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咔嚓嚓”声传入沈时行耳中,他顺手熄灭掌中的火把,跟在推开头顶暗门的沈鹏之后走出了暗道,先是抬头看了眼漫天繁星,又低下头扫了一下周围环境。
这里似乎是猎鹰帮在城外密林中的一处秘密据点,当二人到达时已有四十余名帮众在大院内忙里忙外,不停装卸着物品。
据点各处暗门也不时有着其他帮众从中鱼贯而出,列队齐整。
稍远的地方另有身穿夜行服的几人牵着马匹,从围墙中央的木门而出,先行离开了这处据点。
右侧则是一位香主对着满面愁容,精神稍显萎靡的手下不停训话,试图鼓舞士气。
看着眼前的景象,又思虑起刚才和沈鹏所说之事,最后再想到那神秘怪异的鬼东西从那以后未曾再现过身的现状。
一股浓烈的不祥之感萦绕在沈时行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阿时。”沈鹏在背后向愁眉不展的沈时行喊道,并向其招了招手,示意让沈时行跟上。
沈时行摇摇头,便跟随沈鹏进入了这处据点唯一一座二层小屋。
一楼门口两侧立着两名神情肃然的守卫。
开启屋门,一楼屋中昏暗无比,只有墙角四周插着几根火把,倒是让沈时行回想起四龙帮地牢中的景象。
没有在一楼逗留,两人便踩着年久未修,听起来就不堪负荷,不时发出吱呀声的楼梯,来到了二楼。
此时三名堂主早已等在二楼,几人或是在桌旁轻呷着手中清茶,闭目养神;或是站在窗边眺望空中明月;又或是颇不耐烦的在屋中不停负手踱步,一脸愁容,唉声叹气。
见沈氏兄弟二人终于来了,几人都向他们快步走来,作了一揖。
脾气最为急躁的孔亚开口道:“帮主你们终于来了,我……”
沈鹏抬手制止了他,反向一旁的夏越问询道:“怎么样了?”
夏越冷静回答道:“帮内重要的物什在之前便搬运的差不多了,现存精锐,骨干基本到齐,我刚才也已派出几骑快马先行探路去了。”
沈鹏点点头简略道:“嗯,那一刻钟后便出发。”
夏越口称应是,而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孔亚在这时向沈鹏请战道:“帮主,老孔我刚才想了半天,想出个好主意。
你看,四龙帮那些贼人,若真攻占了总部,必然会发现这些暗道,到时老我孔带些人马在这埋伏一波,必然能一举功成,重创他们!”
本在一旁静静听着的沈时行,闻言却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孔亚见这个自己从来看不上的所谓少帮主,在如此关头嘲笑自己费尽脑力才想出的计划,冷声开口道:“少帮主,有什么好笑的吗?”
沈时行,摆摆手止住笑意道:“我并不是在嘲笑孔堂主,反而是感叹孔堂主的大无畏精神罢了。你们想,孔堂主如此人物,竟然主动请缨要为我们断后,这怎不令在下感慨万千呢?”
孔亚满脸困惑道:“我何时,何时说要断后了?”
“难道孔堂主以为自己袭击四龙帮后,还能安然脱身?恐怕只能被迫为我等断后了吧。”沈时行嘴角噙着着微笑答道。
“我……”孔亚无言以对。
周波风也在这时立刻接茬,抱拳佩服道:“老孔,我周某人万万没想到,你此时竟然能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不如…就这么做吧!”
“……”
房间内除了挠着脑袋孔亚以外,众人严肃愁苦的神情经过这么一出,反都倒纾解开来,纷纷轻声笑了起来。
稍息之后,沈鹏收起笑意道:“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们……”
“咻……啪。”
沈鹏看着窗外不远处腾升爆开的绚烂“烟花”,咽下了所有话语,神色刹那间转变为阴冷凝重,扫了眼面前转过脑袋探去的三人,嘴唇抿起。
沈时行则看着远处那枚渐渐消散于夜幕的信号弹,暗叹一声,摇摇头跟着率先从窗户跳下的另外四人,朝外面跃了出去。
据点大院中的诸多帮众,望着远处闪烁的亮光满脸迷茫。
当率先跳下的屋中四人来到院落中心处时,近处先是传来一阵大笑声,林中丛木又不停发出的淅淅索索之声。
片刻后,一名身量极高,鬓须茂盛的大汉双手负胸,带领身后密林中不计其数的手下,一脸得意对沈鹏傲慢道:“沈鹏,这场游戏可没有逃的选项啊。”
沈鹏见到来人,神色阴沉道:“裘得方。”
来人正是四龙帮帮主裘得方,他身边三人则是四龙帮另外三位魁首,老二殷呼厉,老三刘方,老四韩清
至于稍远处的另一人正在此时笑着,向沈鹏打招呼道:“沈帮主,好久不见呐。”
“柳原之,我真的很好奇,裘得方给了你什么好处?”沈鹏勉强裂出笑意回应道。
柳原之却是双手负后,笑而不答。
虽在此等危急关头,刚刚垂下脑袋沉默片刻的沈鹏,却在长出口气后,猛然抬头向场中众人冷声道:“在此之前,先让我清理下门户吧!”
言罢右手向身旁抓去,所用武技正是和沈时行如出一辙,沈鹏的成名绝技——裂鹰爪!
而他所要杀之人,却是沈鹏真正的心腹,青鸾堂堂主夏越!
夏越这边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不慌不忙的向后方跳去,落到一处四周无人的空地之中。
对面四龙帮众人倒是正悠然自得的看着眼前一切,并不准备插手;反而是猎鹰帮包括周,孔两位堂主都是一脸惘然之像,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夏越看起来也是颇为困惑道:“帮主,你,你在干什么?!”
沈鹏却是语气森冷道:“别装了,夏越,这个据点位置虽有不少人知道,但对城中坊市的明查暗哨所知甚清之人除了我之外,只有你了!”
轻叹口气沈鹏继续道:“当我知道,坊市中的明查暗哨被一个不拉的拔除了个干净,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预警时,我就怀疑你了,只不过当时我仍然不认为……不,是不愿相信是你。
直到我看出那个暗鸦卫竟然能孤身潜入进守卫森严的总部,而他的目的更不是来刺杀我们时,我就只能扼杀了心中的侥幸了。
因为这个暗鸦卫是被人用命来通知我一件事的——城主府和四龙帮合作了。
从而背后之人便可以此逼迫我,要么选择死守总部,做那困兽之斗;要么就选择这条早就被定下,无法临时改变的暗道逃跑,最后再被裘得方他们堵在此处,殊死一搏。
唉。
而我身边既能得到如此多的情报,又要如此心思的人,唯有你了,夏越。”
对面的夏越听后,本来疑惑生硬的“面具”开始逐渐“溶解”,化为嘴角上扬讥讽道:
“沈鹏,果然啊,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还是这么优柔寡断,你都已经这么清楚了,还不早早把我杀了?你嘴上说是你已扼杀侥幸,可实际上呢?
我都为你憋屈!
呵呵,不过我也是得亏你的优柔寡断才能保住一命啊。”
沈鹏表情凛然,不打算再和他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倒是提出了他一直积压在心头的问题:“为什么?”说完不知为何面色微变了下,随即又恢复原样。
而对面的夏越很明显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见他笑着开口道:“呵,为什么?你知道吗?我一直很讨……”
“扑哧!”
话还没说几句的夏越顿时只感觉胸口一痛,接着颤巍着,难以置信地低头望向自己的胸膛,那里正有半截不停滴血,唯有刀尖仍是明晃晃的单刀从他背后贯穿了过来。
他艰难地转过脑袋,只见沈时行在他背后一脸无趣地用左手拇指掏着耳朵,对沈鹏无语道:“不是,你这么闲的吗?这都啥状况了,你还要问这种问题?
再说了这还需要问吗?这不很明显的吗?
他不是要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是要说自己家人被抓,被逼无奈。
不过都有那么多人给他家人陪葬了,他家人就算真被抓,真给弄死了那也不亏啊。”
沈时行又想了想,转转眼珠子补充道:
“哦,要是人再烂点,就会说因为嫉妒你年轻就能当他老大,还因为重情重义导致的优柔寡断,让他看不起你什么的。
甚至最后还要传位给我这个废物,从而让他这个兢兢业业的‘副帮主’感到很不爽什么的。”
说完咧着嘴,视线终于投向夏越笑问道:“你说我说的对不?”
听完这些话后夏越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神怨毒地斜望着沈时行。
沈时行看着对方的眼神,也是如同看到污秽之物一般,脸上也显出极度厌恶嫌弃之色,即刻拔出单刀,带出一抹血色,趁着夏越还没有跪倒在地之际,右手再向上一扫。
赤红的水柱喷涌而出,顶着一个物体飞向半空,随之又重重落地,满脑袋血污的夏越,最后意识便定格在,满脸无奈不忍的沈鹏,和两脸懵逼摸不清状况的周波风,孔亚……
沈时行看着夏越就此身死,面带微笑痛快的呼出一口气。
他前世最痛恨的场面之一便是叛徒面带春风,脸色红润的在主角面前侃侃而谈,诉说着自己的背叛动机。
主角也跟个二傻子一样,就搁那听着,接着再打上几轮嘴炮,似乎还想以此感化叛徒,但结局往往是以叛徒扬长而去,埋下伏笔为阶段性终结。
每次回想到这他就不由恨得牙痒痒,脑中泛起了一个锃光瓦亮的脑门说出的至理名言。
“叛徒神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