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回到宁王府已入夜了,此时的灵犀阁有一个算是老朋友的人在等着他,原来是赵岐。
赵温此时也在徽京城,在赵温的眼皮子底下,赵岐还能出现在宁王府,可见此人胆量,也确实有本事,能确信自己不被人发现。
赵岐一见到楚玄,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激之情,当即朝楚玄跪拜,“赵岐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那日,燕北突然出现幽州王府里,赵岐实在大吃一惊。燕北掩人耳目,是奉王爷之命来给赵岐送救命良药的。九转碧灵丹千金难求,没想到竟能让我的症状减轻了许多,更没想到王爷愿意将如此珍贵之药赠予赵岐。燕北还告诉赵岐,王爷是从那位难寻的医者手中得到此药的,那位医者还答应半年后来徽京再为赵岐诊治一番。王爷,还是那句话,大恩不言谢,赵岐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楚玄扶起赵岐,“之前本王以为只要遇到两极神功大成之人,便可助你打通经脉,早日大成,也不用再受那寒热之苦了。可是人海茫茫,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这次本王与燕北外出,也是为了那位医者,你知道本王身体欠佳,也想早日康健。那位医者知晓了你的情况,刚好手里有九转碧灵丹,本王倒是不知竟也对走火入魔有益处,还好对你有益,本王也放心了。那位医者说再斟酌一番,半年之后会来徽京,想必倒时就有好消息了”。
之前楚玄的手里也有一颗九转碧灵丹,不过,赵岐体内寒热之毒是积年沉疴,和他的情况倒是有些相似。九转碧灵丹对自己没什么效用,他不确定对赵岐是否有益,也就没有拿出来。也幸好当日留着那粒,才能在叠峰行宫救宴怀一命。
赵岐性命无忧,只是要受那寒热之苦,希望半年后龙鹰来徽京,能帮到他吧,这世上能少一个受苦的人,还是少一个吧。
“赵岐,幽州王现在身在徽京,你的心意本王已知道了,以后还是小心行事,不要让人知道我们之间有联系。”
“赵岐明白,今日赵岐敢出现在宁王府,就有把握掩人耳目。不过,以后赵岐会更加小心的。若非必要,赵岐就不与您和贤王殿下联络了。两位殿下都是磊落君子,赵岐也不是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赵岐会保重自己,也会积蓄力量,他日,就让我们在该见的时候见,赵岐必不会让两位殿下失望的。”
楚玄见赵岐明白自己的意思,伸出右手与赵岐击了一掌,一切尽在不言中。很快,赵岐就离去了,丹青看着有些感慨,“赵世子颇有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感觉,能练成这样的一身功夫,以赵世子的身体,一定吃了很多苦头,赵世子是个做大事的人。不过,在丹青心里,还是王爷最厉害,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武功也是让人望尘莫及”。
“好了,啰嗦,本王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王爷,您交代的事情丹青哪样没好好办的,自然是办得漂漂亮亮的。您是不知道,这几日,监察院的几位老大人将齐王弹劾得灰头土脸的,陛下生了好大的气,让好好查查齐王妃的银子都是打哪儿来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齐王生财有道。不过,属下估摸着,这个事儿最后也到不了齐王头上,陛下心偏着呢。”
“这点事儿本来也不能将楚行怎么样,快到万寿节了,赶紧把任裴、任旭弄走,碍眼。”
……
离景庆帝的万寿节没有几日了,三司争论不休,终于将任旭的罪给定下来了。楚明之前的运作确实也到位了,到底是保住了一条命。将那个替任旭顶罪的恶奴判了斩立决,任旭流放北疆,永世不得返回。任裴教子无方,贬为烟城太守,即刻赴任。
众人也都知道了最近齐王的官司,齐王妃骄奢。听说,任裴这个父亲经常给齐王妃送花销,银子不要钱似的贴补女儿。任夫人很善经营,任家的庄子、铺子都是红红火火的。烟城这些年一直难以恢复,让任裴去,正合适,说不定还能戴罪立功呢。
当堂宣判的这一日,清沐也去看了。任旭当场就傻眼了,流放北疆,永世不得回京,任裴也知道自己要即刻赴烟城上任。齐王妃也在,和任夫人母女俩抱头痛哭,一副生离死别的场景。可是清沐一点也不同情她们,她们的亲人是亲人,那些无辜断送在任旭手里的人,也有亲人,也是和她们一样的人。
这件案子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任旭那样的人,出了徽京,一路千里迢迢流放到北疆,知道他恶事的人不少,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替天行道的人,也可以预见他的下场了,也算是对那些无辜的人的一点告慰。
清沐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转身要走,可齐王妃挡在了她的面前。这些日子,齐王妃觉得自己的日子实在不好,因为她,王爷被人弹劾,她也被杜皇后叫到了宫中狠狠地申斥了一顿,沈贵妃也骂了她一顿。现在,自己的父亲被贬到烟城、弟弟要流放北疆,她只觉得一腔怒火、怨气无处发泄。
偏偏这个时候,她看见了清沐,当即,齐王妃就想到了让自己舒服的方式。她认识这个司徒清沐,就是她,让惠婉公主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可是惠婉的亲皇嫂啊,说什么也要替惠婉出这一口恶气。想来,母妃知道后,也会对自己赞赏有加。
“哟,这不是定国王府的月瑶郡主吗?哎呦,不对,瞧本妃这记性,陛下金口玉言,哪有什么月瑶郡主了,是司徒姑娘啊。真是可怜啊,从堂堂郡主变成了个破落户,司徒姑娘不好好抱着昭平王的大腿,跑出来看什么热闹,也不怕丢人现眼。”齐王妃说着还翻了一个重重的白眼,对清沐满是鄙夷之色。
清沐觉得齐王妃病得不轻,还嫌不够乱吗,还是觉得自己的名声太好,居然当街就敢耍起泼妇来了。她本来就看楚行、楚明不顺眼,她才不怕呢,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再忍气吞声的,她自己都觉得丢人。
论起骂街,清沐可见多了,“我有什么可丢人的,我的外祖父是司徒致老将军,可是为东楚立下汗马功劳的,连陛下都称颂忠勇可嘉,我算是忠良之后。你一个小小的王妃,竟敢说我们司徒家是破落户,你如此不把陛下放在眼里,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再说了,论起丢人,现在整个徽京城,谁还有你们任家丢人,一看齐王妃的做派,就知道任府的家教了,难怪出了任旭那样的败类,那样的人渣人人得而诛之,真是丢人现眼”。
清沐觉得自己已经很客气了,普通女子骂街的脏话她可是一句都没说,就事论事,就是他们任家最丢人,还敢到她面前耀武扬威。
齐王妃当即就气炸了,没想到司徒清沐竟敢跟自己这么说话。齐王妃未出嫁的时候,在家里极受宠爱,嫁给楚行之后, 有些小脾气,惯会闹腾,再加上长得确实明艳动人,楚行颇吃她那一套。即便到了宫里,面对一众长辈贵人,身为皇家的儿媳,也没人让她受什么委屈的。如此打她脸面的,清沐是头一个。
“你说什么,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丢人现眼。你跟昭平王是什么关系,日日住在昭平王府里,说的好听是师兄妹,说的不好听,蛇鼠一窝,谁知道私下里什么勾当。听说贤王、宁王经常到昭平王府去,恐怕也是被人蛊惑了吧。还有本妃的五皇弟,送了东西到昭平王府去,有人还故作姿态地不收,这份欲拒还迎玩得可真是高明啊。司徒清沐,你可真有手段,左右逢源的,不嫌丢人现眼,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不要脸的狐媚子,还敢出来,不如找个绳子上吊去吧……”
“啪”,极响亮的一声,齐王妃的左脸颊上出现了红红的五个指印。清沐觉得自己有些高估自己了,论起泼妇骂街,自己实在不是这个泼妇的对手。
“司徒清沐,你敢打本妃,来人,将这个贱人给本妃绑起来,重重责打”。齐王妃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打,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一定要狠狠地收拾司徒清沐。
“啪”,又是一声,齐王妃的另一边脸颊也出现了五个指印。
“还敢叫嚣,欠打。”
清沐发现齐王妃带的人要上前来,忙卡住了齐王妃的脖子,“谁敢上前,我就废了她”。那些人吓得不敢再上前来,只能立刻停住脚步。还有机灵一些的偷偷跑回去报信了,清沐看得分明,但丝毫不惧。
在场的能压得住阵的要员,审完任旭后就离开了,剩下来的是一些官职不大的,起冲突的两人都算是有身份的,哪一方也不能轻易得罪啊,也忙让人去送信。
真是我不找事,事来找我。索性,本姑娘什么也不怕了,任阳,你不止骂我,还骂我师兄,还有阿玄、贤王,饶不了你。
清沐的另一只手又朝齐王妃脸上招呼了过去,这次的力气不小,齐王妃觉得嘴里冒出一股子血腥味儿。
“司徒清沐,你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打本妃,王爷不会饶了你的。”齐王妃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可说出的话还是那么让人厌。
清沐也不甘示弱,“我倒是有些同情齐王了,是没见过女人吗,把你这样的泼妇娶回去,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也不知道任家是怎么教养儿女的,养的女儿满口喷粪,德言容功样样不占,养的儿子伤天害理,说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这个词。想必是任大人官做得大了,不把普通百姓当人,你们做儿女的有样学样,才草菅人命,嚣张跋扈。只贬了任裴的官,真是陛下仁慈”。
清沐的话倒是激起了一旁看热闹的普通百姓的义愤填膺,“他们当大官的哪会将我们这些小民看在眼里。姑娘你可是司徒致老将军的外孙女,当年在烟城大难不死的那一位。徽京城都传遍了,都说是老将军生平做的好事多,老天都看在眼里,才给司徒家留了一个血脉。老将军的为人我们都很敬佩,怎么能让人随意辱没老将军的威名呢”。
清沐没想到徽京城的百姓还记得外祖父,外祖父戎马一生,戍守西境,为东楚立下赫赫战功,这点是谁也不能抵赖的。他倾尽一生守护的百姓还记得他,外祖父在天之灵一定很安慰吧。
“不错,我就是司徒清沐,当年在烟城,被师父救了,才活到现在。我师父是方外之人,不讲究身份那一套,我的师兄就是昭平王。当年师父带我回去,师兄也照料我许久,我们师兄妹就是亲兄妹。只有像任家那样一家子龌龊的人才会有那些不堪的下流想法。”
有位大叔突然喊道,“之前我家小女儿在街上差点被马车撞到,还是昭平王救下的。我当时不知道是昭平王,一路偷偷跟着恩公到了昭平王府,才知道原是昭平王。昭平王还给我银子让带女儿去看大夫。昭平王是个好人,姑娘也是好人,是一些贵人欺人太甚”。百姓们就是如此,他们害怕得罪贵人,可该出口的时候,还是会因为自己心中的正义而仗义执言。
在场的百姓有的也是见过梁暮的。昭平王虽是西越的王爷,可看着就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就算入楚为质也是不卑不亢的。立场不同,当初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这没什么好指摘的。现在两国已经和谈,百姓们不管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对昭平王倒是没什么意见。
不一会儿,有人来了,人群中开了一条道,走近些发现是楚行和楚明来了。楚行看到自己的王妃被清沐捏在手里,白嫩的脸颊上还有巴掌印,不由地大怒,“司徒清沐,你做什么,还不放开本王的王妃”。清沐看楚行是真的担心王妃啊,心中感慨,果然什么样的人都有人稀罕的啊,“齐王,你眼睛不好使啊,这样的女人也当成宝”。
清沐的话差点将楚行气了个仰倒,怒道:“你浑说什么,快点放开。”
楚明眼看闹得不可开交,也跟着劝:“司徒姑娘,还请先放开三皇嫂,有话好好说。”清沐看向楚明,楚明脸色还有些苍白,想是还没好全,“宋王殿下,既然受了伤,就好好养着,跟着出来凑什么热闹,这是我与这个泼妇之间的事,用不着你管”。
这一下,又差点将楚明气过去,真是好心没好报,自己是怕她将事闹大了不好收场,她却毫不领情,还出言讥讽自己。
清沐觉得真是痛快啊,这才是真正的司徒清沐呢,忍气吞声都不是她做的事情。她想明白了,她以后还要像在江湖中那样,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谁敢欺负自己,或者欺负师兄,打回去,绝不留情面,看以后谁敢再轻易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