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心柔抱着那把古琴出现在云皓然身后,他许久未动的身影终于转过身来,只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记忆中的那张脸。
月光下一丫鬟打扮的姑娘站立在一丈之外,她怀里抱着的正是自己当初留在紫韵山庄的那把古琴。
云皓然思绪逐渐清明,虽未见到沐夕遥,想来屋子里的人是她无疑了,她真的回来了!
她对自己的心,一如自己于她!
“辰王殿下,我家小姐让我将此琴归还于您。”
面对云皓然,心柔十分坦荡,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气度,寻常人家的丫鬟根本就达不到。
云皓然暗想沐夕遥的身份,或许也不是那么一般?
云皓然听到心柔的话,已明白沐夕遥隐含之意,所以她这是要斩断与自己的感情吗?他觉得心痛难忍,胸闷得难以呼吸......
想来,她定然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可是,若要就此放下与夕遥的感情,他不愿意!也做不到!
看着那寂寥的身影立在月光下,满眼的落寞和惆怅不言而喻,他明明一身耀眼的火红色,明明英俊绝伦超然脱俗,明明拥有让人望尘莫及的身份和外貌,可他,似毫无所觉全然不在意?他像被人世间所抛弃,他落寞孤寂得,好似世间只剩下他一人?
心柔心里感叹,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命运为何如此捉弄?
“请转告你家小姐,她若真想归还,便由她亲手交予我.....”
云皓然当然不是真的想沐夕遥归还他琴,不过是寻个理由,想要亲自见她一面,只要她肯听自己解释,或许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那扇紧闭了太久的房门,突然‘哐当’一声巨响打开了!
他闻声抬头,这一眼所见,心之所向,他眼里的光芒重新点亮了,他的心脏也恢复了久违的跳动。
心柔抬眼见到自家公主开了房门,赶紧识趣的退下了。
蓝花楹披散着乌黑的长发,身着一袭雪白的丝绸拖地长裙,像一朵在月下绽放的白昙花,她没有梳妆,没有打扮,甚至连鞋袜都没有穿。
她清冷苍白的脸,冰凉又冷漠,赤着脚拖着虚弱的身体,凄美又落寞,颓废又散漫,一步一步好似踩着满地的破碎琉璃,迎着月光往外走。
即便如今这般破碎感扑面的场景,她如今的容貌也让云皓然震惊,她站在月光之下,恍如坠落凡尘的仙子,秋水为神玉为骨,冷艳绝世,美憾凡尘,惊心动魄,迷人心智……
除五官还能看出当年的样子,周身的气场已完全不同,曾经青涩稚嫩的气息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淡漠从容无畏无惧。
他僵直在原地,望着那抹雪白的身影,立在距离自己两丈之处。
“辰王殿下如今身份贵重,可这翻墙入室的习惯似乎一点没变?”
还未等云皓然想好怎么开口,空谷幽兰般的声音悠悠传来,那语气中的疏离和讥讽显而易见。
他饱含深情的双眼痴痴的看着她,那眼神太过复杂,既有沉寂太久的思念,又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更有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的不安......
她却好似这一切都察觉不到,她眼神疏离又冷漠,淡漠的看向别处,对他好似不屑一顾。
只有蓝花楹自己知道,她根本就不敢与他对视,刚刚在屋内听到他的声音,她便再也忍不住走了出来。
而如今,她怕自己强行伪装的镇定和无谓,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是非对错,终究抵不过看他一眼……
“夕遥,你终于来了……”
低沉的声音传来,那短短的几个字,概括了他这三年的心情,即便她不看他,也能想象他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和表情。
“呵~听辰王殿下这语气,倒像是有多期盼我来似的?”
她闭眼,再睁眼,冷笑,心痛,心真的很痛......
“我一直都在盼你来等你出现,夕遥。”
他自然听懂了她的讽刺,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她不要生气。
“我说辰王殿下,您怕是对‘等’这个字有什么误会吧?”
在听到云皓然说等她这句话时,蓝花楹内心压制的愤怒开始在胸腔中横冲直撞。
“是,您确实是在很认真的等我呢,这不,还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王妃陪您一起等啊!”
“夕遥不是这样的……”
见她对自己的情绪偏激得难以安抚,云皓然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是你辰王的身份是假的?还是你娶的王妃是假的?”
蓝花楹用赌气的言语,道出的却是她的心里话,她最为难的是他风祁国辰王的身份,最气愤最伤心最绝望的,却是他另娶她人之事!
云皓然沉默不语,因为她说的这两件事情,都是真的,他无法反驳。
而他的沉默,让蓝花楹泪如泉涌,她虽然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是假的,可她还是幻想着,能从他口中说出不一样的答案。
“夕遥,我心里只有你,我只有对你是认真的。”
蓝花楹的心伤和悲愤让云皓然心慌,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她相信自己的心。
“我倒是不曾知道,辰王殿下竟然还有两幅面孔啊?对他人是逢场作戏?只对我是认真的?呵~我就很好奇了,在辰王殿下您的心里,‘认真’二字是何意思?只是一句说说而已的玩笑话吗?曾经你说过十年八年也等我,我也曾清楚的留下白纸黑字让你等我五年,即便如此我依然忍不住在约定之前就回来找你,如今只是三年而已……可结果呢?你竟然急不可耐的娶了别人!这便是您说的,心里只有我?只对我认真?呵呵~辰王殿下如此的认真,我可承受不起!”
蓝花楹心里有多委屈多悲痛,说出的话语就有多戏谑多讥讽。
“夕遥这件事情有误会,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让我等你五年的事情,无论是话语还是字条,我全然都不知道。”
自己若能得到她确切的归期,之前的三年也不会那般难过和不安了。
“呵,不知,不知,还有比这更牵强的理由吗?算了,我已不想去追寻这答案的真假,我想我们之间的错过,也并不是那张不翼而飞的字条造成的,你若真心实意想要等我,根本就不需要征得我的同意,不是吗?”
她显然对他现在说的话已经心有抵触,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带着成见。
“夕遥,对不起。”云皓然的思绪乱作一团,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