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里只剩下姜子月一个人，这时候玄关上的手机响了。
她起身去拿，来电显示是一串号码，没有名字。
她在犹豫，接还是不接？接了，她大概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接，所谓的继续生活不过就是个骗自己的借口，总不能与世隔绝吧。
她还是决定迈出一步。
“喂。”她先开口。
“薛小姐，上次你说的交易，我接受。”是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你是？”一听是女人的声音，这让姜子月没那么紧绷了。
“我是路天琪，上周我们在电话里联系过。”
“……”姜子月在脑海里快速地把沈颐鸣给的名单过了一遍，貌似没有这个人。
“那我们到时候见面谈，时间地点你定。”对方很爽快。
“……好的。”
此时的姜子月，并没有想起任何与这个名字有关联的内容，只能先稀里糊涂地应了下来。
可这是什么交易？出事前的薛芸芸本就是赖氏的员工，会不会和赖氏的生意有关？
她把那叠资料从行李包拿出来，打算重新细看一遍，或许她遗漏了什么。
那个下午，她的手机无数次地响起。
前面几个电话，她都接了。
有叫她薛经理的男人打来的；有叫她薛小姐的男人或者女人打来的；还有讲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几番折腾之后，她决定不再接之后的电话，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这是小媛教她的。
那次逛街，她很好奇小媛的手机居然能看视频，但街上太过于嘈杂，听不清视频的声音，于是小媛便告诉她怎么调节音量和关闭声音。
安静下来之后，她开始研究那叠资料。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她不觉饿，只觉得渴，从回家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过。
她走到厨房，看着放置整齐的各种小家电，无从下手。喉咙有些发干，她也顾不上研究怎么弄热水喝，就随手拿了一个碗，打开水龙头，接了满满的一碗水，一饮而尽。
坐着累了便躺在沙发上继续看，中间又陆续喝了几碗水。
姜子月感觉到逐渐强烈的尿意，必须得去一趟卫生间。一番摸索之后，她在卧室的暗门里找到了卫生间。
她推开门的一瞬，卫生间的灯光自动亮了。
墙面地面都是白色瓷砖，洗水台也是原木自然风格，和医院的卫生间不一样的是，这里不仅有淋浴区，还有一个白色的浴缸。
这个浴缸为什么那么眼熟？姜子月不禁多看了两眼。
解决内急后，她拧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漫不经心地任水冲着双手，当手指不经意地划过左边手腕的纹身时，她突然像被电击般地一震，这个浴缸不就是我在梦里……
她再次看向浴缸，梦境的场景更清晰了。
那个曾在她梦里出现的自己，就是在这个一片血水的白色浴缸里慢慢沉下去的……
不对，准确的来说，是薛芸芸。
莫名的恐惧感占据了全身，她慌乱地逃离卫生间，同时把卧室的门也关上了。
她站在客厅中央，止不住地浑身发抖。
心中尚有三分理智，但七分的恐惧又开始让她摇摆。她又想起了沈颐鸣，要给他打电话吗？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缓慢呼出。
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
她在心中默念了三遍。
这时，楼下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她循声走到阳台上。
楼下有个小型公园，几个孩子在互相追赶着，玩耍着。
还有遛狗的女人，散步的夫妻，慢跑的男子……她因紧张恐惧而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
未知使她心生恐惧，归根结底是她不了解这个身体的主人，不知道她曾经面对过什么事，遇到过什么人，受过什么伤。
只要她还用那张身份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就没办法回避这一切。
明明她是连死都不惧的人，如今却被薛芸芸这破碎的人生给弄得心力交瘁。
薛芸芸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能忍……
姜子月站在阳台上思绪翻腾，一直站到周围开始安静下来，她感觉到身体的困乏在一点点吞噬自己。
她自然是不敢睡在卧室，只和衣睡在了沙发上。
这一睡就入了儿时的时光。
还是那个熟悉的清晨，她像往常一样，用完了早膳去书房去温书。
南国的女子也遵循无才便是德的那套旧规，但在姜家，女子必须和男子一样，上书房跟着师父读书。
快要走到书房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叫，不一会儿，三姨娘的贴身丫鬟芯儿慌张地从隔壁院子里跑出来，紧接着家里的几个伙计快速地跑进院子。
她正处在充满好奇的孩童年龄，便跟着一同进了院子。
远远地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浑身湿透，一动不动。
她又走了几步上前，视线被几个伙计挡住了，并未看得清楚那人的脸。
她又往另一侧远远看去。
这才发现地上躺着的，是二姨娘。
她的脸被泡得微微肿胀发白，湿漉的几缕头发贴着脸颊，半睁开的眼一直盯着她，仿佛在无声质问为何夺了她的命。
这骇人的一幕把她吓得连连后退。
突然，眼睛被人用手蒙住。
身体又打了一个哆嗦，眼前又切回了梦里的曾出现的那一幕：浴缸里的血水将她的衣角轻轻飘起，她缓缓地，无力地，沉入其中……
“不要！千万不要！”她突然一声大喊，猝然醒了过来。
“别怕，我在。”沈颐鸣把她拥入怀里。
她的手还在发抖，脸色发白，即使被他紧紧地拥入怀，意识却还半停留在那场梦魇里，惊魂不定。
他松开了拥她的双臂，她一把拉住，不愿他放开。
“我先去给你倒点水，我不走。”他似乎知道她害怕他离去。
她这才松开。
很快，一杯热水递了过来，还有两粒药。
“乖，把药吃了。”
沈颐鸣一手扶着她，一手给她喂药喂水。
终于不是冷水了。
但她却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喝下去的热水一点都没有暖到她，反而愈发昏沉。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悬空抱起，于是想要挣扎一下看看，但身体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连眼皮也睁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