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座小城堡还算是在固立不动,但已经是风可吹、雨可进的破烂状态;被毁坏、变得残破的房屋,自然不会拒绝任何自然变化的问候……
缺阔的墙角与断失的屋顶,断壁残垣的露天阳台,碎块断片的水晶石门,还有从二楼阳台摔断后、分断成几条的白乳精雕的栏杆,摔在青石台阶上。
有一侧窗户的墙面更是直接塌轰,空蔽得过头。
原本母亲在窗台前栽养的紫色小花,连同碎裂成片的花盆、塌摔散开的泥土,掉落在原本窗户下的位置。我一眼瞥看过去,也只能一眼看过去——那几簇小花,败落如泥、柔瓣残损。
向房门内看去:房间的桌椅、餐具、茶杯、书架上的书籍……没有一个物品是完好无损的留在原地。
通向二楼的扶梯,上下断裂的木板比比皆是。这楼梯,我恐怕一步都不能踏上,否则踩空摔倒后,扶手又在哪里?
我低落着身子,回过视线,继续在一望无人的平丘上行走着。
这里已经是焦秃荒野的废土之地。
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味和混杂的魔力流动,就好像我眼前的景象,都在提醒我,这里发生过血腥的厮杀和争斗,刚刚不久还是战场……
“我的家”……
我继续走去,这棵参天古树倒是受到的损伤不是很大,只有树冠部分焦秃了几处。而且,古树周边的草地也没有被轰击成废土,还是柔软的,有青绿味的、鲜草的味道。这能算算一种幸运吗?
这里摸上去,还是熟悉的的手感,一切都没有多少变化,让我安心了许多。
“啊——”,呼叹一口气,放下疲惫的身躯,也不顾及晨间的湿露,倒身背靠在树干上,向前远看去。残骸……是在说大地在这里曾经死去,也不为过。我的视野之中,土地血迹斑斑又秃兀,散落着不少的断兵烂刃。
右方不远处,我一眼看去,就发觉有衣服的碎片、像是父亲的衣物:大小不一的碎布上,有的沾着泥印,有的则是浸染满血迹,而它们更多的碎片,还散发着淡淡的金色魔力余辉。
‘爸爸应该没事吧’,我本就有气无力,可又不禁住胡思乱想:‘他那么强,一定没有事,就算受伤应该也……’。
我静静地思索,阳光照耀在后背,清风也吹拂着树梢和我乱糟糟的头发,什么都不说地向平野望去……
晨雾散了,暖和的太阳出来了。但凉飕飕的风还是吹过来。
‘对了,我的衣服’。我向自己身上看去,残袖破衣、凋布断线,能遮住自己身体部位的布料并不多……
算了,总觉得好累,我想要做什么来着?……
总觉得坐着并不舒服,凉风吹得很让我难受,后背上好像是有小虫子在爬走,大腿也坐得有些麻痹……
我就躺睡下,枕在树根上,可这并不能让我舒服多少。于是,我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沉倒在另一边,枕在左臂上。地上已经没有那么潮湿,晨露在太阳光的照射下,蒸发了很多,所以,蜷缩身体躺在地上、大概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剩余的这一小片草地柔软舒适,让躺在草地上的我安心不少。
我没有想到能说出的话,还是在安静地呆看着这里——我没有出声,自己的3呼吸和心跳都能感受到、清晰地听到;还有风的喧嚣、鸟儿和小动物们在古树上的吵闹和古树依旧的莎莎叶声。
侧躺在地上,向平野看去,我只能看见眼睛前边的青草,当右手抚平草叶,就又看到这片废骸:秃兀的土地上并非完全没有生命,不起眼的草根,还在原来的土地中深深扎根……
‘还能发芽吗’?
‘我也想就这么睡在地下,不想再起来了’……
当枕头的左手臂也开始麻痹,于是就干脆让双手躺平放在草地上,头直接睡在草地上。
视线看得更低了。
我看着地上眼前向血斑努力爬去的小黑虫子,也不知道自己在空想着些什么、自言自语不知到在说给谁听,“死了呢……”,一根手指就摁死其中的一只小虫,对着指尖上死去的黑点,盯着呆看。
抹去虫子的尸骸,将手躺回柔软晨凉的草地。
‘……’没有思考;
“……”没有语句;
停滞的世界只剩下一具空壳的自己……
……
滴、滴、滴嗒、嘀嗒、嗒嗒、哗啦啦……
漆黑无梦——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头昏脑涨地醒来了。
我睡了多久呢,连天气都变化了:早晨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不知所踪。雨滴从阴沉的天空中,落在脸颊上,叫醒了我。
我原本不想理会外界的变化,但雨越下越大,短时间内就湿透了全身……可我还是不怎么想做什么,但倾盆的大雨让我觉得很湿冷,睡在地上很难受。我翻起身,将自己撑起,向城屋走去。
我溅起水渍,一步一浪花,践踏过雨水洗出的血泊,越过散落的断兵残刃;一步步走去,倒影在水滩的景象,碎波荡影,没有一个完整的水影。
大雨凄凉,滴嗒在我裸露的皮肤上、落在魔物森林中我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渗入我脚步下的土地……雨,雨!我只能看到雨,只能听到雨,空无所想的内心与这白茫茫的世界同化,我觉得我也是雨滴,落在雨中消失。
“……”,我垂身继续冒雨走去。
踢到石头时,我才发觉,湿漉漉的头发遮掩了我的视线,原来我已经走到了家的门前。
右半的墙连同墙角被轰倒在屋内外,在像废墟的房间里,还可以庆幸二楼大部分的楼板完好无缺,能遮挡大雨。
走在碎石堆上,被水浸泡中皱皮的脚丫顿时舒服不少,鞋子的水也向外流,指尖、发梢……身上的水滴不断地往下流。我任水流落、任雨倾盆,只是想不再受潮湿,但总觉得流淌的大雨从我的内心带走了什么。
我心不在焉、思不知所想,直接撕扯去残存的衣物,踢脱掉鞋子,用毛巾敷衍了事地擦拭身体。
“我好累啊”……
我没有多说话,只是习惯又机械性地穿好衣裤,随手扔开毛巾,爬上床,爬到墙边,靠墙角蜷坐着,‘冷……我的被子……算了’。
我将目光从被子移开,面对残破的窗户,从原本是墙角、现在是缺口的地方看去,看外面的参天古树和丘野。也是静静的、空空的,就像我刚才坐在树下看着这座破缺的城屋。
腾云的水汽让这里的空气变得很潮湿,床铺和刚换好的衣物也很潮湿,又潮湿又凄冷,这里不是很舒服,“真的好累、我好难受”……
‘……’
无念无想,呆坐空看。
不停哗啦作响的雨声,渐渐的让我莫名的烦闷。不想再听雨,也厌倦了大雨溅落在屋内的场景,我闭上眼睛,环抱蜷缩的双腿,将头埋的更深。
静……
听见的雨声小了,可我的心跳的声音清晰的更加让我烦躁,于是抬起头,盯看着不断落打的雨滴,溅在废墟的碎石堆上,一直盯看着……
扑咚!侧睡倒在床上,“湿了……”,但就这么想着睡,我又闭上眼睛……
闭着眼睛不知过去多久时间,雨声也小了些,但是没有睡着。
睁开眼睛,自然看去,战后的废土荒野开始变得青绿,已不是原本的废土色——花草的生命没有死去,活着。
“说起来……结界……”,我突然意识到,母亲的结界还存在着。我扭起向天空看去,但又垂落在床上,雨中的天空太过于朦胧、太阴暗,‘母亲的结界……还在呀?’……
……
哈——啊……
“我”……
……
我心中空无一念,头脑里万绪静罢。我要做什么来着?要说什么来着?……
……
灼热的阳光火辣辣地刺射在我的眼皮上,那午后晴空的太阳,从眼前缺阔的墙角看去,它耀眼得过分,眯着的眼睛都睁不开。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自言自语着说,然后撑扶起榻倒在床上的身躯,向外看去:雨后的天空湛蓝如洗。当空斜照的太玩弄着午后的炎热,潮热的空气和床褥,让我的皮肤觉得很不舒服,外面小动物的嬉闹也打扰了我的安静,心中涌现无名言喻的烦怒。
没有穿鞋,也找不到自己的鞋子,我就从已经没有大门的门里走出去,走在平滑却又碎块的青石台阶上,再走出去……
走在雨湿未干的柔软草地上,有雨露苞羞的花朵迎着阳光舒展花叶。
前方远处的参天古树,枝嫩叶新,午后飒风作响的树茂在阳光的映射下也舞动树荫。树上的鸟儿鸣啼歌唱,活泼的小动物们也陆续的从古树戏闹地离开,回归到地面。
我停下脚步,站在平野的当中,环望四周,生机盎然,废土残骸的样子一扫不见,完全看不出这里发生过一场战斗。
“我睡了多久?”……
一梦觉醒,周遭又全变了样。就如平常?不,青绿的鲜草明显刚刚长出不久,娇艳欲滴的花朵群中已经有小小的花朵摇曳绽放,散发着淡淡的微香。没有变化?不,死骸的废土不见了,斑驳突兀的血泊不见了,残兵断械倒是还能从茂密的草丛中看到几个。
醒来后,我看到大雨将这里都改变了,可好像又如同往常,没有什么变化。
“对了”,我好像想到什么,向着散落在草野的那些残破的兵器走去。
一件、一柄、一片、一块……弯腰、拾起、走过门口放下……
‘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来着?’,虽然我偶尔还会空想这样的问题,但我的身体毫不在意我的想法,机械地、重复地寻找和收集……
“疼……”,呆呆地看着从指尖热涌出的鲜血,直到豆珠大的血滴停留在右手食指尖,“血原来是这个味道吗?”,我鬼使神差地吸吮指头、品尝血液的滋味。
‘奇妙的味道’,我如此想到,并不经意的说:“不怎么恶心?……可昨天为什么我会恶心到吐呢?”。
右臂垂甩下去,下意识的,伤口也被魔法愈合。
我仔仔细细地找去,尽可能地全身心投入,也没想过多长时间的流逝,就看了门前自己堆砌的一堆破烂。
“然后该做……”,一切结束后,自我言自语,有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时间……”,‘算了,要向谁问呢’。
‘什么都不想做’,我向后张开双臂躺去,‘草地上好舒服’……
阳光明媚,时不待人。草叶间的雨露已经蒸发殆尽,现在生长出的嫩草是柔软又洁净。暖洋洋的午风、惬意地从魔物森林的深处吹来,将我身下的草绒床铺吹得波浪抚摇;古树也桑扶摇曳,做个树团蒲扇。蔚蓝的天空高远深广,也有几处残云,不知尽头。可太阳太过分,耀眼的阳光直射下,眯着的眼睛也很快睁不开,它催促着我侧翻过去身。
“……”,我需要说点什么呢?
‘……’,我该想些什么呢?
风吹过我的身体、觉得暖洋洋的,不再觉得有那么潮湿,只是自己赤脚的双足无可适从。
‘总觉得继续睡下去会一梦不醒’……
起身后,我绕开那堆破烂的兵器,从缺口进到房屋,来到床下鞋柜,坐在地上穿好鞋,就又不知所措,爬坐在床边发呆。
就这样,我呆然的、空洞的、没有思考的,浪费着时间……
……
光线昏暗,小动物们的喧嚣也安静了许多,时间已经来到了黄昏。
霞红的夕阳映照在茂盛的草野上和古树上,晚风还在吹拂,已经有一丝丝凉意,起伏摇曳,飒飒作响。
‘什么时候睡着了?不,我还醒着?’。虽然我还有思考的能力,但我已经无法分清现在自己处于的状态。
‘得出去走走,到周围走走’,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好像也没有想说出的话语,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走出去。
在柔和的草地上践踏出脚步,走过古树,最后到结界边。“对了,我要去哪里来着?”,我自问自答,言非所顾。
我向左右看去,左边不远处,拖长的冲撞痕迹,在结界边缘的森林里,吸引了我的注意。
就像水滴会顺着草木的树叶流下,风会沿着森林的地表吹来。我被这冲击的痕迹吸引时,身体就自然而言地走过去。
夕阳的余辉晖照在我的脸颊上,刺激我的视野余光,让我看不清前方,不,是我流眼泪了吗?
‘现在的我应该是什么的表情?’……
冲撞痕迹的尽头,是溅扑的血迹和破裂四散的木屑、木渣,还有碎片……
我惊讶地目痴口呆,因为我对于这些碎片在熟悉不过,是奥托克莱尔。
“怎么会……”,我不自觉地喊出声,我记得父亲曾夸奖它,母亲也告知过它的危险,可现在,它在我的眼前竟是碎片?!
‘啊……算了’,当我反应过来时,手就已经伸向危险的碎片,‘就这样死去……会死掉吗?’,可我一点阻止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反而想着就这样就好。
剑柄握在我的手中,没有危险。
我又不禁想到:‘我好像是第一次握母亲的这把剑。母亲……’,看过后就边失去了兴趣,撑起衣襟,弯身跪坐,将碎片一个一个捡起,放到撑起的衣服上。
混乱中,然后捉着衣襟角面,一步一步又践踏出脚印,走回去。
叮铃叮当……
双手一松,魔剑的碎片从我收集的那堆破烂顶滑落。
我又转身坐在青石台阶上,靠着门框,有气无力、呆然地看着这片平丘原野。
铛铛噔噔,好像又有碎石块在缺口的墙面落下,是雨后曝晒的原因吗……
大雨一场、清洗过那些残酷的景象,眼前平丘原野的草地就生长回原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注意到时,太阳已经落下一半。天际的另一边,暗黑的天空已经有金灿的星光,与霞红的夕阳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眼前的景象,不知道又什么缘由,变得又模糊起来……
天,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