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慕碧一直站在小径上。
她左右看看,记得主子刚派她到摘星阁的时候,她就和小姐来过此处。
那时,他们身后还跟着沈云这个老家伙。
现在,她和小姐去府里的任何地方,沈云都不跟着了。只躺在摘星阁的屋檐上喝着小姐特酿的梨花白。真是逍遥自在!
锦松过来给她打招呼,“姑娘可是小姐的丫鬟?我在容府里怎么没有见过你?若是姑娘不嫌弃,可以到门房里等候。”
慕碧看看他,只说了四个字,“不用,多谢!”
锦松一怔,‘这位姑娘真是惜字如金!’。
当南星低着头,表情严肃的从松风楼里出来的时候,慕碧正看向楼里。
“小姐,出了什么事?”她见南星很沉闷,赶紧上前问道。
“没什么,晚上不去羲和馆了。他们告诉我密室的事了、”南星喃喃出声。
“哦、那好吧。”
二人一路走向摘星阁。
容南风站在容老爷身后,望着楼下她们的背影,心里十分担心。
“爹,您说小妹会相信吗?”
“她信也好不信也罢。咱们都应该这么做。”容老爷眼神晦暗不已,回头问道,“李成海可有什么动静?那个暗域可是进去了?”
“暗域已经去过了,没有找到‘二黑’这个人。南镇仁司的孙大人说是有一批死囚,正在等圣上的处置手谕。不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这个叫‘二黑’的?我已经让暗域里的兄弟们留心了、”
容南风退了一步,拿起了桌边的宝剑,“自忻州的事之后,李成海没有什么动静。可今日金鹰卫的密文里说到,宁王在午时前后遇到土匪刺杀,幸得一红衣女子相救。这普天之下,谁敢在昭城的地面上刺杀王爷?所以,孩儿想,今夜去探一下丞相府!此事定与李成海脱不了干系。”
“你独自一人?”
“对,人多容易被发现。我自己去,神不知鬼不觉。”
“那你可要非常小心、”容老爷心里带着不安。
“放心吧,爹!”容南风擦着手中的宝剑。
再说,南星带着慕碧走在去往摘星阁的小径上。
路过大厨房时,看着李嬷嬷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
“嬷嬷这是看什么呢?后面有人追您啊?”她的一句话,吓得李嬷嬷一哆嗦。
“小、小姐、吓老奴一跳、”李嬷嬷不敢抬头,“老奴、来找吴嫂要些食材、出来时,没带灯笼、”
“我们也没带灯笼。行了、你赶紧去吧、”南星看看她,继续向摘星阁走去。
慕碧回头看看还站在原地的李嬷嬷,眉头微皱,“小姐,白日里您跟慕翠出府。锦璃姑娘忙着处理阁里的事务。这位嬷嬷倒是很轻松。属下见她经常从摘星阁出去。不知道是去见什么人还是做什么事?”
听慕碧这样说,南星想起了李嬷嬷的那个赌徒儿子。
“算了,她年纪大了,又有一个嗜赌成性的儿子!想来出去,也是为她儿子、”
“小姐放心,属下自会留意。”慕碧还是觉得可疑,不甘心的又回头看看。
摘星阁二层平台上。
沈云坐在闺房门口的石桌边独自喝着梨花白。
锦璃将酱好的鹿肉端过来的时候,沈云吸吸鼻子,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锦璃丫头,你这是做的什么?真香啊!正好,给老夫下酒。”
“这是专门给小姐留的鹿肉。您可别动、”
锦璃翻了一下白眼,转身躲开他,进了闺房。
“你这小丫头、就知道小姐、小姐的、”
正说着,南星和慕碧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沈老头,又想吃什么没吃到啊?”南星笑着坐到石桌边。
“还不是锦璃这丫头、做点好吃的就馋老夫、”沈云不满意的嘟囔。
自从那次喝了南星的梨花白,这老头也不藏着了。每日让锦璃将他的酒壶灌得满满。有时,还吃上几口下酒菜。锦璃看他年纪大了,也不计较,顺手做了满足他。
“锦璃,把肉拿出来吧。再去做几道菜,今晚上我与沈老头喝几杯!”南星朝着闺房里喊道。
“小姐,这鹿肉是给您留的!可不能给他吃、”锦璃怀里抱着鹿肉,从闺房里出来,看着沈云不情愿的说道,“奴婢还酱了猪肘、要不给他切一盘?”
“也好,嘿嘿、有肉吃就行!”沈云不在乎的喝了一口酒,“想当年,老夫在北境可没少吃鹿肉!什么烤的、腌的、炖的、可就是没有吃过酱的、嘿嘿、猪肘也不错、”
“北境?沈老头,您还在北境待过?”南星示意慕碧跟着锦璃去厨房准备。
“当然,老夫跟随长兴军在北境待了快两年。”沈云晃着脑袋无心的说着。
“长兴军?您是沈啸将军的部下?”她一下子来了兴致。
刚刚在松风楼里容老爷和容南风硬给了她长兴军主将的令牌。
她还想着,找谁打听一下这长兴军呢?
没想到,沈云就在长兴军里待过。
“听说这长兴军是被冤枉的?沈老头、说来听听、”
“沈啸将军、将军?小姐、知道了?”沈云一下子清醒了。
看着眼前的南星,他语无伦次的说道,“什么长兴军,短兴军的!老夫不知道、”
“不说是不是?”南星目光一闪起身喊道,“锦璃,从今以后,不许给沈老头灌梨花白!”
“别、别、这仙酿可是老夫的命!”沈云搂着酒壶直摇头。
随即,他眼珠一转嬉笑着说道,“老夫就知道一点点、都告诉你,还不行吗?”
“那说吧、”南星笑着坐下。
沈云刚要张嘴,锦璃和慕碧抱着酒坛拎着食盒上来了。
将菜品摆好后,南星示意她们都回去休息。
沈云瞧着人都走开了,吃了一口肉,喝了一口酒,幽幽开口。
“想当年,这长兴军是昭国里最精锐的军队。主将沈啸更是侠义心肠,武功盖世!江湖上也交了许多朋友!老夫本是江湖中人,因得罪了武林盟主,被下了追杀令。也是听说了沈将军的为人,为了活命才投身长兴军!将军给老夫改了名,叫沈云。”
“那您知道羽灵公主吗?”
“当然知道,那是沈将军的夫人!她样貌出众,十分美丽。虽然是塔国的公主,可从不摆架子,很平易近人!我们都私底下喊她‘沈夫人!’对了,他们有三个孩子,头两位是公子哥,大公子沈天雷十岁,二公子沈天霖六岁,一直跟在沈将军身边。”
说到这儿,沈云看看南星。
“第三位是小姐,在长兴军到达北境青龙岭的来年深秋,夫人生下了她。将军得知高兴不已,指着天边明亮的星星,给小姐赐名天星。”
“那后来呢?”
“后来,金沙国大举进犯,长兴军苦苦支撑半年多。可边境苦寒,北境之地早已白雪覆盖,极为寒冷!八万大军已断粮月余,将军不得已,下令士兵进山打猎。当然,打到最多的就是什么野兔、野鸡,偶尔会猎到野鹿、”
“再后来呢?”
“再后来,金沙国假意和谈,致使将军孤身进入敌营。将军拼死血战,逃回大营时已身受重伤。就在将军养伤期间,朝廷调来了十万大军和皇上的圣谕,我们高兴坏了,以为是圣上派兵增援。可谁想,竟是说将军私下会见敌军将领,是供上昭国的边境防御图,想要叛国!要以叛军之罪下令剿杀。八万长兴军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此番话一说完,南星和沈云都一阵沉默!
片刻后,沈云眼眶微湿灌了几口梨花白,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怜八万英灵就这样留在了青龙岭。当时,老夫正好去打猎,回来时大营血流成河,死尸遍地,如同战场!将军还有一丝气息,便嘱咐我回昭城保护羽灵公主。可老夫回来晚了,沈府已被金鹰卫抄家。老夫想救下沈府里的人,就去找金鹰卫,可最终寡不敌众、险些丧命!”
听沈云说了这么多,南星心里很是难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她擦了一把眼泪,也毫不顾忌的灌了一大口梨花白。
“老夫这一生唯有以沈啸将军为荣。可这污名挂在身上、是真的不甘心、”
沈云抬起朦胧的眼睛,看着南星灌酒,挡了一下她的手臂,“丫头,你身子不好,不能这么喝酒?”
南星摇摇头,很是悲愤的站起身大喊。
“沈老头,你说这沈将军怎么就这么听话?皇上要他死他就死?这要是本姑娘,不起兵反了他才怪?就这令牌的分量,我就不信没有人响应号召?”
说着,她‘咣当’一声,将令牌扔在石桌上。
“这是主将令牌!你怎么会有这个?从何处得来的?”沈云见到这周身黑色散发着古朴大气的金边令牌,浑身一惊。
随即,他起身看看四周,表情认真严肃,“小姐,这令牌不可轻易现世!若是被沈巨得到了,长兴军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沈巨?如今人在哪里?”
“老夫不知、”沈云捋着胡须坐下,“当年,听说他进昭城找公主要令牌。公主没给他便不肯罢休,日夜守在沈府别院外。直到公主去世,他就没了行踪。老夫也曾经打探过他,可音信全无。”
南星看看他,拿起了石桌上的令牌,仔细看着,喃喃自语,“这令牌到底有什么作用的呢?怎么就关系到长兴军的荣誉了?”
沈云也摇摇头,像是陷入回忆般的沉闷喝酒。
夜晚的风,吹得榕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低沉的哭诉声。
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暗自悲伤。
南星起身,拍拍沈云的肩膀示意,该回去休息。
可沈云没有动,依旧坐在那里喝着酒坛里的酒。
她无奈的离开石桌,刚抬起脚,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附身将东西捡起来,竟是那凶手的剑柄,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竟没有发现?
“这把剑柄好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沈云瞥了一眼,幽幽出口。
“老头见过这把宽刃短剑?”南星一怔,紧张的看着他。
“对,就是宽刃短剑!老夫记得江湖上有一位姓冯的侠客使用这种短剑。也是因为这短剑,此人被道上的朋友称为‘冯宽剑’。”
“那可知道他的下落?是不是在、”南星看看他,咽下了后面的话。
“那老夫就不知道了、”沈云不在意的吃了两大口肉,抱起酒坛起身,晃悠着迈步,“不过,听说他是塔国人,应该在塔国吧、”
南星站在那里,暗自琢磨,‘冯宽剑?等袁刚大人想办法进了暗域,本姑娘就知道是不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