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雪的日子里,盛景总会想起在M国的日子,那年圣诞节也下了很厚的雪,她从学校踉踉跄跄地走回公寓,抱着杯热咖啡独自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热闹的街道发呆。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身处异乡格格不入,咖啡喝得还剩下半杯时,有人来访。
她打开门,一个头发上落满雪的亚洲女生出现在她面前,她笑着冲她挥手,“盛景,出去玩吧。”她从手里的购物袋中掏出一条红围巾,随意地搭在盛景脖子上,兴奋地拉起她的手冲向外面。
想到这里,盛景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自说自话道:“小敏,我能送你的礼物只有羽言了。”她抬头看着雪花砸下来,慢慢闭上眼睛,在她的观念里,下雪意味着团聚,但这些年,她好像从未在该团圆的日子回过家。
盛景摸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拨打了母亲步京遥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景儿!”步京遥的喜悦通过电话传来。
盛景闻声鼻头一酸,她垂下头踢着路上的雪,瓮声瓮气地说:“妈妈,下雪了。”
步京遥坐在窗边的摇椅上,瞥了眼对面的盛永安,说道:“嗯,我和你爸爸看雪呢。”
“啊?”盛景有些惊讶,叮嘱道:“那你们穿暖和。”
步京遥笑了两声,说:“傻孩子,我们坐在窗边看呢。”
“哦,那行。”盛景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和家人聊了一会儿后回到车里,她调下椅子静静地躺了几分钟,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蒋亦琨的模样,她起身想也不想直接调转车头。
夜深了又下着大雪,路上没什么人,但盛景还是开得很慢,在离小区不远处,她注意到一个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的人,慢吞吞地溜达着。
盛景停下车,走到他身后,“蒋亦琨。”
“你怎么在这儿?”那人闻声回头,看到她后惊讶地问道。
盛景挑眉一笑,“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看雪。”见到蒋亦琨后,她心头的阴翳挥之而去,觉得轻松不少,眼前这个人总能让她的心情变好。
昏黄的路灯下,盛景仰头傻傻地笑着,蒋亦琨有些失神,这样的她莫名的撩人,他回过神,注意到她没穿外套,温声道:“不冷吗?”
盛景瘪嘴,委屈巴巴地说:“冷。”
蒋亦琨心头一颤,拉起她的手走到车旁边,从车里拿出她的羽绒服,盛景穿上后,他把帽子给她拉起来,“走吧,我们一起散会儿步。”
盛景眉眼带笑,“好。”
蒋亦琨转身,“走吧,”又回头看了一眼她,叮嘱道:“你把手放到兜里。”下一秒他愣住了,盛景把手伸进了他口袋里,蒋亦琨蹙眉,但眼里笑意甚浓,“放到你的里面。”
盛景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不,我觉得你的更暖和。”
蒋亦琨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往前走,见他没拒绝,盛景在口袋里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头笑了。
路灯下,漫天大雪里,两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牵着手,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去。
在外面逛了一会儿回到家,蒋亦琨担心地问:“冷不冷?”
盛景摇摇头,“不冷。”
蒋亦琨拿出一双粉红色棉拖鞋,放到她脚边,“你先换上,我去放热水,你泡个澡别着凉了。”
盛景盯着那双粉嫩嫩的棉拖鞋笑了,换双鞋靠在浴室门上,故意问道:“你家里怎么有女式拖鞋,你有人了?”
蒋亦琨背对着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耐心地:“你别明知故问。”
盛景瞬间觉得心旷神怡。
洗完澡,蒋亦琨让她去客房睡,盛景沉着脸攀上他的胳膊,严肃地说道:“我不。”
蒋亦琨皱眉,拿开她的手,但她又缠上来,他警告道:“盛景,我不是正人君子,你别一次次的挑衅。”他不得不承认,盛景每次一撩,他都会心猿意马。
盛景仰头看着他,笑了笑抬头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唇,眼神里带着挑衅,嘴角勾起道:“我又没让你做正人君子。”
蒋亦琨眸色渐暗,盯着盛景殷红的嘴唇,大脑里紧绷的弦“啪”的一声断了,他捧着她的脸深情地吻下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窜进房间,打破黑暗。盛景慢慢睁开眼睛,感觉到身体酸痛,便抬头望向蒋亦琨,他嘴唇微张呼吸平稳,她抬手用食指摸着他嘴唇,又顺着鼻梁摸上去,然后富有节奏地碰了碰他的睫毛,他在睡梦中微微皱眉,惹得盛景轻笑。
蒋亦琨身体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声音沙哑,“你醒了?”
为了避免大早上沉迷美色,盛景抬手遮住他的眼睛,轻声说:“嗯,你继续睡吧,我去上班了。”
蒋亦琨握住她的手腕,慢慢拿开她的手,低头看向她,“我送你。”
盛景仰头眼里笑意渐浓,“不用了。”意识到有懒床的倾向,盛景迅速起身,穿衣洗漱,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蒋亦琨倚在门框上看着她的背影,用手揉了揉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或许,谢佳颖说的没错。
由于蒋亦琨家离公司很远,昨晚下了雪,路况不是很好,雷师傅来的时候还堵车了,盛景急急忙忙赶到公司时,成敏已经整理好开会文件在等她。
见她风尘仆仆地进来,成敏面无表情地吐槽:“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盛景有些惊讶:她怎么知道?转念一想,肯定又是雷师傅透露了她的行踪,唉,以后绝不能再迟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夕夕的叫声将南岸吵醒,她眯着眼摸到客厅时,看到冰箱前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凉意从脚底升起,她瞬间清醒。
“学姐。”那人转过身来,手里提着一瓶矿泉水,双眼无神地望着她。”
听到她的声音,南岸深深地叹口气道:“你要吓死我吗?”
刘晓棠醉醺醺地走到她面前,笑着说:“像不像女鬼?”
南岸退开一步,皱眉道:“刚回来?”
“味道很大吗?”刘晓棠见状,哈了口气笑着说,“刚回来。”
南岸无奈地摇摇头,上前扶住她,“洗个澡睡会儿吧。”
把人扶到洗手间后,看她左摇右晃的连路都走不稳,南岸有点担心,索性直接拽着她回卧室。
时间还早,南岸找了一部老电影,独自坐在客厅看,不知不觉间又睡着了,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她的脸,南岸吓了一跳,猛地睁眼发现是夕夕,她坐起身,转头看到窗外天已经亮了,她一把捞起夕夕,抱在怀里揉了揉,然后起身去洗漱。
梳洗完毕,南岸推开次卧的门,床上的人还在呼呼大睡,她轻轻地关上门,给夕夕系上狗绳带它出门。
早上空气清新,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有点冷。
夕夕好像格外兴奋,一直想要挣脱她,跑老跑去。南岸算了一下时间,以刘晓棠的个性来说,宿醉后能在中午醒来已是不易,所以她只要赶在中午回去就行,然后她决定带夕夕去附近的公园玩一下。
在公园看到赵司琛迎面走来的那一刻,南岸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真的很小。Morry慢悠悠地走着,他跟在身后踱着步子。
夕夕闹腾地拽着她往前走,南岸捏紧狗绳,第一次没由着它乱跑。他终于看到了她,笑着走过来,“南岸,你也来遛狗?”
南岸:“嗯。”
夕夕使劲往前跑,南岸接机说道:“我带它过去玩一下。”
赵司琛也注意到夕夕的举动,说道:“它确实爱动,我们一起去吧,让Morry和她玩。”
南岸:“行吧。”
这个公园有一片很大的草地,经常有人来遛狗,渐渐的,大家好像默认为遛狗场地了。他们来得太早,整个草地没一个人,青黄不接的草坪上还沾着点点露水,太阳一照,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南岸蹲下身解开夕夕的绳子,它立马兴奋地窜了出去,也许是在它的影响下,morry也跟着跑出去,两只狗在早地上奔跑。
赵司琛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个蓝色的飞盘,说道:“陪他们玩一会吧。”
南岸犹豫着接过,“行。”
玩了没一会儿,南岸意识到这不是在锻炼狗,是在锻炼她。长时间坐办公室,她已经很久没有运动过了。
她气喘吁吁地望向站在远处树底下的人,直到Morry再次衔着飞盘朝她跑过来的时候,南岸转身朝他招了招手。
赵司琛走过来,面带微笑问道:“怎么了?”
“明知故问。”
赵司琛毫不掩饰地笑了,“你去旁边休息一下吧。”
南岸转身就走,坐在树底下的长椅上缓了半天,才觉得心跳平稳下来。
她看着草地上带着狗狗奔跑的人,一时失神。湛蓝的天空中,太阳才刚刚露脸,温暖的阳光打在他脸上,让他的笑容都明亮了几分。他穿着白色的卫衣,黑色运动裤和白色运动鞋,跑动时头发飘逸的随风抖动,南岸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大学时在操场上踢球的学生。
到路口,南岸和他告别,这一次,她没有立马就走,而是站在路边,等他过了红绿灯才离开。
赵司琛转头便看见走在对面的人,想起她在草地上逗狗时奔跑的样子,他倏尔低头笑了,那是他在她身上从未见过的生机,那种鲜活的生命力和她格格不入,却又那么相得益彰。他看向她,那一刻,他觉得她像沼泽,像深海,神秘莫测,莫名的吸引着他。
南岸在小区外面的饭店里,点了三个菜和两份饭外带,回到家时还没九点,屋子里安安静静,刘晓棠还没起床。
“你早上出去了?”身后传来声音,南岸一个激灵,转头,“你要吓死我吗?昨晚一次,现在又一次。”
“哪有,”刘晓棠揉着发胀的脑袋在她身边蹲下,双眼无神地看着她给夕夕洗澡,“我帮你?”
“别动,”南岸用手肘挡开她伸过来的手,“你赶紧去洗澡,我买了饭。”
刘晓棠哼哼唧唧得把头在南岸手臂上蹭来蹭去。
南岸被她气笑,推开她,“你怎么像夕夕一样,赶紧去。”
她去洗澡时,南岸已给夕夕洗完澡,把它包在浴巾里抱了出去。
两人面对面坐着,刘晓棠撑着头,委屈道:“我头疼。”
南岸面无表情,“吃点东西,再去睡会儿。”
“不了,起来走动一下可能会好点儿,你早上干嘛去了?”刘晓棠喝了两口水,才开始吃饭。
“遛狗”。
“哦,”刘晓棠恹恹地说,“你后天有空吗?”
南岸:“有,正好是最后一天假。”
刘晓棠:“OK,后天陪我去看演唱会,票我买好了。”
南岸:“行”。
吃完饭后,在南岸的劝说下,刘晓棠去睡回笼觉。
她醒来时,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她以为南岸出去了,直到听到书房传来南岸的声音。
刘晓棠把门轻轻推开个缝,将头探进去时,发现南岸正看着自己,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刘晓棠呲牙一笑,钻了进去。
刘晓棠环顾四周,看到书桌后面的书架上的书比她上次来又多了一排,她在心里默默佩服:这人是时间管理大师吗?工作那么忙,还能看这么多书!
“睡舒服了?”南岸挂掉电话,在她对面坐下。
刘晓棠呵呵一笑,“嗯,你放假还要忙吗?”
南岸把桌上的书推到一边,叹了口气,“我要还房贷,所以想多做几个案子。”
对此,刘晓棠深表同情,声情并茂道:“辛苦了!”
南岸笑了笑,挑眉道:“演唱会的票多少钱?我转给你。”
刘晓棠最近迷恋上一个当红歌手,听说他要开演唱会,她就在国外待不住了。但是,她前段时间和家人闹矛盾发誓要自力更生,她爸爸也不惯着她,直接断了她的经济来源。
“免费!”刘晓棠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翘着二郎腿,边转笔边说道,“我找盛景的男朋友要的。”
南岸:“蒋亦琨?”
“你竟然知道!”刘晓棠放下二郎腿,身体向前倾,瞪大眼睛道。
南岸伸手按在她额头上,拍了拍,将人按回座位,她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南岸解释道:“我在盛景的办公室见过他,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哦!”刘晓棠恍然大悟,“你做他们公司的审计。”
南岸点点头表示肯定,“他给你送的票吗?”
刘晓棠努嘴,“我找他要的,当时还怕他们不熟,没想到未来姐夫还挺给力。”说着,她咯咯地笑了。
南岸不置可否。
在刘晓棠叽叽喳喳地陪伴中,南岸度过了两个很美好的夜晚,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遛狗,一起看电影。
本该是幸福的时光,南岸却有点难过,一直一个人的话,就会习惯孤单;一旦有了陪伴,后来再失去,就又要重新接受孤单,而往往最难得就是这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