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木子老家牛泪嘴，张木子并不是第一个定娃娃亲的人。在他们生产队还有一个比张木子小一岁多的叫郑银的人，他在八岁多的时候就定了娃娃亲。
郑银的家庭比张木子家好，他上面有三个哥哥，他是最小的。郑银的娃娃亲是他大姑给他做的媒。那个娃娃亲比郑银要大三岁。
张木子和郑银是从小的伙伴，他们经常在一块放牛，一块在堰塘里游泳洗澡。
郑银定了娃娃亲后，逢年过节就要到娃娃亲家里去。他从娃娃亲家里回来后，在一块放牛的时候，他就会跟张木子讲起他到娃娃亲家去的趣事。
每当郑银给张木子讲自己到娃娃亲家去的事情时，张木子都是一副羡慕的眼神看着他。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郑银那样订婚呢？
后来，张木子在读三年级的时候，已经懂得订婚的事情了，也听到过自由恋爱的话。在他幼小的心田里有了自由恋爱的种子，就在盘算身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张木子把队上所有的和他般配的女孩子逐一进行了比较，觉得只有一个堂姐中他的意，张木子很想和堂姐自由恋爱。但他不敢给父母亲说，只有给奶奶说。
有一天，张木子趁父母没有在家的时候，就对奶奶说：“奶奶，我和姐姐可不可以订婚？”
奶奶明白了张木子说的意思，就问道：“孙儿，你喜欢哪个姐姐了？”
张木子见奶奶没有指责自己，就大胆地给奶奶说：“奶奶，我喜欢琼子姐姐，我想和琼子姐姐订婚。”
张木子以为奶奶要说他，甚至要批评他，奶奶却没有。奶奶只是笑了笑，轻轻地说：“我孙儿长大了，都晓得喜欢女娃娃了。”
奶奶说后摸了摸张木子的头：“孙儿，同姓是不能订婚的！你不要想这些了，你要好好的读书。你和姐姐们在一块放牛割草的时候，你不要欺侮那些姐姐啊！你是欺侮了那些姐姐的话，你爸爸就要把你打死的！”
当时，张木子并不清楚奶奶说的欺侮姐姐们是什么意思。
“奶奶，姐姐们比我大些，我哪敢欺侮她们呀！她们不欺侮都是好的了！”
奶奶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张木子又对奶奶说：“奶奶我可不可以和兴菊姐姐订婚呢？”
兴菊姐姐是张木子大姨妈的女儿，她很喜欢张木子，张木子如果到她们家去了，晚上没有回家的话，他就会和兴菊姐姐睡觉。兴菊姐姐担心木子蹬被子，总是把他抱在怀里，张木子闻着兴菊姐姐身上的馨香很快就会睡着。张木子很喜欢兴菊姐姐，更喜欢她抱着自己睡觉。
奶奶轻轻地笑了笑：“你兴菊姐姐倒不是一个姓，是可以订婚的。可是你兴菊姐姐要比你的岁数大呀，那怎么能订婚呢？”
“奶奶，我不怕！我就是要和兴菊姐姐订婚嘛！”
张木子说后在奶奶的怀里撒起娇来。
“好好！好！我给你爸爸妈妈说，把你兴菊姐姐说给你！”
奶奶跟父母亲说没有说，张木子不晓得。但在张木子十五岁读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兴菊姐姐就结婚了。这时候，张木子才知道兴菊姐姐大他五六岁。
兴菊姐姐结婚那天，张木子去了。当他看到打扮一新非常漂亮的兴菊姐姐时，心里还是有想法的。
多年后，张木子从部队转业回到巴山市的时候，有次兴菊姐姐到他家来做客时，期间他们姐弟俩谈到小时候的趣事时，兴菊姐姐对张木子说：“弟弟，你小时候还说要跟我俩订婚呢？你看你现在这个妹妹多能干啊！比我强多了！”
张木子故意装着不清楚不晓得的样子，说：“姐姐，我什么时候说过与你订婚的事啊？”
“弟弟，你难道忘了？你给你奶奶说了，奶奶给你爸妈说了后，你妈就跟我妈说了，我妈是同意的，可我爸爸不同意，说你的岁数太小了！”
兴菊姐姐说后有些失落的样子看着张木子。
“哦！我怎么不知道呢？”
张木子望着兴菊姐姐，说：“姐，既然那时候你都晓得我喜欢你了，你喜不喜欢我呢？”
“哎！”兴菊姐姐长叹了一声：“弟弟，姐其实也是很喜欢你的，你每次到我们家来，我都喜欢你跟着我睡觉。我看着你睡着了那个样子，我一会儿摸摸你的头，一会儿又摸摸你的脸，我真的想过就像这样一辈子看着你在我怀里睡觉。当我听说你喜欢我时，你妈妈给我妈妈说的时候，我妈问我愿不愿意，我立刻答应愿意！可我爸爸却不愿意。”
“哦！姐姐，这些我真的是不晓得啊！”
“你肯定是不晓得！我结婚那天，我看到你来了，看到你长高了长大了，心里真的有点不舍，我看出你的眼神的。”
“姐姐，我也看出你的眼神的！”
姐弟俩那天下午交谈了很久。哪想到兴菊姐姐回去后不久却去世了。她去世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
张木子小时候，真的是懵懂无知，只要是觉得漂亮好看的女孩子就喜欢，就想与她订婚。但奶奶的话始终在他心里扎下了根，那就是不要欺侮那些姐姐们，如果欺侮了姐姐们的话，那是会被父亲打死的，这说明欺侮姐姐们是很严重的事情。同时，从奶奶的话中，张木子知道了同姓是不能订婚的，这样一来，张木子喜欢的那个堂姐就只能永远装在心里了。
兴菊姐姐的事情没有成，张木子就想到另外一个堂姑的女儿文敏。
文敏把张木子叫哥。她经常来给婶娘放牛，他俩整天在一起，张木子觉得这个文敏不错。
那时候，张木子所谓的不错，其实就是觉得她长得乖不乖，好不好看，至于其他什么，张木子根本不懂不晓得。
当时，张木子心里想，表妹不姓张，自己就可以和她订婚了。老师不是说过自由恋爱的话吗？我何不也来个自由恋爱呢？
可张木子就是说不出口。有几次，他俩在一块放牛的时候，张木子真的想说出来。但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没有说出来。
张木子长大成人后，听有个堂嫂说过，那个表妹文敏很想与他订婚，可惜没有媒人，他俩就这样错过了。
张木子想，如果自己在那时候壮着胆子说出自己和表妹订婚的话后，后来将会是个什么情况呢？
那时，张木子看到郑银订婚后，他心里既羡慕也嫉妒。感觉到自己并不比郑银差，相反自己读书成绩不但比他好，而且自己的父亲还是生产队长，自己这么好的条件却没有订婚？
那时，张木子感觉到父亲是个生产队长，是个很了不起的官了。
特别是逢年过节，张木子看到郑银走娃娃亲家里去的样子，心里更是倍感失落。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订婚，也像郑银一样走娃娃亲家里去吃的呢？
哪想到，竟然有女方家里主动找来，要和张木子订娃娃亲。
那时候，虽然在张木子老家比较盛行定娃娃亲，但一般都是到了十五六岁才开始定婚，像郑银八岁就订婚，像张木子十一岁订婚的事情还是不多。
郑银订婚后，他们一般大的小伙伴虽然不是很懂订婚的意义，但还是非常羡慕郑银的。
那时候，张木子曾想过，郑银比自己的岁数还小些都已经订婚了，而自己却没有订婚。张木子虽然不懂得什么叫失落，但他却是非常羡慕郑银的。特别是每当看到郑银跟着大人一块去娃娃亲的家里时，张木子更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当时，张木子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订婚啊？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郑银一样走娃娃亲家里去吃顿好的呢？
张木子根本没有想到，他在大姑家无意之中编织竹兜的事情得到了李梅秀一家人的赞扬后，她的父亲竟然主动提出要和张木子订婚，这是大姑和姑父没有料到的。
那天在破石街上，李梅秀的父亲为了使张木子的姑父言午能够积极地玉成这桩好事，竟然破天荒地请言午进饭馆过午吃了一碗七分钱的面条后，还给言午买了一包八分钱的经济牌香烟。
七八分钱对现在的人来说，那真的是忽略不计，可当时那已经是很大的数字了。
当天赶场归来，言午一进屋就对大姑说：“我今天赶场遇到一件好事情，你猜猜是什么好事？”
“难道你今天赶场捡到钱包了？”
言午摇了摇头：“不是！比捡钱包还高兴！”
“比捡钱包还高兴？那是什么呢？”大姑摇了摇头：“我猜不到！你说说看是什么好事？”
“我给你说嘛！上面李大哥今天在破石街上请我过午吃了一碗面条！”
姑父言午一副骄傲神气的样子看着大姑：“他不但请我过午了，还给我买了一包烟呢！”
“哦！”大姑吃惊不小。她清楚李梅秀的父亲虽然会木匠手艺，经常做木匠活能够挣到外快，但他却很少在街上请人吃面条过午，更不会给人一整包烟抽的。
大姑不解李梅秀的父亲这样做的目的，紧紧地盯着言午，说：“李大哥这人从来不在街上过午的，哪怕是买杯凉水喝一下都舍不得。他今天不但请你过了午吃了一碗面，而且还给你买了烟，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言午轻轻地笑了笑：“好事！”
“好事？什么好事？”
大姑更是一头雾水。
“我给你说了，你肯定不会想到，更不会相信！”
大姑愣愣的看着姑父言午。
姑父言午就把李梅秀的父亲赶场时在路上说的话告诉给大姑，姑父说：“你哪天回牛泪嘴去，给哥哥嫂嫂说一声，看看他们是个什么想法。说老实话，我原来觉得他们家里那么穷，男娃娃又多，家里房子都没有多的，那几个娃娃后面订不订得到婚都是个问题。没想到人家李大哥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竟然不嫌弃他们家穷，竟然主动要求与他们家订婚，我想，你去说这事准能成功，哥哥嫂嫂肯定会答应的。”
“哦！原来才是为了这事啊！”
大姑一下明白了。她一下想起篾匠师傅在的时候，李梅秀的父亲来看篾匠师傅时见到张木子的情景，就笑着对姑父说：“那天，篾匠师傅在我们这里的时候，木子在编织竹兜，李大哥是借故来看我们的席子，其实他就是来看木子的，我当时就觉得他看木子的眼神有些不同。”
“那肯定就是那天，李大哥他看了木子后，就有这个想法了。”
言午说后就催促大姑：“你还是早点去给哥哥嫂嫂说一声！”
“别忙！我哪天在问问李大哥家的吴嫂嫂，看看是不是李大哥说的那样！”
大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靠谱。她想，张木子家里除了有几个男娃娃外什么都没有，李梅秀家里的条件比木子家好很多。她们家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和张木子这个穷人订婚呢？
大姑觉得不可思议就没有放在心上。同时，她也在等也在看，李梅秀家里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如果她们家是真心的话，她们就会来催促自己的。
大姑并没有立即下来给张木子的父母亲说。
李梅秀的父母翘首以盼在等着消息，可是过去好几天了，却没见什么动静。
这天，李梅秀的母亲和大姑在生产队干活时，趁没有旁人的时候就悄悄地问大姑：“你张妹，我们家给你们家言午兄弟说的那件事，你们是怎么想的？”
“哦！吴嫂，我正要问你呢？吴嫂，你们要考虑好啊！说老实话，我哥哥他们家除了有几个男娃娃外，屋里是什么都没有啊！你们家的条件要比他们家好很多，所以，我就没有去说。”
“张妹，你是晓得我们家的人的，我们家里不是看的哪个家里有多少房子有多少钱，我们是看的娃娃。你是晓得的，我们队上就有人想给我们梅秀订婚，可我们就是看不上那个娃娃。你李大哥是看了你的侄儿的，我们梅登也看过你的侄儿，他们两父子都说你那个侄儿不错。所以，我们才要你们去说的。你张妹，这是好事情，你就多辛苦一下了。”
“吴嫂，既然你们不嫌弃我娘家穷，我就抽时间去给我哥哥嫂嫂说一声。”
两天后，大姑回来看奶奶，就顺便把这事给张木子的父母亲说了。
“哥哥、嫂嫂，我们上面李战士大哥想把他的二女儿李梅秀说给你们木子，他们都说了很久了。为这事，李战士大哥还专门在破石街上请言午过午吃了一碗面条，还给他买了一包烟呢！我这次下来就是专门问问你们，你们是个什么意见？”
父母亲都感到震惊，竟然有人主动把女儿往自己家里说。
父亲对大姑说：“这事情倒是件好事情，但木子还太小了，他才十一岁，怎么能这么早就订婚呢？”
“哥哥，人家是看上了你的木子的。我们生产队有人想跟他们家订婚，但他们家没有同意。”
大姑没有想到父亲会拒绝的。她本想说，你们家这么穷，别人都不嫌弃你们，你倒反而傲起来了。大姑只是这样在想，却没有说出来。
父亲也觉得自己家这个样子，既然人家主动要与自己的儿子订婚，那自己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父亲就对大姑说：“这样吧！你大姑回去给他们说，这事情就先说到这里，我们双方大人心里有数就行了。等过个几年，两个娃娃都大一些了，那时候都是十五六岁的人了，我们再正式定下来。”
大姑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就照父亲的意思给李梅秀的父母亲说了。
但李梅秀的父亲李战士有些不放心，觉得非要正式确定下来才行。
李梅秀的父亲李战士又专程来到大姑家，对大姑和姑父说：“老言、张妹，你们再辛苦一趟，两个娃娃也不是很小了，可以先定下来吗!”
李梅秀的父李战士是担心张木子被别人抢先了。
后来的事情也证实了李梅秀父亲的先见之明，如果当时不是和李梅秀已经订婚了，张木子老家大队的大队长给父亲说的时候，那张木子的父亲肯定会答应大队长的。
那是两年后，张木子已经十三岁多了。一天，父亲在大队开会时，大队长问张木子的父亲：“老张，你家木子还没有订婚吧？我给木子介绍一个怎么样？”
父亲知道大队长可能要介绍他妹妹的女儿。父亲知道大队长妹妹的女儿不怎么的，就对大队长说：“大队长，你说晚了，我家木子已经订婚了！”
父亲回家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张木子还埋怨过父亲：“你应该答应大队长，你拒绝了大队长就是得罪了大队长。你得罪了大队长，将来对我没有好处！”
父亲却说：“做人要诚实，不能说假话！你本来是订了婚的，我不实话实说？再说，大队长妹妹的女儿我看不上，我肯定不会答应的。”
父亲说的虽然有道理，但他确实得罪了大队长，后来在张木子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因父亲得罪了大队长引起的。这是后话。
几天后，大姑又回来了。
一进屋，大姑就对父母亲说：“哥哥、嫂嫂，李战士大哥非要现在就定下来！你们看这事怎么办呢？”
母亲见大姑这样说，就对大姑说道：“你大姑也是的，我们连那个女娃娃长的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过，我们怎么就定下来呢？要定下来也得等我们看看那个女娃娃呀？”
大姑觉得有道理，就对父母亲说：“那这样，冬月里，我们家二妹要出嫁，你们要来吃酒，那天梅秀肯定要来玩耍的，你们就从旁边看看，如果你们觉得可以，那天就把这事定下来！”
“要得！就等那天把人看了再定下来吧！”
这些都是父母亲和大姑商量的，张木子根本不晓得这些事情。直到到了那天的头一晚上，父母亲才给他说。
这时候，父母亲没想到张木子的一句话，差点使他们前功尽弃，订婚的事差点泡了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