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的前两天是星期六,李木子从八庙中学回来后,给奶奶和父母亲打了招呼后,就往张梅秀家走。
上个礼拜六,张梅秀到李木子家来,悄悄的对李木子说:“老木,端午节我就不下来了,那天好像不是星期天,你星期六回来了就上来,我们提前给你过端午节,我们给你蒸包子吃!”
那时候吃包子是件非常稀罕的事,一般家庭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次包子,李木子这样的家庭只是听说过包子,根本不知道包子像个什么样子,是个什么味道?
李木子几兄妹只是听说过街上的食店在卖包子,可从来没有买来尝过。李木子虽然在八庙中学读书,也只是在八庙街上食店看到有包子在卖,可他从来没有买一个来品尝一下。那对李木子来说是相当奢侈的事情了。李木子既没有买包子的钱,他也不想自己独自一人享用包子。
张梅秀叫李木子去吃包子,这是相当高的礼遇了。李木子当即答应她:“要得!我从八庙回来后就上来,你要到路上来接我哟!”
“我一定来接你这个屁娃娃的!”
“哎!我都在读高中了,按照过去说的话我都是举人了,马上要到十七岁了,你怎么还叫我屁娃娃呢?”
李木子说后故意显得有些生气的样子。
张梅秀轻轻地一笑:“唉!屁娃娃还真的生气了?老木,你别生气了!你在我的眼里你始终是个屁娃娃,我喜欢你这样的屁娃娃!”
“你再叫我屁娃娃的话,我就不上来了?”
张梅秀一把抱住李木子:“屁娃娃,你敢不上来?你不上来我就下来整你,你怕不怕?”
李木子尽管是高中生,也快到十七岁了,但张梅秀一说到整他,他还是有些虚张梅秀。李木子虽然知道这是张梅秀的玩笑话,她是不可能真的整自己的,但李木子还是担心在开玩笑的时候张梅秀整他。
当时,李木子的个子身高块头都没有张梅秀的个子高大壮实,她真的要向李木子动手的话,李木子连招架的份都没有。
但李木子是死鸭子的嘴硬得很,宁死不认输。李木子朝张梅秀扬了扬眉毛:“我一个大男人,还怕你整?”
“那好!你不怕我整?”张梅秀说着在李木子脸上使劲咬了一下:“你怕不怕?你来不来?”
“哎呦!你真的是狗变的啊?你们家的黄狗咬了我一回,你这个狗可就咬我两回了?”
“我要咬你一辈子!老木,听话,星期六早点上来,啊!”
李木子还能说什么呢?
从八庙街上到李木子老家有近四十里山路。虽然沿着河边走不需要翻山,但是道路崎岖,有时在河边沙滩上行走,有时候又在砾石滩上穿行,这样的路走起来还是比较费力的。
那时候,李木子虽然青春活力,在路上一会儿跑一会儿走,但四十里崎岖的山路也还是要三个多小时才能到家。
周六学校下午有两节课,四点半到五点钟才放学,一般到家时已经是快八点钟了。
这天,李木子因为要到张梅秀家去吃包子,心里既为能尝到包子而高兴,也为能见到张梅秀而激动。一路上,李木子几乎是在小跑。
到家后,李木子到三爸家的窗户边专门去看了一下生产队放在三爸家里的时间,还不到七点半钟。
哎呀!我今天还不到两个半钟头就回家了?
李木子心里既高兴又激动。
夏季晚八点钟天才黑定,虽然还有三里多山路,但在张梅秀收工之时,李木子赶去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李木子想,既然张梅秀给自己说了,她收工后一定会在路上来接自己的。
张梅秀的确在路上来接李木子了。
那天下午,张梅秀人虽在生产队里劳动,但心却早就飞到路上了。她不时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到了什么位置,估计李木子是不是放学了,还是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了?还是已经到家了?
张梅秀心不在焉,只盼着太阳早点下山,生产队早点收工。但那天的时间仿佛故意与张梅秀作对一样,反而比以往要走得慢一些。
终于盼到收工了。张梅秀是第一个离开劳动工地的。可她却没有回家,而是背着背兜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与张梅秀相好的伙伴们问道:“梅秀,收工了,天也要黑了,你不回家你去干什么?”
“我……我去给我们家的牛割点青草!”
张梅秀来到李木子要经过的路上,一边割草一边不时地翘望着路上。可是路上却没有见到李木子的影子。
张梅秀在心里说:“这个屁娃娃难道变卦了?他没有从学校回来?”
这时候,张梅秀真的是望眼欲穿。她根本无心割草,就站在高处两眼痴痴地望着李木子去的方向:“这个李木子,真的是个屁娃娃,说好了的怎么还不来呢?难道有什么事情吗?”
天渐渐暗了下来,四周一片模糊,朦朦胧胧的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张梅秀望着道路,出了一声长气:“哎!这个李木子……”
张梅秀有些失望了。
突然,张梅秀的眼睛一亮,远处水库堤坝上一个人影正快步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啊!那是张木子,是我的木子,是我的老木。”
张梅秀想喊叫,但又担心别人听到后取笑她,她只好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远处的人影。
张梅秀的家在山上,李木子的家在山下。李木子家到张梅秀家,虽然要爬山,但平时却只要十来分钟就到了。
平时,李木子从学校回家也就是八点钟左右,按照李木子以往的速度最多八点多一点就能到张梅秀的家了。
今天,李木子是七点半钟到的家,他给奶奶打声招呼后就往张梅秀家跑。李木子心里也非常想早点见到张梅秀。
当李木子气喘吁吁的爬上牛泪嘴山梁时,碰到了一个堂嫂,这个堂嫂李木子他们叫她薛嫂。薛嫂正牵着大水牛背着一背兜青草从山上往下走。
薛嫂见李木子急匆匆的样子,把背兜靠在山崖上,一边歇气一边说:“木子兄弟,急急忙忙的上哪里去?”
“薛嫂,我到大姑家去!”李木子一边回答一边从薛嫂的身边走过。
薛嫂一把拉住李木子,轻轻地笑了笑:“兄弟,假话都不会说!你明明是到张妹妹家去的,却说是到大姑家去。”
李木子微微笑了笑:“薛嫂,我真的是到大姑家去!”
李木子不想给薛嫂说真话,如果给她说了真话,她又要说这说那还要给李木子开玩笑,说不一定还要拉着李木子说一会儿别的事,那样不就耽搁了李木子的时间吗?
可李木子这次却判断错了。
薛嫂一听李木子不是到张梅秀家去的,就更来劲了。她轻轻地笑了笑:“我以为你是去看张妹妹的,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既然你不是去看张妹妹的,那时间还早,我们姐弟俩很久没有见面了,我们俩摆摆龙门阵。”
我的天!早晓得她是这样想的,我不如直接说我去张梅秀的家?
李木子后悔了。可话说难收,已经无法改变了。但李木子不想与薛嫂纠缠太久,就一边往旁边闪一边说:“薛嫂,你的空龙门阵多,今天兄弟不空,兄弟要赶时间还要赶路,等哪天有空了,兄弟专门听你摆龙门阵吹牛。”
“兄弟,你着什么急吗?”
薛嫂抬头看了看天:“时间还早呢!这两步路对你这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来说算个什么吗?别着急!兄弟,嫂嫂我还想请你……”
薛嫂欲言又止,眼神古怪的看着李木子。薛嫂这个样子,李木子从来没有见过,难道薛嫂真的有事?
李木子只好停下脚步:“薛嫂,你有事吗?”
“兄弟,嫂嫂的命好苦啊!”薛嫂说着竟然抹起眼泪来。
李木子这人平生最怕别人在他面前掉泪了,只要一看到别人掉泪,他心里再大的火气都没有了。
今天,李木子见到薛嫂这个曾经关照过自己的人掉泪了,李木子就是再忙再有急事也得停下来。
可李木子这一停,却使张梅秀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