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王府出来,梁暮明显感觉到清沐的心情好了很多。不知道楚玄和她说了什么,但楚玄这味药可比师兄管用多了。梁暮心想,幸好师父不在这里,否则,该会和他一样有些吃味儿吧。他们的小清沐长大了,女大不中留啊。
清沐回了清晖院,茂竹心中有些疑惑,索性也没有外人,不吐不快,“王爷,您明知道姑娘和宁王之间,怎么还乐见其成呢,我们与宁王、贤王可不是一路的”。
梁暮看了茂竹一眼,眼神有些严厉,“茂竹,这样的话以后不可再说。我们与宁王、贤王之间是立场不同,但从来都不算敌人。而清沐与这些立场、纷争统统没有关系。她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我是她的师兄,只盼着她好。其实说起来,清沐是东楚人,咱们是西越人,可清沐待咱们如何。在她的眼里,人都是一样的,没有那么多分别。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和她不相干。茂竹,我的话你可明白了”。
“殿下,您说的茂竹自然明白。姑娘对茂竹也是极好的。茂竹也盼着姑娘过得好,只是茂竹担心啊,咱们迟早是要回去的,迟早跟宁王他们要对上的,到时候姑娘夹在中间岂不是左右为难。”
梁暮知道茂竹是一心为自己打算的,拍了拍茂竹的肩膀,“茂竹,你小看楚玄和楚承了。在我的眼里,清沐就是清沐,她的师兄是梁暮,跟西越昭平王的身份无关。那在楚玄眼里,亦是如此。有朝一日,我们和楚玄、楚承真的对上了,各凭本事就好。清沐可是江湖儿女,这点还是明白的,也没什么看不开的。这些纷纷攘攘,不用拉扯清沐。两国纷争、朝堂诸事,与她一个女子有什么干系。我们都不会将她置于那样的境地中的”。
茂竹点了点头:“殿下放心,这样的话以后茂竹不会再说了。王爷您说的对,姑娘是自由的,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是她自个儿的事儿,是茂竹想岔了。茂竹觉得姑娘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很好的。殿下也宽心,不用为姑娘担心。宁王对姑娘,瞎子都看得出来。”
“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还是楚承想得开,顺其自然吧。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管得多纯粹是瞎操心。我也不想那么多了,我对师妹有信心,她不会让自己不好过的,会想明白的。清沐,终究是一个诚挚坦荡的人。”
……
乾元殿,静心斋。
静心斋是东楚历代帝皇的寝殿。
此刻的静心斋殿中,只有两个人,一站一坐。景庆帝坐在宽大的书案后,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楚玄。楚玄还是那个样子,看得景庆帝气不打一处来,“你今日怎么想起来见朕了,是以儿子的身份来见父皇,还是以隐殿之主的身份来见东楚陛下”。
“父皇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无所谓。”楚玄真的是无所谓。“父皇”这两个字对他来说,也就是个称呼而已,不用在乎。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既然还叫朕一声父皇,这就是你当儿子的态度吗。”看到面无表情的楚玄,景庆帝只觉得自己当年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当年的隐殿之主进宫,无意中见到楚玄,觉得根骨极佳,再加上那时的楚玄身体确实不算健朗,也恰是如此,反而适合洗髓,能更好地练成神功。只是楚玄毕竟是皇子,景庆帝舍得自己的儿子受洗髓之苦吗。而且,即便熬过了洗髓之苦,后面还有很多的挑战。
景庆帝倒是舍得,隐殿,可是个了不得的势力。若是自己的儿子将来成了隐殿之主,对自己的千秋霸业一定是一大助益。
可人算不如天算,楚玄的确如他所期望的那样,成了历来武功最高、最出色的隐殿之主,但也是最不听话、最嚣张、最让人恨的那一个。
“既然如此,那就是隐殿之主来见陛下。”楚玄一如既往地气人。景庆帝听了,差点掀了书案。
这个儿子已成气候,就算是自己的面子也不买,“既是隐殿之主,就该知道隐殿历来的宗旨和规矩,见到朕,收起你那副桀骜的性子。朕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淮南王可有异动”。
淮南王是景庆帝的兄弟,当年在夺位之争中败给了景庆帝。景庆帝本想斩草除根,可淮南王有先帝留下的旨意,再加上淮南王干脆利落地认错,保证一定忠于陛下,绝不敢再有二心。碍于先帝的旨意,景庆帝也想有个既往不咎、宽怀大量的好名声,就放过了淮南王。可这么多年,淮南王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一定要拔出来。
那淮南王之前也是个人物,但这么多年一直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在封地王府里待着。景庆帝明里暗里地派人查探,愣是也没抓到什么把柄。但景庆帝觉得,淮南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还是不放心,就让楚玄派人去查。
“淮南王没有异动。我的人也没有查出什么。当年淮南王一系的人皆已伏法,如今的淮南王府就是光杆司令,折腾不出什么事。况且,主理淮南的林兴可是陛下的人,有林兴在一旁看着,淮南王翻不出大浪来。还有其他藩王府一切正常。每一个藩王府都有隐殿的人,若有异动,会及时传来消息的。还有梁暮,隐殿的人也会看好,插翅难飞,可以放心。”
而赵温疑似养兵的事,楚玄不打算告诉景庆帝。幽州王府对北疆至关重要,轻易动不得。若景庆帝知道,就不是现在对赵温明里暗里试探的手段了,很可能会造成动荡。赵温即便不妥,他日确定了,再想办法收拾他就行。赵岐倒是可以接手的,幽州王府可要好好地守着北疆。
此外,楚玄惦记上了北疆的兵权,这就是将来楚承登上大位的保障。隐殿,的确是势力不小,可都是在暗处的,暗中查访、暗中刺杀这些不在话下。可一旦到了明面上,遇上了真正的军队,占不到什么便宜。即便他手下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也双拳难敌四手。
“好,没有异动是最好的。让你的人盯好了。还有,楚玄,你记住,你要效忠的是朕,不是楚承,朕知道你与楚承一母同胞,兄弟俩感情甚深,可东楚皇位上坐的是朕,你的主子就是朕。这个皇位以后是谁的,朕说了算。你做好朕交代给你的事就行,其他的事不要插手,明白吗。”景庆帝严厉地警告楚玄,想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呵呵。”楚玄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朕说得不对吗,隐殿立殿之初就是为了东楚的,历代隐殿之主在继任时都歃血立誓,要永远效忠东楚。”
“我效忠的从来都是东楚,只要对东楚有利的事,我都会做。我是隐殿之主,不错,可我还是楚玄,你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隐殿之主,在你的心里,早就没有楚玄这个儿子了。大哥是嫡长子,又文韬武略,他是最好的人选,可你处处防备于他。楚行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却宠信有加。是你偏信则暗,反而来指责我。父皇,你在这个位子坐的久了,可能忘了,隐殿是东楚的隐殿,不是帝皇一个人的隐殿,东楚是天下人的,不是你一个人的。”
“放肆,你放肆。朕真是后悔,当年不该心慈手软,没有给你下傀儡蛊,让你今日在朕面前大放厥词。”
“当年是你心软吗,你当我不记得了吗?当年我服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秘药,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还给我留下了极大的隐患,不知道哪日压制不了毒素反噬,就会一命呜呼。那时我的身体已经不能再负荷蛊毒。我还要谢谢你,总算网开一面,没有要我的命。傀儡蛊,这名字听着就让人厌烦,也不知道从哪位老祖宗开始弄出来这么一个惹人厌的玩意儿,把好好的隐殿变成帝皇一个人的暗营。那就从我这里拨乱反正吧。没有隐殿之主从旁协助,是下不了傀儡蛊的,这种下作的手段以后还是免了吧。”
楚玄不会让景庆帝知道,他已性命无忧,否则,以景庆帝的性子,又得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景庆帝以为他的性命还时刻悬着,自然会对他放松警惕。
景庆帝听到楚玄的话,也不像刚才那般理直气壮了,毕竟是他的儿子,再怎么有心结,可也没有想着让儿子去死的。索性他还是知道楚玄的性子的,说会守着东楚,就会好好守着东楚的。至于以后东楚的继承人,那自然是他这个帝皇说了算,即便是楚玄,也不能干涉。隐殿好好地守着东楚就行,若是胆敢跟他的皇权对上,他也不会客气的。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势力,能挑战他的权威。
“明儿的事,是你让人做的,为何。”景庆帝语气笃定,能把明儿打得卧床养伤,整个徽京城,也就是楚玄和楚玄的人了。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
“因为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觊觎我的女人。”楚玄不怕景庆帝知道,他反而要让景庆帝因为他而有所忌惮。
楚明这段时间殷勤地往昭平王府送东西的事,景庆帝也略有耳闻。那司徒清沐长得很是不错,明儿有什么心思不足为奇。他还想找明儿说说呢,这个女人跟梁暮关系匪浅,还是远一些的好,万一梁暮利用她来做什么事,岂不是糟了。
“哦,你的女人,朕这个父皇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娶妻了不成。司徒清沐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她跟梁暮关系匪浅,万一梁暮利用她来做什么事,出了大事怎么得了。你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对自己的亲兄弟出手,简直不可理喻。”景庆帝觉得楚玄疯了,就为了一个女人。
“我敢告诉你,就是不怕让人知道。我还想光明正大地将清沐娶回来,没打算偷偷摸摸的。清沐在我心里,比我的命还重要,比这一切都重要。你要是敢动她,我就乱了这个江山,不信可以试试。”
景庆帝一听,楚玄还想光明正大地和司徒清沐在一起,他绝对不答应,这就是个祸害,不能留,心里刚有了这个想法,就听到了楚玄不加掩饰的威胁,楚玄面上的决绝、眼中的狠厉,都不加掩饰地告诉景庆帝,他不是开玩笑的。景庆帝心中不由地一颤。
“你,你敢,胡说什么,你是姓楚的,这个江山是我们楚家的天下,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自我幼年开始,每一天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一清二楚。毒素反噬 ,噬身之痛,你是见过我发作的。我人不人鬼不鬼地承受着这一切,还不忘记守着东楚。我不想当什么王爷,可生在皇室,我也不想当什么隐殿之主,可别无选择。只有清沐,是我真正想要的,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要她,发了疯地想要。谁敢伤害她,我就跟谁拼命。”
“她是梁暮的师妹,她的心向着梁暮,对东楚是个祸害。”景庆帝尤不死心。
“可她还是东楚人,她是司徒老将军的外孙女,她在乎司徒家的声望,在乎老将军的威名,她是不会坠了外祖父的英名的。况且,有我在,她就不会有祸害东楚的那一天。我已经说了,梁暮我会让人看好的。同样的,我的女人我自己会看好。”
景庆帝还想再说什么,楚玄已不耐烦听了,“父皇,我还愿意叫你一声父皇,是你将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有了和你叫板的实力。清沐只是一个女子,江山社稷、朝堂风云,与她一个女子没有关联。为了个女子,父皇和我针锋相对,才是真的对江山不利。我知道父皇的手段,惹急了父皇,就算出手灭了隐殿也不是不可能的,父皇还是有这个魄力的。可是,值得吗,父皇自己掂量吧。”
楚玄的话让景庆帝心中一动。他出手灭隐殿,不是不可能,只是要很伤元气,对整个东楚上下都不利。他有些后悔了,当初为什么非要让梁暮入楚为质,还不如直接杀了省事呢,反而造成现在的局面。
不过,换个角度想,当初留下司徒清沐,是看出她与梁暮真的兄妹情深,二人之间的关爱与维护很是真诚。留下她可以牵制梁暮,让梁暮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司徒清沐也能牵制楚玄,既然楚玄那么在乎她,暂时留下看看。
想到楚玄,景庆帝觉得自己以前就对他很是不放心,果然是对的。这个儿子嚣张、桀骜,不服管教,总有一天,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君,什么是父。他的儿子们不算多,幸好那几个都是让他顺心的,不像是江氏生的这两个,一个个的让人心生烦闷。想要他的东西,也得看看他想不想给,愿不愿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