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左护法林涧溪到绿莺那里接受了登记,无非就是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之类的,林涧溪按照惯例编得天衣无缝,登记完了就被分配到顾璇茵石窟里的侧屋休息。
不知不觉,林涧溪干起贴身小厮的工作已经五天了。
他真的很疑惑,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有人叫顾璇茵门主,林涧溪都以为眼前这女人是个冒牌货。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林涧溪发现顾璇茵就是个集懒、宅、毫无事业心为一体的废人,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不是躺在床上跷二郎腿,就是瘫坐在椅子上,跟一滩烂泥毫无分别。
而且林涧溪初次见面时还以为顾璇茵看秘籍看到废寝忘食,结果她每本武林秘籍都是套着壳子,内里全是武侠话本,全篇都是快意恩仇,顾璇茵跟着了魔一样看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现下林涧溪正端着一盘荔枝站在顾璇茵的身侧,她正巧也趴在桌子上毫无坐相地看话本。
林涧溪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仅凭几句话就让顾璇茵收他做左护法了。
因为……
这女人简直就是武侠话本的狂热爱好者!对什么千秋万代、永垂不朽这些词毫无抵抗力!同时又对武林盟主这个现在江湖完全不存在的职位感到无比崇拜!
这些天林涧溪也做了正事,他靠着端茶倒水的走位,和整理屋子的间隙,已经确认顾璇茵没有李景遥的同款玉佩。
也是,只靠一天就行大运混进了隐香门,玉佩的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林涧溪安抚着自己。
“你是不是聋了?”顾璇茵回过头吼着林涧溪,林涧溪才回过神来,“门主有何吩咐?”
“我要吃荔枝,给我剥。”顾璇茵吩咐道。
你丫的自己没手?
林涧溪虽然真的很想说出来,不过他没那个胆量。
顾璇茵还在指点江山:“你手脏着,下面的壳得给我留一半,不许手碰到果肉。”
吃吃吃,我让你吃,让你日啖荔枝三百颗,上火死你。
林涧溪无能狂怒,在心里狂叫。
顾璇茵吃着吃着,话本一合上,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一样,开口说道:“豹头,我任命你为左护法的消息传开,门内的不少人都说我任性了。”
这事不假。
成堆成堆的飞鸽传书送到顾璇茵这里,顾璇茵都懒得看,只叫他读了几封就全拿去烧了。
仅是这几封,就全是劝说顾璇茵三思,立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当左护法,实在是不妥。
不过顾璇茵似乎是天生反骨,别人越是让她做什么,她就偏不做什么,这点让林涧溪很是安心。
不过既然顾璇茵现在提起了,林涧溪又奉上一颗荔枝,顺便奉承道:“门主这是率性,怎么能被普通人的意见左右。”
顾璇茵接过荔枝,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但我还是觉得你既为我的左护法,自然也该做出些表率,替我堵住这些老家伙的嘴。”
“什么表率?”
顾璇茵一边嚼荔枝一边说:“替我剿毁林家庄在洛阳的据点。”
“……”
林涧溪的手剥荔枝剥到一半,卡壳了。
顾璇茵见状,不以为然地问他:“怎么了?”
实不相瞒,林涧溪刚才心脏骤停了一瞬,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林家庄,江湖四大门派之一,为朝廷暗中培养影卫的存在。
林涧溪深吸一口气,假装无事发生继续手上剥荔枝的动作,一边回说:“门主为何会这么突然,想去剿灭林家庄在洛阳的据点?”
“突然?一点也不突然。”顾璇茵吃着荔枝,靠着椅子更加没坐相地说:“我来洛阳的目的正是为此,现下把这个立功的机会托付给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豹头。”
说到这里顾璇茵又疑惑起来,嘴里喃喃念叨:“啊……说起来,你本名也姓林,林、家、庄……”顾璇茵转过头看着林涧溪:“你该不会是林家庄的人吧?”
威压的气息,从顾璇茵那边传过来。
但林涧溪这种江湖骗子,心理素质早就被锤炼过七八百遍了,心里越是慌张,表面就越是平静,尽量装得平常,说道:“呵呵呵,怎么会呢,门主你也太爱说笑了。”
顾璇茵轻笑起来:“也是,林家庄的人,又怎么会避讳都不避讳的,连姓都不改就来投靠我隐香门呢?”
顾璇茵笑得别有深意,林涧溪面露难色,说道:“可是门主,不是在下不想为门主鞠躬尽瘁,而是门主也知道我除了嘴皮子厉害一点连武功都不会,恐怕是白白送人头啊……”
“这个你别担心,明天我去给你介绍此次会与你随行的门徒,让你见识见识,有他们在,你事半功倍。”
林涧溪端盘子收拾荔枝壳去前院换水果的时候,才敢靠在厨房的柱子边,一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面儿。
心跳太快了!
关于林家庄,林涧溪原本是再也不想提及。
顾璇茵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林家庄的人,而且还是林家庄少庄主。
只不过他四年前离家出走后,心里就完全想与林家庄断了关系。
他因为没有内力,却入了必须使用内力驱使的杖宗,到他长大,他发现,林家庄已经处处容不下他这个少主了。
他年幼时父母双亡,二叔又不知怎么的放出消息说终身不娶,林家庄到他这一代算是毁了,只得另立他人继承少主之位,随着他的年岁渐长,周围对他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到他爷爷跟前说嘴的有,挑着灯跪在姑婆闭关门前的也有。
自己的爷爷仿佛也对此默认了,就连林涧溪自己都这么认为。
但是林涧溪的姑婆,也就是林家庄的创始人林余音却始终不开口说这事。
林涧溪是个气性高的人,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又怎么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于是在十四岁那年,他背起包袱连夜逃出了林家庄,化名林羽,在结识了七叔和赵缦缨之后便靠四处行骗过活,至今已有四年之久。
兴许是林涧溪的出走正合林家庄的意,庄内上上下下愣是把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实的,这四年来愣是没透露过一丁点儿消息。
林涧溪觉得,也许他的离开,也是成全了林家庄。
要说他想不想念家里人,他还是想的,可是一想到回去就要继续之前在林家庄受尽冷眼的日子,他还不如不想。
虽说如此,但也不至于带人跑去砸自家的场子吧?
要是被发现了,别说爷爷,二叔就率先把他的骨灰给扬了!
不行,得想个法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