞澜难得一见地露出笑容，“现在升官了，约你一面简直太难了！”
西卿？
听到这表字，林昊说不出的感觉：虽然这表字对应的大名熟得似乎就在嘴边，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好么，咱俩到底是谁见谁一面更难啊！”少年笑得倒是一脸憨厚，“听说你跟着我二大爷混得不错啊，先是做了军需处长，现在又升了团长！这升官速度除了我哥跟幼权，咱们东三省算是独一份了吧！”
二大爷……
听他这称呼林昊不免一愣，半路上已是遇到个冯庸，现在这位又是谁家后代？
慢着。
他说他哥跟幼权升官快——
吴泰勋在奉军之中的晋升速度确实可以用火箭来形容，而“另一枚火箭”就是……
对上这年纪，他是少帅的胞弟，张学铭？！
林昊不自觉地吸了口凉气，怪不得听到西卿这个
表字熟悉，看到他这张脸更是熟悉——跟少帅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咦，浩文你这儿有客啊？”张学铭一转眼才是注意到林昊，“这位是？”
姜飞澜当下就把刚才糊弄老板娘的那套说辞拿了出来，马上又补充着：“浩辰回国之后一直在黑省军中，他这本事可不小，我家督军的伤病还是他给治好的。端的是药到病除！”
浩辰？谁XX妈是浩辰？
我说姓姜的你也太随便了吧，说话就给我起表字了？
林昊脸一黑还是立马笑道：“浩文你当着爷的面可不能胡乱说话，我这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啊？”
张学铭分明是信了对方的话，立马肃然起敬道：“可真是么？听人说二大爷伤得可不轻呢……浩辰你手到擒来就给治了？牛啊！哎我说，真是能给看看病，隔天给我嫂子瞅瞅呗，她生完我那侄女身子一直不大好，找了多少‘名医’都没法子。”
“嗐，这还不是小事么，西卿你看着哪天合适言语一声就是了！”姜飞澜直接就给林昊做主了；而后对着张学铭又说道，“你看我们一直站在大门口干什么，走走，点了上好的芙蓉烟膏，咱们进屋聊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