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如蜂鸣的枪响,这片静寂如万年极地般的密林却惊起数只元祖鸟,蓝知非便也从那棵巨树后面惊恐地蹿了出来,呆呆地立在已经倒地不起的虔毅旁。
“快走啊!”冯天衣都顾不上给他那张杀神脸了,只是兀自往密林深处跑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蓝知非的小短腿哪赶得上冯天衣那双巨长腿,眼见冯天衣已经离他约莫二三十步远,便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我不想再逃了,要杀要剐随便吧。”
冯天衣这次回头,丝毫没有那些责怪或是威慑或是调侃的力气了,他望着不远处那栋孤立在暗淡夜色中的水晶小楼,一脸的阴霾,尽管这怡人的热带晚风习习,也久久不能吹散。
突然,一声清脆的巨响,正是来自那栋小楼。只见那栋小楼升起几十米高的蘑菇云,奇怪的是,这朵蘑菇云最高处的蘑菇帽,颜色竟然像七彩虹似的往帽尖层层堆叠,而爆炸范围仅仅在院墙之内,好像只是盛放在豪宅夜色中的一束璀璨烟花。
“最后一台万国缝纫机,灰飞烟灭咯。”
“咳咳咳,你才灰飞烟灭!”这时,那位老者不知从哪个方向走来,他似乎还未从刚才的爆炸中缓过肺呼吸的频率。
“哟呵,老怪,你还挺有手段啊!”冯天衣兴奋地直起身子,“让你早点挖地洞,你非不信,这不,非要自爆。”
“真的太过分了!一点礼貌都没有!给我换套衣服,快!”,说罢,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刚才那位侍者,就从不知哪冒出来的古董LV老花皮箱子里,给他老爷掏出崭新的三件套威尔士亲王格西服……还没等侍者多看他一眼,他便不知什么时候就把那套衣服穿的整整索索了。
“真的太没礼貌了,”那位老者对着空气,似在进一步整顿仪表,“衬衫领子怎么一个高一个低?”
“老怪,是你的头歪吧,哈哈哈!”
“请问,我问你了吗?”他指着衬衫领子对侍者呵斥道,“怎么,没听懂?要不要翻译成十二国语言再说一遍!”
侍者只能把本已和右边很对称的左衬衫领向上提了提,这样,视觉上那根歪脖子下面的衬衫领,看上去强行“整齐”了一些。
“嗯,这样就可以了。”他对着空气做出照镜子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忘用夸耀的眼神瞄了瞄他的两位后生。这对于冯天衣和蓝知非这样见惯了高科技的公民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只不过在用虹膜反射镜,这是震旦国人起床做的第一件事而已。
“真厉害啊,不愧是我们家最有钱的亲戚!”冯天衣夸张地鼓掌道。
“别说废话了,想想怎么逃出这里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蓝知非问道,“舅舅?”
“别叫我舅舅,我不认识你!”
“老怪,都是上一辈的事儿啦,咱们现在不是拴在一起了嘛!”
“我永远不会跟姓蓝的拴在一起!”,他说道,“我可以炸掉这里的住宅,就算我见到姓冯的倒霉吧,谁叫我也姓冯呢!我今天帮了你,也希望你帮帮我,带我去别的地方安家吧!”
“安家倒是不难,只是呢……”
“什么?别想骗我的钱,我的钱都在十二国银行……你要是缺钱用,我可以施舍你一点……”
“顾问,卷土重来了!”
“什么?蓝直树不是死在T314星了吗?哪还有什么顾问?”
“你的这位外甥,也是顾问!”
冯天衣知道了蓝知非是顾问代表的事,在此时,蓝知非心里最多的是恐惧:最亲近的表哥,是最了解自己,还是从来就掌握着自己?或者,自己的命运都被一只大手无情地操纵着?他越往下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不禁脊背一丝凉意直透天灵盖。
冯天衣说道:“蓝家的子嗣到十六岁时,父母必定双亡,因此你的妹妹早亡,你就把所有怨恨都归于蓝家!可是,这是‘顾问’的诅咒啊,与蓝家的后代又有什么关系?现在,顾问又迷惑了蓝知非,你还打算袖手旁观吗?你是打算蓝姓氏族就此灭绝吗?他可是你最后一个外甥啊!”
蓝知非听得云里雾里,他只知道父亲也是在十六岁时父母离奇去世,到他这里,也是如此,朋友亲戚们都说蓝家被诅咒,因此都对他敬而远之,起初他是不相信的,这世上哪来的诅咒?只怪自己命运多舛而已。但近期发生了这一系列奇异事件,特别是“顾问”的突然造访和那次莫名其妙的邀请,让他不明就里的当上了“顾问代表”。此时,他对“诅咒”似乎有了新的认识,难道“顾问”就是那只操作着蓝家命运的黑手吗?T314又是什么……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在哪呢?
“哼,你也知道,他们家被诅咒了,这小子现在也是顾问,你让我怎么帮他?我花了六十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一个能够安度余生的地方,就因为你们的出现,一朝化为乌有!”
“马上又要开战了,恐怕你再也找不到一个安身之所咯。”
“地球容不下我,我移民外星还不行吗?我有的是钱!”
“外星?据我所知,目前人类只在T314建有模拟生态仓,呵呵,你不怕蓝直树的幽魂缠上你?到时候他会说,老怪,我在这里好孤独啊,一个亲人都没有,多谢你来陪我,哈哈哈!另外,你还炸死了四个震旦军人。他们可都是退伍军人,我们退伍军人有个信条:凡杀我兄弟者,虽神魔鬼怪三界之外,必诛之!”
刚才杀死虔毅又算什么呢?他不怕报复吗?蓝知非愤懑地盯着冯天衣,而冯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照你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得你们帮帮我才对?”
“你早点这个态度多好!大家都是一家人,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说重点吧,你要我做什么。”
“原地重建家园,至于刚才那场爆炸动静不小,一定会引起这里有关当局的注意,不过我相信,动动你那极海中一滴水的财富,就能摆平的。”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啊,炸死四个可是你们国家的退伍军人啊,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老怪,这地球十二国里也有你害怕的呀,哈哈哈,放心,你按照我的做就是,其余的,就交给我吧。”
此时,虔毅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抱怨道:“大哥,这空弹脉冲够猛的啊,”他看了看时间继续说道,“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嘿嘿。”
“我不是让你躺着别动,等我指示吗?”
“别装了,早就知道你们在演戏。”“老怪”不屑地说道,“去看看另外几个吧,他们离刚才那场烟花表演最近,如果没有防备的话,应该会短暂失明。”
“冯老,这还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虔毅咧着嘴说道,“既然您都知道,为什么还陪我们演了这么久呢?”
“冯天衣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这帮小崽子就是打我这房子的主意的,既然你们这么想了解以太晶体仓,索性就给你们展示一下咯,正好我这孤老生活在这座孤岛上也好久没有什么像样的娱乐了。”
“不愧是当过七国阵营首席科技长啊,”冯天衣说道,“不过院子里那四个,真不是我们一伙的,那四位兄弟不知情,本以为他们捐躯了,好在……不过呢,现在他们活着也是个麻烦。”
“我去解释吧,他们只是暂时被军事调查委员会蛊惑了,看在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应该会和我们站在一起的。”虔毅说道。
“我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外面的事我也不想知道,这个以太仓可以借给你们,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他不容置辩地说道,“蓝家的人不能待在这里。”
“老怪,外面正在酝酿战事不假,而顾问真的已经盯上了蓝氏后裔,目前只有你家最安全啊。”
“也就是不能成交咯?”
“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沉默许久的蓝知非说道,“蓝家的命运只掌握在蓝姓人的手中,表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只想回国。”
“回国?回哪个国?你知道窃取努斯矿是什么罪吗?你现在已经站在全国乃至七国阵营的对立面了。”
“我没做过,清者自清,我会站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
“假面包吃进你脑袋里了吗?你的事移交到军事调查局了,他们就是法庭,他们说你有罪,你就有罪,而他们对于洪流已经束手无策了,只能拿你当替罪羊,明白了吗?”
“可……可是我真的没有罪啊!”蓝知非双腿一软,竟瘫坐在地上。
“你是无罪,但谁让你管不好自己的腿呢?给你买好了几天的面包了,非要往马槽去挤,是假面包塞不满你那颗榆木脑袋吗!?”
“我……我……哎!”他后悔懊恼,想说出那晚被一种意念驱使走向马槽的事,但谁信呢?但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冯天衣同老怪关于顾问的对话。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顾问的呢?”
“你自己看看你的眼睛。”
蓝知非试着通过脑芯片打开虹膜镜,但脑芯片仍处于关闭状态,一旁的老怪只随手一挥,一面全身镜便呈现在蓝知非跟前,镜光照亮了周遭昏暗的森林,顶端映出一轮金黄色的满月,他定睛一看,拍地而起,惊呼道:
“我的眼睛怎么变成蓝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