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叶枫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雪屋。因为空气中有一氧化碳的味道，他准备开门通风。
他刚站起来就惊动了主人，主人的声音听上去很苍老，但是奇怪的是，从声音上很难分辨是男是女。
叶枫停住了，说道：“有煤气，我想打开门通通风。”
老人说道：“不用怕，我都这样过了几十年了，也没有煤气中毒。这点毒气对人体没有影响的。快睡吧。有事明天说。”
叶枫是相信科学的，他坚持道：“还是通通风好一点，如果不通风，这空气中的一氧化碳浓度只会越来越高。”
老人淡淡说道：“这是我亲手修的房子，如果不通风，早就闷死了。你是瞧不起我的手艺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老人有些生气了，叶枫也不好再坚持。叶枫心说：“也许老人有老人的道理，老人几十年都没中毒，也不会这么巧，我一来就中毒。我没被冻死，难道却被老人救回来毒死了？
叶枫说道：“我相信你，也很佩服你的手艺。这房子这么暖和，就是冻死我，我也做不出来。”
“这还像句人话。睡吧。”
叶枫说道：“我去方便一下。老人家，您先睡吧。”
老人突然坐了起来，很生气地说道：“你说谁是老人家？我老吗？”
叶枫只觉得莫名其妙，改口说道：“大叔，我不会说话，别……”
老人又火了，说道：“谁是大叔？男女你都看不出来吗？”
“啊？”叶枫愣了一下，也怪自己应该想到只有女的才会为这种事发脾气。说道：“这位姐姐，我错了。我谢谢你救了我。”
老人不说话了。
叶枫等了几秒，听到了老人均匀的酣睡声。他撩起熊皮就看到一个一人多宽的小隧道。隧道里漆黑无光，只有微弱的风拂面而过。
摸索着隧道向前走，十几步就到了尽头，尽头是死路，头顶有一股细微的凉风。
他心说：“出口被雪盖住了？
想到这便举起手去摸头顶的雪，发现上方的雪很实，像是用铁锹之类的东西夯实过。其中还有一根空心水管，微弱的风就是从水管里吹进来。
他仔细听了听，听不到狂风大作，不知是风停了，还是这里距离地面太深了。
叶枫虽然是小学体育老师，但是物理知识还是懂得的。这里面的温度高于外界，正常情况气流应该向外流动，而现在管子内的气流却由外向内流动，这说明了什么？
他摸索两边墙壁，两边也没有岔路。看来这里还有其他通风口，这个老人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叶枫很快就返回了雪屋，老人正在打呼噜。
第二天。
叶枫睡梦中闻到一股肉香，香味很独特。
他睁开眼，看到老人正坐在火炉旁烤着三串肉串。
老人依旧包裹得很严实，上身黑色皮棉大衣，头戴一顶无沿黑皮护耳棉帽，脚上是长筒靴，脖子围着毛围脖，毛围脖里面是针织围巾。带着浅色墨镜。
在老人身后，另一个人还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姐……姐。”叶枫叫起来都感觉别扭，继续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人还是全神贯注烤着肉串，说道：“这是我的家。死也要死在我自己的家。”
叶枫能理解老人的心，人到老年，总会更加留恋故土。
叶枫不想再把这伤感的话题继续下去，盯着肉串说道：“我也会烤串，我来帮你吧。”
“不用。你是客人，我做主人的，怎么能让你动手？”
叶枫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但是就这么干坐着，他也觉得尴尬，沉默了几秒，说道：“这是什么肉？是红熊肉吗？”
老人这才微微抬了一下头，好像是看了叶枫一眼，然后又低下头说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肉的味道很独特，我实在想不出现在还有什么动物能被找到。这红熊是在哪找到的？”
“没了。”
“是。现在食物难找。您救了我，我只是想帮你找一些吃的来。现在多我一个，也多张嘴。”
老人把烤好的一串递给了叶枫，“尝尝，好吃不好。”
叶枫接过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肉串每一块肉都切得很大，烤熟后一串也有两斤多。
他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发现这肉串上还撒了盐，另外还有一些其他调味料。
叶枫很好奇，她这些物资都是从哪找来的？看来她说得没错，这就是她的家。
“味道很好。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串。”
叶枫说完，又吃了两块，然后把肉块一颗颗取下，放进了口袋。
老人斜眼看着他，直到他把最后一块肉放进口袋，才收回目光说道：“你不喜欢吃？”
叶枫忙解释道：“现在活命才是重要的，我哪敢挑食？我是留着路上吃。外面风好像停了，我也该走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感谢您的。”
“你要走？你去哪？”老人抬起了头。
叶枫这时已经站了起来，因为房顶矮，他半弯着腰，说道：“我去找我父母。”
“他们在哪？”
“乘飞机去了避难所。听说到石桥附近飞机出了事，所以我必须去看看才放心。”
老人摆摆手，“坐下。现在你去就是找死。走不到地方就冻死了。”
叶枫没有坐，说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不去。”
“飞机如果真出了事，现在你去能找到什么？全都埋在雪下面了。如果没有出事，那就在避难所好好的活着呢，他们也不会让你冒险去找他们。”
叶枫坐下了，老人说的这些他全想过，从理智上他知道不能去，从感情上他必须去。他的心就像一条左右摇摆的船，需要一个力量推一把，不管推向那边，他都会下定最后决心。
现在老人推了他一把，他有了方向，理智让他坐了下来。
叶枫问道：“你不想去避难所吗？在这里没吃的，坚持不了多久的。而且极寒天气要到了，恐怕这里也扛不住。”
老人说道：“为什么要去避难所？去避难所就真的安全吗？”她停了一下，像是在自言自语，又说道：“一开始就错了，全都错了。”
叶枫问道：“什么错了？”
老人说道：“避难所修建的地方错了。不应该建在海拔那么高的地方。”
叶枫说道：“高的地方才能不被水淹，要是建在这里，现在都被埋没了。”
“你懂什么！”老人语气像是生气了，说道：“现在天上下的是什么？是雪，不是雨。雪不会流动，下到哪里就在哪里。避难所现在肯定和我们一样。”
叶枫辩解道：“刚开始是下的雨，如果建在这里，当初就被淹没了。”
“现在水都冻成了冰，当初如果坚持住，只要等水结成了冰，现在不是就挺过来了？”
叶枫说道：“雪还要融化的，到时候还有一场灾难。”
“什么？你听谁说的？雪会融化？这场灾难会过去？”
“在转移的路上听到的通知。你不知道吗？”
老人沉默了，许久才说：“我只知道最开始的消息。一个同事告诉我的。当时灾难还没有来临，所有一切都还正常，那个同事的老婆是最先预测到这雪灾的。当时我得到的消息是地球将会脱离轨道，远离太阳，一切都会被冰封。”
叶枫说道：“不管以后到底怎样，从现在的天气变化看来，我们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一年可以吗？”
叶枫摇摇头，“没有吃的，坚持不到那么久。”
老人盯着叶枫，说道：“这里住着怎么样？想不想一直住下去？”
叶枫不明白她话中意思，想了想，说道：“这里住着很好，不过这是您家，我总不能一直住下去。”
老人很神秘地说道：“我有吃的，能够我吃两年。”
叶枫吃惊道：“两年？你发现粮仓了？”
“前些天我和一群人躲在一座楼里，突然来了一架直升机，由于我们人太多，直升机只带走了一部分人，后来来了一群红熊，飞机上有两个人拿枪打死了很多，等到红熊离开后，我就把那些被打死的红熊都藏了起来。现在吃的这肉就是那些红熊的肉。”
“原来是那些红熊。当时我就在直升机上。”
“那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
“直升机坠毁了，然后就……”叶枫想说王良营地的事，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对她说这些。
老人听了一半，见叶枫突然不往下说了，摆摆手，说道：“算了。都是天意。”然后长呼出一口气，说道：“那些红熊就在我们脚下。你一个人吃的话，最少也可以坚持一年多。”
叶枫不解话中意思，问道：“你要离开这里吗？”
“我自己是不会随便离开的。你可以杀了我。这里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我为什么要杀你？”
“为了活着。在你之前我也救过几个人。他们都想杀了我。你不想吗？”
“那你为什么还救我？不怕吗？”
老人叹口气：“我相信不会所有人都是忘恩负义的。一直救下去，总能救到一位好人。”
叶枫诚恳地说道：“我是一名小学老师，不是地痞流氓。您放心吧。”
老人又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老了，身体也不行了，我死不死无所谓。主要是我的女儿。我希望能有个人能照顾她。我死了也安心了。”
叶枫看向老人身后躺着的那个人，心说：“那就是她女儿？”然后问道：“她怎么了？生病了？”
“谁？”老人很茫然。
叶枫也很疑惑，用眼神指了指，说道：“你身后那人。不是你女儿吗？”
老人回身看了一眼，说道：“你觉得这是个人？”
叶枫起身上前，这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和真人体型变不多大小的布玩偶。
叶枫尴尬地道：“原来是个假人。那您女儿呢？不在这里吗？”。
“她在她自己的屋里。”
叶枫不知道她女儿的屋子在哪，他也不想问得太多，以免引起老人误会。老人说想找一个人照顾她女儿，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叶枫更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去。
老人忽的站了起来：“肉串好了，我拿给我女儿吃。你一起来认识一下。”
二
没有人知道今天的天气到底是什么样的，因为风雪中已无人。
躲在营地里的人们，也感觉到了今天特别冷。营地里的电能储存已经不多，本来就是依靠新型电池供电，没有太阳的日子，只用不能充。所以用电也得到了限制。
超市上下三层，每层只开了两盏灯。今天所有人放假休息，聚集在一起取暖。
吴三，唐明，古海，他们没有去扎堆。一人裹着一个被子，挤在一个毯子上，另两个毯子盖在蒙在头顶。
吴三小声说道：“还想着这里物资不缺，没想到刚来就没电，这里这么冷，我看和在大楼里没什么两样。”
古海说道：“这超市好像有负一层，这么大超市也应该有地下停车场。那里如果没有被水淹没，那里才是最暖和的。”
吴三说道：“我发现你净说些没用的。”
古海说道：“这超市你还夺不夺了？”
吴三说道：“怎么夺？他们这么多人，我们先发展自己人再说。”
古海说道：“我就怕会有其他事。”
吴三满不在乎，说道：“能有什么事？实在不行，直接杀了王良，看谁还敢不听话！”
古海说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硬来。”
吴三见唐明愁眉苦脸，一言不发，说道：“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不对，不对。我觉得这里面有事。”唐明直摇头。
吴三说道：“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别总是装神弄鬼的。”
唐明说道：“你们没有想过吗？玲玲的父亲怎么会和王宇一起出发？”
古海一听，也受到启发，说道：“是啊。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不对。”
吴三说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古海解释道：“以孙超的身份，不管找人还是找食物，他都不可能跟着去。而且……”
古海欲言又止，不往下说了。
吴三催道：“有话说完！别拉一半留一半。”
古海看了一眼唐明，又透过被褥缝隙向外看了一圈，然后才用更低的声音说：“你对玲玲做过什么，你不会忘了吧？玲玲一家人对你又恨又怕，见到你不应该是昨天那样的表情，他们那表情好像知道你要来一样。”
唐明也说道：“王良带着玲玲亲自出来迎接，这看着没什么，可是我和古海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不是这个场景。那时一进门就让签字按手印加入他们。这次他们问也没问。还有那歌舞，之前可是从来没见过。”
吴三说道：“我知道了，你们这就是嫉妒。再说了，我们是王宇的救命恩人，没有我们，他早死了。我们这次是恩人的待遇。”
古海说道：“可我感觉这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总不会是未卜先知吧？”
吴三说道：“先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我什么？我对玲玲做什么了？你看到什么了？我就是喜欢她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做。”
古海说道：“我没说什么啊。我的意思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然后想赶快岔开话题，就问唐明：“你到底在哪发现的王宇？只有他一个人吗？”
唐明说道：“在一个被雪掩盖的大楼里。他挖了一个洞逃了出来，洞里满是血腥味。里面有那些……”他停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些会动的尸体。
那些人里面还有他最爱的人。他更不愿意称呼自己的爱人是僵尸。
他虽然没有说下去，但是吴三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说道：“那些东西会不会被冻死？”
古海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样子？”
唐明没有回答，他心在痛，在回忆。
吴三看出唐明有心事，也想到了姐姐。想到吴晓敏，他就也觉得奇怪。
心说：“王宇不是说我姐在这里吗？怎么在这一晚了都没看到？他骗我？为什么骗我？为了把我骗过来？他为什么要把我骗过来？”
他想不通，遇到想不通的事，他就喜欢最直接的方式得到答案，
他准备去找玲玲问个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