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嫂这个人命运多舛,才三十多岁看起来像快五十岁的人了。
薛嫂的丈夫李学子初小毕业,在生产队劳动了几年后,他的父亲觉得学子哥光在生产队劳动没有多大出息,就想叫他学个什么手艺,可又没有什么合适的。
后来,学子哥的父亲就让学子哥跟着他一个表叔学赶牛拉车,这项活路不但轻松,而且每个月还能挣二十四五元钱。
二十四五元钱,对现在的人来说,那也就是两碗牛肉面条钱,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每月能挣二十四五元钱,那可是相当了不起的事。
李木子的大哥李才子,当兵复员回来安排在包山县城工作,每月才有二十四元工资。学子哥一个赶牛拉车的师傅竟然也有二十四五元的工资,这可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了。
学子哥跟着表叔师傅从八庙区供销社拉上各种物资到各个公社。
几年后,学子哥已经二十岁了,成了一个赶牛拉车的行家里手。他就和表叔师傅分开往各公社运送物资了。
这天,学子哥从八庙区供销社往桐子公社供销社送物资。半路上,学子哥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扶着一个老者艰难的在公路边行走,时不时的翘盼着公路上的牛拉车,看样子是想搭搭车。
学子哥赶着牛拉车还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当他赶着牛拉车走到她们身边时,一下刹住车,对年轻女子说:“姑娘,看你们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病啊?”
“大哥,我父亲刚从八庙区医院出院,我们要回桐子公社小河沟去。”
姑娘说后祈求的看着学子哥。
“姑娘,我正要到桐子街上去,正好要路过小河沟,你们如果不嫌弃这牛拉车颠簸的话,就坐车吧!”
姑娘父女俩千恩万谢。
一路上,学子哥与那个姑娘攀谈起来,学子哥这才知道那个姑娘姓薛,她叫薛花。
薛花的家在公路边,到家门口后,薛花父女俩非要请学子哥进屋去喝口水,学子哥觉得这只是顺便拉了父女俩一下,没有进屋去。
当天下午,学子哥返回时,正巧又在路边碰到了薛花,后来他俩一来二去就好上了。二十岁那年薛花就嫁给了学子哥,薛花就成了李木子他们的薛嫂。
几年后,薛嫂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学子哥和薛嫂想要个儿子,可就是不生。
哪想到,学子哥一次赶牛拉车时出了事故,万幸的是学子哥虽然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多月,但最后却奇迹般的好了,不但能继续赶牛拉车,而且还能正常劳动。
学子哥虽然好了,但夫妻俩的关系却不好了。原来他们是牛泪嘴家家所有人都称赞的好夫妻,如今却像斗鸡眼似的光吵架。大家都不知道他们吵架的原因。
今天,薛嫂把李木子拦住才是向李木子诉苦。李木子只好一个劲的安慰她劝她:“薛嫂,你们虽然没有儿子,但你们的四个女儿又乖巧又懂事,将来一定很有出息的,你们还担心什么呢?”
“兄弟,女儿再乖巧终究是别人家的人,哪有自己家的人好呢?”
那时候,李木子也懂得不多,薛嫂这样一说,李木子不知道怎么劝她了。薛嫂说的的确有道理。女儿大了,的确是别人家的人。
薛嫂不光向李木子诉说没有儿子的事,还说学子哥现在的脾气变坏了,“兄弟,你学子哥也没有以前好了。以前,你学子知道心疼人关心人,现在动不动就骂人还打人。”
薛嫂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兄弟,你学子哥埋怨我不会生娃娃,为什么不给他生个儿子?”
李木子见薛嫂哭得那么伤心,就劝道:“薛嫂,你们想儿子,自己生就是了。你们又不是不生的人?”
薛嫂听李木子这样一说,哭得更加伤心了:“兄弟,难啊!”
“薛嫂,那有什么难的?”
“兄弟,你不懂!”
李木子想,自己的确是不懂,他只有愣愣的看着薛嫂,听薛嫂说看她哭。
天渐渐暗下来了,薛嫂还没有走的意思。
李木子正准备说:“薛嫂,天黑了,快回家”时。薛嫂家的大水牛竟然用角顶她的背兜,薛嫂这才不情愿的背着牛草,牵着大水牛抹着眼泪走了。
李木子被薛嫂的诉说搞得情绪低落起来,没有开始的激情了,就慢慢的往山上走。
李木子边走边想,薛嫂今天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她为什么要向自己说这些呢?
本来被薛嫂拦着摆了那么久的龙门阵就已经耽搁时间了,现在又想着薛嫂哭哭啼啼的样子说的那些话,李木子的脚步就更加放慢了。
当李木子走到红豆子树旁边时,他才想起张梅秀在等自己的事,李木子赶忙跑了起来。
“嘿!都是这个薛嫂差点误了我的事!”
虽然是山路,阶梯也比较陡,但李木子为了不让张梅秀等得着急,他就加快了脚步,尽管累得气喘吁吁的,他还是咬牙坚持着,结果他还是让张梅秀等久了。
张梅秀痴痴地望着李木子来的方向,久久不见李木子的身影,心里一下毛焦火辣起来。张梅秀担心李木子出什么事了,又担心李木子变卦了。
当张梅秀见到水库堤坝上一个人影在快速的走动时,她就断定那个人就是李木子。
李木子离张梅秀还有十多二十米远时,她就轻轻地叫道:“老木!老木!”
张梅秀不敢大声地叫,她既怕别人听到又担心那个人不是李木子。
李木子听到张梅秀的叫声,因为已经是气喘吁吁的无法答应她,只是举起手里的衣服朝她挥了挥。
张梅秀看到李木子在挥衣服,就断定是她的木子了。张梅秀急忙向李木子跑来,一把抱住李木子:“老木,你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我怎么会不来呢?你请我吃包子,我肯定要来的。只是我从学校回来路有点远,就来晚了!”
李木子没有给张梅秀说实话。
因为太热了,李木子说后轻轻地推了推张梅秀:“别看有人看到了!要是被人看到了你不怕别人笑话你呀?”
可张梅秀并没有松手,她贴着李木子的耳朵说:“我才不怕别人笑话我呢!我抱的是我自己的小屁娃娃,又没有抱别个的,我还怕笑吗?”
“伙计,我太热了!”李木子再次推了张梅秀一下。
张李梅秀这才不情愿的松开手:“你别走那么快那么急吗?你看你衣服都打湿完了!”
“没关系,我只是这个背心打湿了。我也不想走这么急,可我怕你等我等着急了,就一路小跑着来了。”
“哎!老木,别累坏了!以后不要这样跑了。”
“累不坏!我想早点见到你。伙计,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有时候都想到你。”
“真的?那说明你上课不专心了!”
“是有点不专心!那天上数学课,我不知道怎么一下想起你给我洗脚的事情,我就轻轻地笑了起来。没想到被罗老师看到了,罗老师用粉笔砸了我一下,说,张木子,有什么好笑的事情那么好笑,你说给我们大家听听?罗老师的话使我脸阵阵发烫,肯定是脸红脖子粗的,同学们见我那个样子都哈哈的大笑起来。”
“你说了没有呢?”
“我怎么敢说我想你的事?”
“老师没有叫你站起来?”
“老师没有叫我站起来,只是说我上课要专心听讲。我根本不敢看老师一眼,只好把头低着挨老师的批评。”
“你该遭老师的批评,哪个叫你上课不专心呢?”
“你还说我呢?都是你害得我上课走神!”
“我又没有捣你的乱,你怎么怪我呢?”
“如果不是你这个乖女娃娃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我能上课走神吗?”
张梅秀嘿嘿地笑了笑:“你后来还想过……我没有呢?”
“我还敢想你呀?我再想你的话老师不把我整来站起?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想你了。”
李木子说后继续往前走,可张梅秀却在后面停下不走了。
李木子走了几步后,不见张梅秀在身边,顿觉奇怪就停下来往回看:“你怎么不走呢?”
“你都说你不想我了,我还走?”
“嘿!你才是个老木,你真的是个木人!我是说的我上课的时候再也不想你了,我并没有说不上课的时候不想你了?”
李木子说着就去拉张梅秀的手。张梅秀故意摆了摆手,不想让李木子拉着自己。
可李木子却偏偏要拉着她。张梅秀一把捏着李木子的手,歪着头说:“那你不上课的时候想过我没有呢?”
李木子故意把头一抬,大声的说:“我还想你干什么?你还想我遭批评啊?”
张梅秀本来跟着李木子已经走了两步了,她听李木子这样一说又一下停下来了。
李木子见张梅秀这个样子,心说,这个人不能开玩笑了,不然她会当真的。
李木子连忙拉着张梅秀的手,说:“你不但木,而且还很瓜,真的是个瓜娃子?你说你想不想我嘛?”
“老木,说真话,我还真的想你了。今天一下午我都在想着你盼着你。可你这个屁娃娃却不想我了?”
“我不想你?我不想你我怎么跑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这个时候黑天摸摸的才来呢?”
张梅秀不解的看着李木子。
“嘿!我也想早点来呀!可我还得上课呀!梅秀,说真的,我也很想你,但我要读书,我还想去读大学。”
“那你去读大学了,那我不就更加跟不上你了,你不就更加嫌弃我了……”张梅秀欲言又止。
李木子明白了张梅秀的意思。李木子轻轻地拍了张梅秀一下,说:“我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管将来怎么样,我李木子一定要把你张梅秀带在一块!你怎么老是说嫌弃你没有读过书这些话呢?你不说这些话就不行吗?”
张梅秀一下激动起来,掰着李木子的肩说:“老木,我给你买了件背心,你等会把你身上的脱下来我给你洗了,你就穿我给你买的。”
李木子心里一热,一把抱着张梅秀:“你哪里来的钱给我买背心啊?”
“钱是我一分一分的挣的,布票是我向爸爸要的。”
“你很少赶场,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天,完全黑了,但还是能看得到路况。李木子牵着张梅秀的手一边说笑着一边慢慢的估摸着往前走。
张梅秀轻轻地嘿嘿的笑了笑,说:“我头场和付菊她们几个去赶破石的,她们几个是去买针买线的,我是专门给你买背心的。”
“哦!你怎么想到给我买背心的?”
张梅秀侧脸看了李木子一眼,可惜天黑了,李木子看不清张梅秀的表情,但李木子感觉得到张梅秀肯定是用爱怜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我那个星期六下来,看到你只有一件背心没有换洗的,我就想,你读书在学校里没有换洗的怎么行,我就想到给你买件背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呢?”
“你真的木啊?”
张梅秀说着一下抱住李木子:“我这不就晓得你穿多大的了?”
“伙计,别看你没有读过书,你还……你一点不木啊!我谢谢你了!你想得这么周到。”
李木子真的从内心感激张梅秀,他抱着张梅秀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这是李木子第一次主动吻张梅秀。
“老木!……”张梅秀可能是太激动了,她的语气中竟然带有一丝哭味。
过了一会,张梅秀才松开李木子:“呀!我只顾高兴,竟然把背兜忘了!”
张梅秀见到李木子后只顾着给他说话,竟然把背兜忘了。张梅秀说着就跑回去找背兜。
“你慢点!”李木子说着跟在张梅秀的后面往回走。
张梅秀背上装有半背兜青草的背兜走在前面,边走边提李木子:“这里是石头,你不要踩滑了;这里是牛粪,你不要踩上了!”
张梅秀对李木子的关心真的是溢于言表。
李木子跟着张梅秀还是照例先到大姑家打声招呼后,再跟着张梅秀到她们家。
李木子没有想到,从大姑家到张梅秀家仅仅几百米的距离,竟然走的时间比从李木子家到张梅秀家的时间还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