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在盐都的日子,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怀念。
说起来,真的要怀念起来的,不过是和苏言在一起的那一年,我在盐都当乞丐的日子,确实是没什么好回忆的。还没进盐都之前,我去拜访了一处孤坟。苏凌看着我跪在这孤坟前,小心翼翼地扯开缠绕墓碑的藤蔓,墓碑上写着吴......后面的字已经看不清了。
苏凌站在我身后,看着这座孤坟,不解道:“这是谁的墓,没听你提起过。”
“一个老人的,死了很多年了。”我一边拿出酒壶,往爷爷的墓碑上洒着,一边说道:“爷爷,这么多年都很少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我自嘲道:“主要是事情太多了,要看的人也太多了,这个世界赶路行车都不方便,倒是你们,躺在这里安安静静的,没人打扰,耳根子也清净。”
“这个老人是?”
“当年你劫婚车以后,我没死,却误打误撞进了丽姬花苑,差点被送去接客,后来逃了出来跟了乞丐,又被乞丐倒打一耙污蔑,最后也没死成,哈哈。”我都被自己命硬气笑了:“我当时其实也想过,说是玩穿越吧,总有个什么王爷皇帝来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吧,再不济也是个江湖侠客武林盟主之类的,谁知道被人丢到乱葬岗里去,还没死成,你说气不气。”
苏凌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后来我想在盐都找个工作,谁知道我年纪太小又面黄肌瘦,还不识字。”我简直要自嘲了:“我以前看小说的时候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感觉女主角穿越就是天生认识字的,谁知道这里的字繁体不繁体,简体不简体,只能认半边。后来只能当乞丐,但你知道吗,乞丐居然也有帮派?好的地方,你要饭都没你的份。”
“......”
“我在盐都流浪的日子,遇到了爷爷,他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可惜他也算是半个流浪汉,他自己都照顾不了却还要来帮我。”我笑着说道:“我在盐都流浪了三年,期间我就在想啊,三年,整整三年,就没有什么千里迢迢寻找我的人,然后把我拯救于水火之中吗。”
“......”
“我至今还记得,盐都的那个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我道:“我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后来,他就出现了。他的马车在大雪中,很远的地方就亮了起来,我本以为他会跟千千万万的人一样与我擦肩而过,可他却停在了我的身前,一把青竹伞,停在了我的头顶。
此后,一眼万年。
“后来呢。”苏凌问。
我站起身,又朝孤坟拜了三拜,道:“不说了,以后有机会再提吧。”
祭奠完爷爷以后,我们就一起进了城。坐在马车内,向外看去,盐都似乎比之前更加热闹了,来来往往的商人和车队,但少了很多乞丐,我想起苏凌一统天下的事,好奇地问:“以前的盐都是三不管地带,现在呢,归你管吗。”
“准确来说,是归盐都城主管。”苏凌道:“但你硬要算的话,盐都城主归吏部调令,那最高的应该是吏部尚书管。”
“这样的吗。”我沉思片刻:“这里的乞丐和从前大街上处处可见的帮派似乎少了许多。”
“现在有官兵管着,那些帮派大多都解散了,乞丐到官府申请户口,也能分到田地。”
“这些是你做的?”
“那只能算是手下的人做的吧。”苏凌道:“这场十六国的混战,打了多少年了,没人想再打了。”
“地方上旧贵族势力没有死灰复燃的征兆吗。”
苏凌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看来你还是那么关心天下的事啊。”
“我只是希望,他把这个天下交给了你,你不要让他失望。”我面色淡定,一脸从容地说出这句话,让苏凌的脸色一点一点差下去。苏凌的声音紧跟着也变得冰冷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道:“你大可以在盐都各个出口安排人,又或者可以叫人跟着我,但我想自己一个人单独呆一会,可以吗。”
苏凌沉默了一会,还是答应我。他让落月跟着我,顺便嘱咐我三日之后必须到客栈。
我记得上一次来盐都,刘府旧地还是一片废墟,只是不知道现在如何了。我走到刘府故地,远远就没看见废墟,倒像是盖了一座新宅子。难道是我太久没来,搞混了?我走到那新宅大门前,大门紧闭,牌匾上空无一字,倒是奇怪。
“那个,请问,这是哪户人家。”我道:“这儿原来不是一处废墟吗。”我随手拉了个路人问道。
那路人茫然地看了看房子,又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是才到盐都定居的,我记得这里一直都是这个房子,废墟......不太知道。”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又兜兜转转问了许多人,终于在一个老人家那里得到了消息。老人家说,这地方原来是刘府的废墟,一直以来盐都的人都忌讳,所以无人敢碰,直到几年前,有人来重新整理,才由修了个房子,但却一直没挂牌匾。这盐都现在住的人,大多都是逃难来的,原来那批人不是死了就是逃难去了,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
“那现在有人住吗。”
“好像是有的吧,只不过那人很少出门,邻里也就见过几次。”老人道。
如果有人住的话,那我去敲敲门看看。我一连敲了几十次,都没有人应声,难道是不在家吗。这房子是谁修的,说不定有夜莺的消息,虽然擅闯民宅确实有不好的影响,但苏凌的期限有限。
我双手合十,念了三声抱歉抱歉。
然后找了个角落,轻功轻轻松松就进了宅邸。我知道落月一直在暗处跟着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有个人跟着还是心虚的,不过好在我和落月也认识好多年了,不至于那么尴尬。
刚落地,一转身,一把剑就搭在了我的颈前,我心下一惊,定睛一看,是个胡茬子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