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个恶人和一个普通的人的本质区别是什么?
“既然温言有事丢下了我们,我们就随处逛逛吧。”李客轻轻拍打我的后背,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心。
“你认过吗?不然我们一会儿都得在这个偌大的迷宫迷失了的方向。”
“我之前来过几次。虽说不能闭着眼睛摸到路,也可以找到出口。”
他抓住我的手往前走,我就跟着他走。周围的建筑还是没有什么特色,就像街道市井那一个个千篇一律的面孔,让我怎么努力的想要记住他却总是从脑海里划过。
“你想去图书馆看看吗?用贵族的说法,应该是藏书阁。”
“王宫的藏书阁是可以随便看的吗?”
“以前确实不可以随意的看。但是现在不同了,知识是最低价的东西。以前贵族靠无知和愚昧统治人民,现在则是绝对的经济实力和强大的政治牢笼。你有知识也没有用,光靠知识是翻不了身的。”李客挥挥手,让门口的卫兵将门打开。卫兵困得睁不开眼,被李客使唤的时候愣了一下。
“你谁啊?”卫兵不耐烦地从腰间抽出钥匙,准备开门。
“没谁。李客亲王罢了。”
钥匙哗啦全掉地上了,捡了两三次才完全拿好。不过卫兵开门的动作很利索,两人高的的铁门刷一下就推到了边。他侧立在门边,静候我们走进去。等我们缓步走了进去,他又像一阵风似的从我们身边窜出去。
“你要干嘛,大哥?”我显然是被吓到了,不禁问了一句。
“抱歉啊,夫人,我给你们端椅子。这个图书馆也有可以休息的房间,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哦,不,我现在就差人去给你们打扫一下,你们可以在里面看书,闲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他就自己跑了出去,毕竟说是差人去干,这附近也就他一个人而已。
“他真的好热情啊!我都有点儿不适应了。”
“他的热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他要是真的关心你就好了。”李客叹了一口气,微微咳嗽了两声。“这里的灰尘还不小,应该很少有人来。”
两把椅子全部都用干净的布盖着,最后再垫上一个编制精细的的坐垫和靠背,原本的样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书橱还算干净,除了灰尘之外也就一些蜘蛛网缠在上面。木制的书橱有些掉色了,准确说是掉皮,鲜红色的光鲜外皮剥落了许多,露出里面已经黑如碳色的朽木板。
“这本书你可能感兴趣。”李客递给我一本牛皮包住封面的厚重大书。它倒是异常的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沾染。
“这是什么?封面上是什么字?”我双手捧住大书,看着封面上像图画一样的字出神。
“是我们国家的古文字了。现在没多少人认识了,毕竟已经简化了。是我们国家的近代史,很有意思。温言似乎看过,他还做了一些批注。”
我疑惑的翻开书,里面讲的却是一个童话故事。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出生了,但它没有父母,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它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是条龙。
龙是很骄傲的。毕竟它一出生就比其它动物大了一圈。它吃的很多,也很疯狂。周围的领居都害怕它,尽量都离它远了一些。它就把自己的围栏拔出来,然后在更远的地方插下。龙确实吃的多,但现在土地范围内的食物已经够吃了。它满足了,然后就趴着睡觉。我们都知道,光吃不锻炼,吃完倒头睡,马上就会变胖。是啊,龙也不例外啊。在漫长的岁月里,它身上的毛发愈发旺盛,本来平坦的小腹也逐渐臃肿起来,直到现在已经像一座小山了。
龙因为太胖做事费力气,就愈发的懒了。它好久没有去河边洗澡了,还记得上次洗澡把小河里面的水全部都挤到了岸上。惹得周围的小动物骂声一片。龙也没有办法,他的身体是如此大,手又是如此的短。如果想要洗澡的话,没有人帮他,他就只能整个人都跳到河里去。小时候他还是可以洗澡的,现在它长大了,结果就洗不了了。
时间一长,他的身上长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自然免不了一些跳蚤。“龙哥,龙哥,你还认识我们吗?我们是住在你身上的跳蚤。”
“自然认识了你们不停的在我的皮毛中乱窜,有时还冷不丁咬我一口,我怎么能不记得呢?”
“抱歉,抱歉,龙哥,之前那些都是误会,现在我们想跟着你混。”
“我自己过得也不如意,你看我连澡都洗不成。怎么可能还照顾得了你们?”
“诶,大哥此话差异。大哥有事,让小弟帮忙是很正常的。以后我们给你洗澡,你给我们提供一些食物就可以。”
胖龙一听这话精神就起来。这明显是个划算的买卖,毕竟他吃的食物残渣全部都是跳蚤的可以吃的。“那你们这又是个什么洗法?”
“我们每个跳蚤用各种容器带一点水到你身上。我们每个跳蚤负责一小块区域,就能把你的整个身子都擦干净。”
这自然是一个互惠共利的好事了。龙和跳蚤达成了一个契约。我相信这应该就是世上的第一个契约。(有一支蓝笔将跳蚤画了个圈,然后引了出来,写了几句感言。我认为这几个跳蚤应该就是人类的雏形,或者说它是一种比喻。这个龙如果不是国家本身的话,那应该就是这个国家最初的神明。)
再到后来龙恋爱了,他喜欢上了另一条龙。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啊,至少在自然界它很正常。不过龙和另一条龙的相处也给跳蚤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跳蚤小老弟,今天能不能再给我打扫一下卫生?”龙现在越来越注重自己的卫生,他也想在异性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
“可是老哥给你打扫一次,我们就得搞一整天。你现在基本上是天天要打扫,我们已经干不动了,而且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诶,我们一开始不是约定好了吗?我给你们食物,你们给我洗澡。我们一开始商量的时候也没有说洗澡的频率对不对,而我也每天都给你们提供食物。既然我可以每天提供食物给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能每天给我洗澡呢?”
“行,行,龙哥,我回去和小伙伴们商量一下。”跳蚤愤愤不平的回到了龙的衣皮毛里。
“这条龙得寸进尺。之前就是看他一直不洗澡,我们的生存环境太差。就想着干脆和他做一个约定,正好得点粮食储备。现在倒好,他整天要我们给他洗澡,我们哪有那么多力气和时间?”
“对对对,这个龙实在是得寸进尺,我们要好好教训一下他。”
“打倒恶龙,反对霸权。”
“肥龙该死啊,该死!”
“欺负我们这些弱小的跳蚤算什么英雄好汉?”
“没有办法了,为了活下去,我们只能和他拼了。”
跳蚤们很快达成了一致。他们变成了一把刀,一支剑,一个插入肥龙心脏的匕首。
“哎呀妈呀,好疼啊!跳蚤老弟,你们在干什么?这还没有到装修的时间吧?”
跳蚤们也没有理他的哀嚎。就是对着肥龙的皮肉一阵啃咬。
“哎呀妈呀,别呀别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有一部分跳蚤开始回心转意。他们说:“这只大肥龙好像知道错了,要不我们放过他,好好再商量一下约定?”
“不行。我们不仅要咬它,还要把它的毛拔下来。只有让他知道了我们的厉害,他才肯听我们的话。”
大部分的跳蚤还是非常的兴奋和愤怒。他们舞动着手上的钳子,狠狠的将它插进了龙的皮肉。
但是这时有一个智慧的跳蚤跳了出来。“这不对吧?我们本来就是依附于他存在的。正如同这里有一个房子,这条龙是这个房子的房东,而我们不过是给租金的租客。”
“按照你的说法,房东随便涨房租,我们就必须得忍着嘛?还让不让跳蚤活了?跳蚤的命不是命吗?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跳蚤,你是我们的耻辱。你是一个跳蚤奸!”
智慧的跳蚤沉默了。他没有在理会那些跳蚤,一个人走到了龙的面前。
“大龙,我是想来和你谈判的。”
此时的龙正疼的哇哇直叫,肥大的身子不停的在地上磨蹭。“你是来干什么的,谈判?虽然我不想提起这一点,但事实就是,你们不过是寄生在我身上的一群跳蚤而已。我们一开始只不过是因为互惠共利才能生活在一起。如果你们觉得我不好,可以搬走。我不为难你们任何人,但是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智慧的跳蚤沉默了。他知道龙说的没有错。可是他又如何和其他的跳蚤解释呢?跳蚤的寿命在龙的寿命面前只不过是短短一瞬。浮游一生放在天地之间,只不过是眨眼一瞬。曾经的那只与龙签订契约的跳蚤,已经连尸骨都不在了。后来的跳蚤他们一出生就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他们认为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这片土地的存在就和他们自身的存在一样合理。他们不再相信这个土地是龙赐予他们的。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劝服他们。我知道,我们确实蛮很无理。但我也被他们驱逐了。他们说我是亲龙派,是背叛种族族群的奸人。我回去无论再怎么解释都不会有跳蚤相信。现在你只是一条恶龙,而我也是一个恶跳蚤。”
“恶?有意思。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一个词。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只能举例子。一个跳蚤抢了另一个跳蚤的地盘是恶。”
“那他们有没有想过他们现在所有的地盘都是我的?为什么他们强行霸占了我的地盘,却又不能称为恶,而我确实恶的?”
“对,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只能举例子,而不能解释。我们经过长期的生活,列举出了一个个可以使用的例子来作为恶的标准。但是我们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恶是什么。”
“那是否有一个词与它相对呢?”
“我们姑且叫它善吧。可能我们觉得善是一种对跳蚤好的精神。”
“说了半天你的善和恶只有跳蚤适用是吗?”
“似乎确实是这样。因为我们之前没有接触过除了跳蚤之外的东西。准确来说你应该是第一个。”
“是啊,能和我交流的跳蚤永远都是最强大的那一个。而显然我身上的跳蚤远远不止他一个。哎呦,他们又开始疯咬起来了。”
“或许你可以找一片大的水域,然后跳进去。我们被水冲出去,自然没法再回来找你。”
“不用了。我可以将外面的这层皮肉送给你们。褪去这身皮肉,我可以成为更强大的龙。你的方法确实可行,但伤害的多半是那些愚昧无知的跳蚤。他们简单的大脑连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都没能窥探,却被一只更加强大的跳蚤牵着鼻子走上了歪路。我不伤害他们,对他们包容是否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善呢?”
“是的。我认为这是一个最大的善的例子。”
“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后像你这样有智慧的跳蚤,能够更多的发声,更多的说话,去带领整个跳蚤群成为更有智慧的群体。”
“我会的谢谢你,大龙。”
后来龙和另一条龙一起走了。跳蚤们被留在了原地,他们胜利了,他们用他们的暴力,夺得了他们的自由。真的要感谢他们,真的要祝贺他们,真的要可怜他们。
我看的有些迷糊。“为什么这是一本童话书?难道这个国家的历史被篡改过吗?”
“我觉得应该是有一些真实的故事被人忘记,或者被人强制的窜改和忘记了。这本隐晦的童话,因为没有引人注目,反而被流传了下来。”李客端起卫兵送来的茶,狠狠的灌了下去。
“所以温言看过了?”
“知道很多也是一种痛苦,你知道吗?他因为知道所以才痛苦,甚至他回想了一些不属于他本身的记忆。”李客拍拍我的肩膀,将书合了起来。“该走了,我猜他已经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