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经的度生和尚听得时玉这话,竟昏倒了下去。
然后骸骨凶体的脑袋,就整个掉了下来。
其颈部却是个空心的洞。
骸骨凶体的身躯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时玉将天星剑,插在骸骨凶体身前:
“破贱,守好这里。”
天星剑剑身‘吭然’一声,算是回应。
而骸骨凶体的左边心口处,是那面镜子。
时玉朝着那镜子的方向,飞去。
骸骨凶体便伸出一只手,提着时玉,将其塞进了颈部空心的洞。
小不点震惊道:“老祖...老祖这是被吃了么?”
那个洞这么小,怎么把一个大活人塞进去的?
火炎懒得解释,红袍飞舞一阵,猛地也跳进了骸骨凶体的颈部空心洞。
眼前是一片无边的黑暗,时玉什么都看不清:
“戒杀,死秃驴,你在哪?出来和本座算账。”
“戒杀?死秃驴,你听到没有!”
他走了很久,眼前一直都是茫茫的黑暗。
他觉得有些累,索性坐在地上,歇口气。
时玉觉得,自己够大凶了,可这骸骨凶体的身体里,竟有股让他也觉得窒息的气息,他觉得心里堵得慌。
正烦闷的时候,那一身红袍,散着微微金芒的家伙,脚踩黑皮靴,走到了他的面前。
火炎摸了摸,时玉眼角欲要浸出的泪:
“做什么不等我?我会拦你不成?”
时玉冷哼一声,不说话。
心道:“真想宰了这蠢龙。”
火炎便陪他一起坐起。
没想到,两个坐了一会儿,那镜子,就主动来找他们了。
此刻,它立在空中,全身被透明的冰块覆盖着。
但红色裂缝更红了,如血的鲜红。
很快,裹在镜子外面的太古玄冰就破了。
火炎道:“这镜子,吸收了这骸骨凶体身体里的凶气,就破了你的封印,当真是危险。得早处理了好。”
时玉伸出手,就想去拿那镜子,却突然整个身子悬空。
一股力量,直接将他拉进了镜子里。
该死,这镜子竟可直接拉他的肉身!
火炎伸出手,却没拉到时玉的一点衣角。
想起镜子里的凶兽,火炎自语:
“不会是那凶兽,一直在惦记时玉的魂魄吧!”
少不得,自己也跳进了镜子的凹面里。
这次,倒是进去得很成功。
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听得‘踏踏’的脚步声,时玉忍不住回过头,目光诧异:
“你怎么也进来了?”
火炎没好气地道:
“给你收尸。”
时玉这时,忍不住笑了,这蠢龙是真蠢。
火炎便揉了揉时玉柔软又冰冷的黑发,没有说话。
时玉不是以魂魄进这镜子里的,这让火炎心里松了口气。
两人默默往前走了段,火炎身上的金色流光,给二人照亮了前行的路。
从前的黑暗里,他一直在龃龉独行。
可现在有他这条龙了,他不会再孤独了。
火炎的眸子暗了下,低声道:
“时玉,你记好了。你不死,我不灭,我陪着你,不死亦不灭。”
他将时玉的手握在了手心里,时玉甩了甩,没甩脱。
冰冷和温暖触碰,时玉的眼前模糊了下:
“我说了让你别黏黏糊糊的。”
“好。”火炎这次,倒是应得很干脆。
因为现下,还不是哄时玉的时候,什么话得等出去以后,再说。
很快,黑暗消失了,眼前是阴沉卷云。
寒冷又干裂的风,刺得人脸上生疼。
悬崖峭壁上坐落着一间间寺院。
看起来十分荒败破烂,不知是多少年没人供奉和居住过了。
火炎疑惑:“这是哪?”
时玉沉默了片刻,道:“悬山宗。”
“悬山宗?我们这是在幻境,还是真实?”
“你好吵。”
火炎摸了摸石壁,触感沙沙的,并不像幻觉。
时玉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往一处最陡峭的寺院走去。
上了崖,能看到一棵歪脖子野松,野松旁边挂了一排排小佛钟。
崖面上只得一间破烂不堪的房屋。
门口对联:“愿度众生达彼岸,行深般若观自在。”
横批:“阿弥陀佛。”
时玉骂:“死不正经的和尚。”
火炎跟在时玉的后面,进了屋。
屋里正中央的墙上挂着一张佛图,荒败太久,所以佛图下,并没有任何供奉。
屋里灰尘蛛网,地上腐木坏蒲,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右边墙壁上,却有道暗门。
不知何故,那暗门却是大开着。
穿过暗门,里面是一间很小很窄的房间,连光线都透不进来。
看起来,像是一间密室。
密室的石壁上,穿出来两条锁链,锁链虽也布满了灰尘,却隐约地泛着银光。
锁链的接头处,是很重的黑色血渍,多少年过去都不曾褪减过一分。
证明这两条锁链,曾经锁过人。
且被锁的人,要么受伤极为严重,随时会死,要么便是在这密室里,受尽了折磨。
火炎看得眉头紧皱。
两条锁链,耷拉在一个坏了很久的蒲团上。
时玉掀开锁链,就在那坏蒲团上,坐下了,眼里是冰冷的笑意:
“可笑不?和尚庙里也藏人,不,是囚人。”
“我从前就在这儿,被戒杀那死秃驴关了几十年。”
火炎闻言,大怒,额间青筋暴起,指上关节发白,甩出流光丝,就缠住了密室里的所有墙壁。
可发狠的拉拽了下,流光丝竟是直接渗透进了墙壁内!
时玉叹道:“蠢龙,你别费劲了。若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现在,可能是在谁的走马灯人生里。你的法术,在这里,是不起作用的。”
火炎收回了流光丝,但眼里都是散不掉的杀意:
“那死秃驴,为什么要囚你?”
时玉沉默片刻,目光里并没有什么情绪:
“沧海大阵里,我和渺渺、戒杀斗法。我累了,不想打了,就主动让他们砍我。”
“那时候,我都被砍得起不来了,身上血肉模糊,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戒杀那死秃驴,也不知怎的,突然变卦不砍我了。”
“他把渺渺重伤后,就把我带出了星云台。”
“将我偷偷关在这,不让任何人知道。每天就对着我念经。什么大悲咒啊,清净心啊。还有他自己研究的驱魔经啊。”
“我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犯了色戒看上我了。所以,我就天天骂他,往死里骂他。后来,也不知是过了多少年,我终于骂不动了。戒杀,却突然对我道起歉来。”
“说什么月牙,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间。你说奇不奇怪,这话,我都听不懂。”
“那天,戒杀放我走的时候。整个悬山宗,都是红的。戒杀疯了啊,他原本是很善良的小和尚...”
“我现在想来,从前在下界的时候,戒杀大概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他说着,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竟突然笑了起来,可细看下去,那笑竟很悲凉。
火炎心里‘咯噔’了下,原来时玉,其实是个很缺爱的人。
他长期修无情道,一方面显得冷血无情、凶狠残忍,可另一面,也证明了他够纯粹天真、单纯直接。
也就是,时玉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并不能缺分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对他好。
比如戒杀。
火炎忍不住一把将时玉搂在怀里,任是时玉怎么板,都板不脱。
他突然发现,时玉的身子,似乎有些过于瘦削了,心道:以后不能让他再辟谷了。
火炎将耳朵在时玉的耳朵上蹭了蹭,他道:
“时玉,你听我说,戒杀是恶人,他对你不好。”
“他普度众生,你也只是他众生里的一个。若他真的对你好,为何要关着你?不过是惦记你体内的杀神印罢了。”
“时玉,我才是世上对你最好的人。”
火炎说得很认真,时玉就用法力推开了他,疑惑道:“杀神印?”
时玉问完就笑了:
“怎么?凡间说他是灾印,佛门说他是魔罗印。你们妖,奥,你是半神,怎地又换了名字,改叫杀神印了?”
火炎叹了口气:
“不,它没有别的称呼,它只有一个名字,杀神..印。”
就在他准备解释的时候,一个衣容简素的人走进来了。
火炎登时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