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叫划破了下洼村上空,村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跑向声音的来源----陈宝奎家。
只见老陈家院里,从屋里向外,洒着一长溜的鲜血,还有动物的脚印和向外拖拽留下的少许痕迹,一直延伸至山上方向。
养女陈招娣背着满满一大篓子猪毛菜,蹲在地上,吓得哇哇大哭。
二叔陈宝坤就住在隔壁院子,听了动静,和大儿子大柱、二柱跑进院来。
陈宝坤上前一脚把陈招娣踹翻,破口大骂道:“就知道哭唧尿嚎的,快说啊,出啥事了?!”
陈招娣哽咽道:“二叔,我、我去挖猪毛菜,回家就发现我爷死在炕上了,我弟、我弟也不见了.......”
一听说爹死了,陈宝坤先跑进屋里看爹。
屋中的地面上,也有血迹,还有一只大宝的鞋,另一只鞋,似被拖拽向门外,直接掉在了门槛里侧。
陈宝坤把手指探在陈老头鼻翼下,发现陈老头呼吸匀称,并没有死,却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瞟眼看见陈老头脚上缠着的布条,隐隐渗着绿色汁液,忙打开布条,本应该只上金疮药的伤口,却糊着一厚层麻草叶绿汁。
陈宝坤稍微放下心来,爹睡得沉,应该是麻草叶的关系。
这麻草叶,比迷药还霸道,吃了它,或者伤口抹了它,就算地震来了也不行,刮骨疗伤都不觉得疼。
爹没事,接着就是救大宝了。
种种迹像表明,大宝是被下山的野兽给叼走的,看脚印,虎的可能性最大。
陈宝坤对大柱子吩咐道:“让你三叔赶紧召集村里要好的汉子,拿着重家伙儿,进山分头找大宝!”
对陈二栓吩咐道:“去问问陈郎中,被麻草叶熏晕了有没有解药?碍不碍事!”
大柱和二栓都走了,陈宝坤觉得自家号召力有限,决定求求里正,让他帮着多号召些人帮助找大宝。
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恶狠狠的对招娣挥了下拳头道:“小贱人,看好你爷爷,把你爷脚上的麻草叶子洗掉,撒上金疮药!就这么晾着,不准捂着!回来一起找你算账!”
招娣吓得立即打了盆水,准备给陈老头清理掉麻草叶。
陈宝坤这才放心的走了。
前脚刚走,招娣立马抹干了眼泪,眼色幽深幽深的。
出了屋,用长竹竿挑下房顶上的地瓜干,从羊草料下拽出一条细长的长布口袋,以及两个竹筒。
竹筒打开,一个里面装的是清水;
一个里面装着几十颗奶片,招娣把腰间那颗奶片拿出来,用指甲划了道划痕放进去,这颗奶片是有麻草叶的,可不能吃错了。
随即打开布口袋,里面是小半袋子面粉,这是她从仓房里像老鼠一样一点儿一点儿偷出来的。
面袋子墩了墩,把地瓜干放进去,最上面放了奶片。
然后,解开衣裳,把细长带子如扎腰带似的紧紧缠在腰间,足足绕了四圈。
因为招娣身体常年亏空,太过瘦小,衣裳再肥大一些,外人竟看不出来腰间缠了这么多东西。
把装水的竹筒斜挎在腰间,拿了一捆绳子,一把柴刀,故意大声哭着跑出院子。
邻居陈李氏看见了,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招娣,你这是干啥去啊?”
招娣哭着梨花带雨道:“婶子,我弟被狼掏了,我要去救他!找到他,我就回来,找不到他,我就没脸回来了,直接喂狼算了。”
生怕陈李氏拦她一样,招娣快速奔向山脚方向。
陈李氏叹了口气道:“招娣这孩子也够可怜的,如果找回大宝,还有活路;找不回,老陈家肯定拿这孩子抓邪乎气。与其面对陈家人,说不定面对恶狼更有活路。”
陈李氏正感叹着,陈王氏和二儿媳妇、三儿媳妇都回来了,刚进院子,陈王氏就歇斯底里哭喊道:“陈招娣!你个杀千刀的丧门星!你咋给我看的大宝啊?我宝儿要是有个好歹,老娘拿你填命!”
三个女人冲进屋里,发现除了老陈头,陈招娣根本就没影儿了。
陈王氏气得院前院后一顿找,磨拳擦掌准备把招娣一顿好打。
陈李氏看不过眼了,隔着院墙对陈王氏说道:“婶子,你别找了,招娣不在家。她拿着柴刀进山找大宝了!找着大宝,自然会回来,找不着,这人,只怕也就扔山里了。”
陈王氏气撒不到陈招娣身上,就开始骂儿媳妇,骂大儿媳妇思春,把孩子狠心自己扔在家;骂二儿媳妇胳膊肘往外拐贴补娘家;骂三儿媳妇不孝顺,公爹有伤也不帮着照看......
三个儿媳妇,不管在家还是没在家的,都被骂得灰头土脸,但婆婆在气头上,谁也不敢顶嘴,只能盼着大宝能找回来,否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陈二柱帮不上什么大忙,回到家,在院里挖土坑玩儿。
突然听见院里的小青驴闷叫了一声。
陈二柱嘴巴一咧乐了,肯定有老鼠啥的钻进了驴圈,好玩。
陈二柱蹑手蹑脚往驴圈方向走来了。
躲在车厢下的陈招娣叫苦不迭,这个淘小子,平时就招猫逗狗讨人嫌,这要是发现了自己,自己筹备了三个月的逃跑,就付诸东流了,免不了被陈家毒打,说不定还会被卖掉。
近了,近了,陈招娣浑身已经开始渗出汗珠子了,低头从地上捡了一颗石子,紧张的看着陈二柱的脚丫子。
陈二柱先奔了驴圈,伸脖子往圈里瞅。
借着这个间隙,招娣将手中的石子招出,直打十多米开外的鸡窝。
鸡窝里的鸡吓得“咕咕”“咯咯”的叫了起来。
陈二柱乐颠颠的直奔鸡窝方向,嘴里嘀咕着“肯定下蛋了”。
招娣赶紧从车底下爬出来,钻到了柴禾垛后面,防止陈二柱杀个回马枪。
这孩子玩性大,忘性也大,还长个吃心眼儿,在鸡窝里真的捡到了两个鸡蛋,趁着爹娘都不在家,回伙房里煮鸡蛋去了。
招娣的心这才稍稍落下。
等到天色昏暗不清,陈家人也都回到了陈宝奎家。
招娣再次如泥鳅般的滑到驴板车底下,身子紧紧贴着车板,用绳子缠得结结实实,防止掉下来,手里拿着柴刀,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