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叶枫跟着老人，走进了另一条隧道。这条隧道就在老人身后，由两片狼皮遮挡着，长度更短。
叶枫的双眼还未适应隧道中的黑暗，眼前就看到了亮光。
发出亮光的也是一个小铁炉，炉子里不是煤，而是炭。
这也是一间雪屋，屋子的风格布置，和老人的一模一样。
老人的女儿躺在熊皮铺成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只露出半个头，头上带着加绒线帽，帽子边缘和被子平齐，所以看不到她的相貌。从被子形成的轮廓来看，她的个头要比叶枫高出半头。
“蕾蕾，该起床了。看看谁来了。”老人说着就蹲下去，摇了摇被窝里的女儿。
被子里的蕾蕾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很小，叶枫没有听清。
只见老人把手搭在蕾蕾的额头，忧心忡忡道：“她又发烧了。”
叶枫看到这个情景，内心也为之动容，问道：“她怎么了？”
老人心疼地望着女儿，说道：“她受伤了。被狼咬了一口。本来还有点药，可是药太少了，伤口已经感染。”
叶枫问道：“她这么严重了，昨晚怎么还出去？”
老人道：“昨天她还没有这么严重，还能吃能跑的。为了她快点康复，昨天我们就想再去找一些药，结果遇到了几个很奇怪的人。他们很凶，看到我们就追，我们是逃回来的。也正好在半路遇到了你，可能老天就是让我们去救你的。”
叶枫心想：“会不会是那些怪物人？她女儿突然发烧病情加重，会不会是被那些怪物传染上病毒了？”
叶枫不敢往下想，他担心被窝里的蕾蕾会突然变成怪物，跳起来攻击他。
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说的那些奇怪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天黑，根本看不清。老远看到我们就追我们，肯定不是正常人。”
“那么他们追上你们没有？我是说有没有身体碰触。”
“没有。”老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也算有。那些人跑得很快。有一个人好像抓住了蕾蕾，可是又突然出现一个人把我们救了。”
“那个救你们的人呢？”
“那人拦住了那些人，后来怎么样了就不知道了。”
“我能看看蕾蕾被抓的地方吗？”
“在胳膊上。”
老人把蕾蕾一条胳膊从被窝拉出来，挽起袖子，在小臂上有一片黑青，能看到被指甲扎的五个伤口，伤口里还在往外淌着脓血。
老人也惊呆了，“这……怎么会这样？”
叶枫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说道：“看看她袖子。”
老人把袖子放下来，仔细查看，发现厚厚的棉袖子上有五个破洞。因为是光线太暗，刚才挽袖子也没休息。
叶枫说道：“蕾蕾昨晚没有说她受伤了吗？”
老人又挽起了蕾蕾的袖子，一边挤压脓血，一边说道：“没有。昨晚她什么都没说。她肯定是怕我担心，真是傻孩子。”
按照唐明当初的说法，蕾蕾已经感染了，不管有没有办法治好她，至少现在是无能为力。
叶枫想赶快离开这，因为老人也接触到了脓液，恐怕老人也要感染了。
可是叶枫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不说明情况他不会走。
“你先别动她。尤其那脓血。那是会传染的，被传染的人也会变成那些怪人的样子。”
老人没有停，说道：“死也要死在一起。”又挤出了几股脓血，她突然看向叶枫，说道：“你刚才说什么？这有传染性？你怎么知道的？”
叶枫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他懂这个，他是医生。我和他都见过那奇怪的人。”
“那个人在哪？”老人眼睛里看到了希望。
叶枫说道：“附近有个地下营地。他去那里了。”
“营地？我们带蕾蕾去找他。蕾蕾不能有事。”
“可是。那营地的首领不是好人。进去容易出来难。”
“既然是营地，那就不出来了。你背着蕾蕾，我们现在就去。”
“营地的入口很隐秘，昨晚我就是迷路了，现在更是很难找到。”叶枫看着满手是脓血的老人，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说道：“我现在先去找找，如果找到了，就回来接你们。或者想办法把那医生带来。”
老人盯着叶枫，“你能找得到吗？”
叶枫不敢与老人对视，害怕被看出心虚，目光移向蕾蕾的胳膊，“我会努力去找的，我也不想冻死在外面。如果真找不到，我肯定还要回来的。”
老人也把目光移向蕾蕾的胳膊，无奈道：“好吧。那间屋子墙角有你需要的东西，你带上去吧。”
叶枫回到第一个雪屋，在那一小堆杂物里找到一件熊皮做成的马甲和护腿，做工很粗糙，切割的参差不齐。又找到一把剪刀和一把铁锹。
老人走了进来，看着那堆杂物，说道：“把熊皮穿上。铁锹可以挖雪洞，你也带上。出口就在你的床铺下面。”
叶枫穿戴好熊皮马甲和护腿，把床铺掀开，看到最下面是铺着一张木板，木板是嵌入雪中的，拿铁锹翘起木板，出现一条斜向下的暗道。
老人说道：“你是好孩子，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这句话像一支箭，刺进了叶枫心里。
叶枫走了。带着老人的希望；带着对老人母女的愧疚；也带着对他自己的谴责。
他没有带走铁锹，这是他唯一能让自己心安的一件事。
二
营地在哪？这个时候恐怕任何人也无法找得到了。
营地里面的人也并不好过，除了挤在一起取暖，什么办法也没有，还有人在哭。
哭泣的是张兰，陪着她哭泣的是玲玲。
她们已经痛哭了一夜，王良在昨夜安慰了他们几句后就独自离开了。
有人送来了早餐，她们停止了哭泣。
张兰望着送来的两块肉，就好像看到的是吴三，抓起来狠命得撕咬。
“玲玲，就是那个吴三害死的你爸。你快去找王良，让他杀了吴三。”
玲玲一句话没有说，含着泪走了出去。
她没有找王良，她昨天已经看出来王良和王宇都不会杀吴三。
她就像一个木偶，被人玩弄，被人欺骗，几百人的营地中，却找不到一个能帮助她报仇的人，更找不到一个能信任的人。要报仇，只能靠她自己。
此刻她就是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呆滞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吴三的身影。
她的搜寻就如同在蚂蚁堆里分出公母，除了特别熟悉了解的人，任谁也很难从相似的外表下看出区别。
“您是王夫人吧？”一个声音从旁边十几个人的区域里传来。
玲玲站住了，能问出这个问题的，肯定是新来的。
“我是。你是和吴三一起来的？”
那人站了起来，旁边几个也站了起来。
“没错，我们是和吴三一起的。我们可不是一般人，我们是王宇的救命恩人。你们不能像对待一般人一样对待我们啊！”
玲玲在他们说话间，又重新扫视了每个人，没有看到吴三。
“吴三呢？”
有人说道：“不知道。好像在前面。你找他啊？你见到他就告诉他，我们在这里。让他和王总商量商量，再给我们每人发条被子，还有吃的，热水。”
又有人说道：“王夫人，这些都是小事，你如果能解决，就不麻烦王总了。”
玲玲这时已经准备离开，听到这句话忽然又站住了。
她走近两步冷冷说道：“你们想要热水？吃的？棉被？你们能做什么？凭什么要这些？”
这话听得每个人心中都不痛快，有人就嚷嚷起来了。
玲玲又说道：“闭嘴！我是在问你们，你们能做什么？有用的人不仅能得到你们刚才所说的，还能得到更多。”
众人安静了，有人开玩笑道：“更多是多少？能得到女人吗？”
玲玲心中一阵厌恶，问道：“这里女人不少。那就看你能做什么了。”
那人这次认真的，说道：“昨晚唱歌那两个女的有老公吗？”
“没有。”玲玲不管她们有没有，这时都会这么回答。然后说道：“你会做什么？”
那人说道：“我会跳舞。以前我做过伴舞。”
玲玲看向其他人，“谁还有和他一样的要求？”
十几个人纷纷举手，争先恐后，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的愿望。
玲玲冷冷地说道：“小点声不会吗？你们是王宇的救命恩人，我才有心帮你们实现愿望，如果被别人听到了，大家都闹起来，让我怎么做？”
十几个人立刻静下来，说起话来声音也小了许多。
有人说道：“是是是，王夫人您考虑周到，我们都听你的。您放心，这件事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嘴巴都很严，也都是低调的人。”
玲玲语气也温暖起来，说道：“好。都听我的是吧？”
众人齐齐点头。
玲玲本来想利用这些人找到吴三，现在又有了新的计划。吴三对她的伤害最多只是让她惧怕，受惊。如果在王宇和吴三中选择一个报仇，她会毫不犹豫选择王宇。
有人又说道：“王夫人，我的愿望很小，什么女人，被子，热水，我都不要。我就想做您的跟班。为你牵马坠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玲玲望着他，这是她听到最能让她暖心的话。
“把帽子围脖去掉，我看看你说的是不是假话。”
那人忙把帽子围脖取下，露出了一张白皙圆滑的面相。
玲玲淡淡说道：“做我跟班是吗？你都会做什么？”
“以前我是美容院有名医师，您这么漂亮，肯定需要保养护理。我还开了一家推拿按摩店，技术也是一流的。”
“哼！你想给我按摩？先给你们这些兄弟一人按摩一百天！”
人群中有人嬉笑起来。
玲玲很失望，不过这个人的愿望确实给她了启发，她需要找到一个自己满意的跟班。
她打量众人，说道：“要跟着我可以。我正好身边也缺一个跑腿办事的。王总每天很忙，他也需要一个忠心的人在身边帮忙。不过，谁如果有别的企图，吃里扒外，就先考虑好后果。”
有人问道：“您需要我们做什么？说出来我们听听。”
玲玲说道：“忠诚。做我的跟班就要对我忠诚！其他的可以什么都不会，我需要的就是忠诚。明白吗？”
十几个人又纷纷表态，瞬间都变成了忠诚的人。
“都说自己忠诚是吧？好。那就看看谁最忠诚。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们就把自己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告诉我。”
十几个人互相看看，有几个已经退却了，默默走到一边坐在了地上。
玲玲看了那几个人一眼，说道：“你们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说自己忠诚，现在退缩了？心口不一是要接受惩罚的。”
那几个人中，有一个说道：“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们的秘密不想告诉任何人，因为它不只是秘密，还有可能是难忘的伤痛。我觉得，表示忠诚不需要这个办法，两者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出来！”玲玲很生气地指着那个人，“你在教我做事吗？现在是你们在求我，不是我在求你们。跟我走！我好好教教你这里的规矩。”
有人见玲玲发火了，担心那人出事，立刻求情赔罪。
那人猛的站了起来，说道：“我自己的事，和他们无关。我就跟你走，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破规矩。”
玲玲转身就走，那人跟在后面。
人群众又冲出来一个人，“王夫人。你不是要听秘密吗？先听完我的你再走，肯定让您满意。”
“没心情。改天再说！”玲玲头也不回走出了这个区。
这人追上几步，与玲玲并排而行，同时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吴三要杀王总。”
玲玲立刻站住了，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眼后面跟来的人。
“你们跟我来。这里的规矩是该好好教教你们了。”
“夫人，王总正到处找你呢，你在这干么呢？”一个王良的随从急急地从前面走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