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沟流月,是日,二月十九。
婉君阁。
“这支簪子好美!”顾紫茗看着铜镜中的安朝颜,不禁感叹。
这支镶着红玉的银簪,正是当初叶诩予她的定情之物。
安朝颜着一袭以纁色为缘的玄色婚服,端坐在摆放着妆奁的桌前,微微一笑,“这是他送我的。”
徐姨看着她,嘴唇翕动,却是吐不出半个字。
安朝颜微微侧过身来,主动握住了徐姨的手,向她莞尔一笑,“徐姨,谢谢您这么多年来的照顾。”
“曾经,我以为婉君阁是束缚我的囚笼。如今才发现,一直以来束缚着我的,是我的心。”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庇护之地。”
说实话,是婉君阁教会了她琴棋书画歌舞厨女工,是徐姨在她年幼孤苦无依时收留了她。
她感激徐姨,面对过去的一切,她选择了释怀。
徐姨看着她微怔,眼泪竟是潸然而下,千言万语凝噎在心头。
安朝颜见状立马起身来,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泪珠,心头焦急,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慢声细语道:“徐姨,你怎么哭了。我能嫁给叶诩是好事啊。”
“是一件好事。是一件好事。”徐姨不停地点着头,也不停地流着泪,良久,稍有些平静下来,才缓缓道:“是我太害怕你走向你娘的老路了。”
安朝颜摇摇头,“他不会辜负我的。”
这句话轻飘飘的,但却含着无比的坚定。
“您知道吗?他到如今昏迷不醒的境地,有一半原因是我。”安朝颜的眼眸中出现了明亮地光彩,温言道:“所以我也不会辜负他的。”
徐姨只得默默祝福他们,顿了顿,道:“我去送一送你吧。”
“好。”安朝颜看着她,满是温情。
叶诩给安朝颜的聘礼足足有两万金。
这还不算房契、地契、铺面……
曾经,叶诩下聘之时,安朝颜便很是诧异。
在婉君阁门前,安朝颜问他,“你为何要给我这么多?”
叶诩对她微微一笑,“因为我不想委屈你。这只是我七成的钱财,往后府里的钱财全是你的。我的东西,便是你的东西。”
见他这副模样,安朝颜不禁莞尔,又问道:“你的所有东西都给我了,你才会委屈吧?”
“不会。”叶诩摇摇头,“你是我的妻子,你不委屈,我才不会委屈。”
你不委屈,我才不会委屈……
安朝颜一直都记着这句话。
徐姨将叶诩原本为安朝颜赎身的一万两黄金和这聘礼一并转交给了安朝颜,相信定然不会有人轻视了安朝颜。
叶诩不止表面对安朝颜的好,单这聘礼便能看出叶诩对安朝颜的重视。
毕竟,当初陛下娶先皇后时也就下了两万金的聘礼。
这也不怪坊间巷陌的人对安朝颜眼红了。
叶诩仪表堂堂,年少成名,勇冠三军,有国公爵位,是朝中二品重臣,是整个瑞安女子人人做梦都想嫁的丈夫,是每对父母都想要的贤婿。
安朝颜登上了成婚的花轿,随着敲锣打鼓的喜乐绕着全城转了一圈,轿停,安朝颜握了握徐姨的手做最后的道别,便独自向南阳公府内走去。
府内,一如往常地安静,甚至没有一人。
凭着对南阳公府的记忆,用眼底的余光本能的走向鸿羽院。
途中,满府的赤色丝绸和飘扬的梨花瓣未能映入她的眼帘,因为她面前的镶金纁色团扇从未取下。
“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
“俟我于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乎而。”
“俟我于堂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乎而。”
安朝颜吟着这首诗,进了门。
坐到床沿,才拿下团扇,看向叶诩,“我多么希望你会如诗中这般等着我。于著、于庭、于堂,不再却扇,美玉便在我眼前。”
她拉着他的手,道:“怀瑜,这次是我拉住了你。下次,你拉住我,好不好?你拉住我,好不好?”
她的第一句问句是指叶诩醒来后他们的大婚之日叶诩会主动拉住她,第二句问句则指希望叶诩可以再一次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来。
其实,她说出这般话来,何尝不是自救呢?就像她曾经说过的,因为叶诩她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真正的人。若是没有叶诩,她怕自己又会将自己置于黑暗之中。
良久,安朝颜起身来,脱下自己的一身婚服,也将叶诩的衣服脱了下来,躺在叶诩的身边,抚上叶诩的脸,含情脉脉,“怀瑜,我等不了你太久的。待我为你大仇得报后,若你还未醒来,我们还会永远在一起。只是希望,你不会厌恶我。”
她依偎在叶诩怀中,抱住了他,低头阖上了眼眸,问了两个不会得到回复的问题,“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将我拉向你吗?你还会环抱住我吗?”
她一直记得当初那个夜晚,他将她拉向他,将她环抱在自己的怀中,带她离开了婉君阁……
良久,安朝颜又开了口,“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快点儿醒过来吧。因为……”
“除了你,我一无所有。”
他是她的唯一。
命运,对有情人而言,从不公平。
曾经的南阳侯府,于漫天飞舞的梨花中,一对有情人相拥而眠。
如今的南阳公府,依旧是于漫天飞舞的梨花中,依旧是一对有情人相拥而眠。
…………
数日后。
郑府。
春意盎然时,花蕊竞蝶蜂。
十里春风拂,庭廊漫馥郁。
佳人蹁跹至,在下惊怔止。
幽幽暗香来,满堂输娇颜。
面对南阳公夫人的到来,众人是万万没想到的。
这美到让人无地自容的娇颜,像是让人遥不可及的梦中情人。
当她出现在在下众人视野中的一瞬间,百花顿时失了颜色。
安朝颜今日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裳,发髻斜插一支银色步摇。
看着再朴素不过,却还是使众人唏嘘不已。
今日这郑府的赏花宴只是个幌子,实际是郑衡想要为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夫婿或者给自己的儿子找一位妻子,所以此时的郑府男女皆有。
郑家权势滔天,人人艳羡,几乎整个瑞安收到请帖的人都不会回绝。
而瑞王高修受郑衡之子郑应勍之邀前来赴宴,高修与郑应勍于凉亭内品茗,他看着她很是诧异,手中的茶盏微微颤抖,甚至不慎洒在了衣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