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的集市与现代完全脱节了，远远看着像极了游戏里的新手村，与之前的城堡风格完全不沾边。
阳光正好，姜天歆手挡着光往远处看。
小镇之外，开满了洋甘菊，白黄绿相杂的颜色之间一条小路从镇口蜿蜒而出。
侧耳倾听，尽是叫卖之声。
“哦，购物时间到。”应无忧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副墨镜，元气满满的语气可没有一点逃命的样子。
一穷二白的姜天歆可没有购物的乐趣，她无奈地叹气。
风吹拂着花朵，叶子摩擦沙沙作响，蓝天白云，宁静祥和的小镇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这种惬意像是午睡初醒，外界安静寂寥，没有烦恼，没有忧愁，让人向往。
真想永远留在这里！
姜天歆如同一只海獭揉自己的小脸，这种心绪可不对。应无忧伸手把她脑袋压下，“小朋友，可别看太认真了，到时候可就被镜花水月迷了眼，回不了家了。”
“镜花水月？”
应无忧一边走一边解释。
上古时期有个山神为了留下自己的痕迹就构建了一个幻境，那就是镜花水月的最初形态。一开始镜花水月只是虚无缥缈的梦境，后人不断实验和完善，就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新世界。它与现实共存，核心却又是幻境。许多妖魔鬼怪不愿意在现实被天师追捕，选择藏在镜花水月里，也有普通人类偶尔会误入镜花水月当中。
误入镜花水月的普通人有些会被虚无缥缈的东西诱惑，放弃回归现实生活，从而在现实消失。普通人既没有能力抵抗妖怪，又没法保持清醒，久而久之成了镜花水月的养料。
当然，发展到现代，这种地方也开始改革了。像是京市的也有著名的镜花水月，那边叫鬼市，是天师界里著名的黑市。里边有各种各样的悬赏，也有各色消息往来，可以说是重大的经济发展中心了。
黎川只是比较小的镜花水月，本来就是由低等妖怪建立的栖息地，历史也比较短暂，应无忧查到的信息说黎川大概只有三十多年历史。十多年前，年兽不知道被哪路神仙撵到黎川，这种大妖怪是不可能屈居人下的，一来直接把人家首领赶下台，自己上位成了黎川的主人。年兽几乎只在大年三十在人间走动，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在沉睡，所以黎川还有代管理。
“我也是第一次来黎川，对这里的了解不算太多。你小心就好了，不要想入非非，神神鬼鬼的世界可不适合我们普通人。”
您到底哪里像普通人了？
姜天歆也只敢在心底吐槽。
“那集市上也是由妖怪们摆摊售货吗？”姜天歆问。
“不一定。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是在集市上就不允许动手。这是传了几千年的传统了，是不成文的规定。谁要是破坏了，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的。”
“就像，新手村一样？”
“是啊。”
话音刚落，热闹掩盖了应无忧的声音。
“现在可以出来看看了。”应无忧说。
一条宽阔的街道上，两侧排满了商铺，地面上有各色各样翅膀的小人，也有人形但是身上保持动物特征的妖怪，更多的是来来去去的动物。他们在琳琅满目的货物中挑挑拣拣，讨价还价，喧闹声此起彼伏。
姜天歆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类模样的人，正坐在摊位里，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他手里拿着笔正在写写画画。应无忧向他走了过去，临近了姜天歆才清，他在刷题，熟悉的五三，熟悉的物理大题。只不过他解题思路有问题，第二步开始就错了。他身上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运动服，胸口绣着C市一中校徽。
他的商铺摆满符纸，黄纸上空荡荡的，总不能是卖纸的吧。
“你好。”应无忧打招呼。
他立刻抬头，脸上满满讪笑：“嗨，小姐姐，要买些什么吗？本店售卖各种各样驱妖符咒哦，美容养颜的也有，价格实惠，品质优良。”
姜天歆怀疑自己误入的是电影拍摄现场，应无忧是个性感尤物，这个高中生长相更是离谱了。
偏长的头发，居然逃过班主任检查，他有着女生会无比羡慕的冷白皮，长长密密的睫毛更是让人嫉妒，自然地上卷，一双明亮又深邃的眼睛，一笑微微弯起，像是遥不可触的明月。他的嘴角上翘，平白给姜天歆一股慈爱的感觉，像是被神灵注视着一般。
“嗨，这里还有小姐姐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是中了缩小的法咒吗？没关系，我这里有解咒的方法。”当即他就用水笔在黄纸上画。
姜天歆：太随便了吧！
“先等等，我说小朋友，不好好上课在这里摆什么摊啊！”应无忧打量着他，拿起他的五三嗤笑一声，“写错了哦。”
“我是参加竞赛来大城市，可不得到处走走。刚好就来这边，混口饭吃。”他伸手也抓住书本，两人微微拉扯。
应无忧忽然松手，高中生身体却十分平稳。
姜天歆从应无忧的口袋里爬了出来，应无忧把她放在了桌面上。
“好啦好啦，大家都诚意买卖，这张符算是送你的。”高中生说着，打了个响指。
这个动作像极了季安然，不同的是他打完响指符咒成了一道金色的光芒，飞入姜天歆的身体里。
姜天歆身体如同橡胶一般，不断拉长，她急忙跳出桌面，落地的一刻，恢复原来的大小。她不可置信的摸了两把自己的手臂，“好神奇啊！”
“谁说不是呢！只要你能想象，我这里什么符咒都有哦！”他又抽出一张，依旧是水笔写写画画，“这是美白的。”他依旧是打了个响指，拿出了个镜子。
镜子里的姜天歆军训晒黑的皮肤即刻回到之前。
“好了。”应无忧阻止高中生继续画符咒的手，“不要玩文字游戏，你也是，不问问他一张破纸卖多少钱。”
姜天歆啊了一声，不明所以。
“价格很便宜的，变美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哦，这样小姐姐我给你打个折，收你一千。”
“什么！”姜天歆镜子要拿不稳了，她一个月生活费才一千五，开玩笑吗？
“你不是说免费赠送吗？”
高中生为难道：“我说的是变大的符咒免费，您是怎么支付呢？”他已经出示二维码，“支持所有软件哦，您要刷卡也可以，现金也OK。”
“这是强买强卖！”姜天歆反驳，她想她可真是傻缺。
高中生也不再多说什么，他轻轻笑了下，脸上没有丝毫怒气，却很唬人，哪还有慈眉善目的模样。
他说：“小姐姐是要白嫖吗？”
姜天歆欲哭无泪，她没带手机更没有现金，只能求助一旁的应无忧。
“呵呵呵。”应无忧捂着嘴还是笑出声，“就几毛钱的破纸，卖一千？”
姜天歆瞧着高中生一个激灵，忽然很怕应无忧的模样。
应无忧拿起她的相机拍了张高中生的照片。
“卧槽，你想干嘛？”
“举报未成年混入黑市呗。”
“妈的，你有毛病吧！”小姐姐也不喊了，高中生气呼呼的。
应无忧不耐烦地抽出几张纸，“别逼逼了，驱妖符来几张。小小年纪，不好好在家里学习。世界大乱也轮不到你们来斩妖除魔，少做点中二梦。”
高中生此刻就是被抓住小尾巴的猫，不情愿又不得不画。
“给，真他妈晦气。”他骂了一声。
应无忧也不管他骂什么，检查了符纸没问题，把符纸分成了两份，给了姜天歆几张。
“拿人家东西还是要报答的，物理会吗？”应无忧对姜天歆说。
姜天歆点头，“我是理科生。”
“给他讲题，当做报酬了。”
姜天歆如释重负，在高中生不情愿的目光中拿起笔。
“有草稿纸吗？”讲题的话还是写草稿纸上方便些。
姜天歆的物理其实也一般，但是这题的话她之前是做过的，勉强还有些记忆。
高中生哼了一声，抽出张黄纸，“你直接写上边。”
姜天歆还真认真讲了起来，时不时问他有没有听懂，突然被补习的高中生从不情愿变成认真，一问一答倒是和谐不少。
“就是这样。”姜天歆写下最后的答案，与他的思路完全不同，高中生点点头，翻过一页，前边还空着一道题。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许久，高中生手机铃声响了，才把他们从知识的海洋里拉出来。
“时间到了，我得回去了。”
“回去？是回现实世界吗？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去吗？其实我是不小心到这里的。”姜天歆十分欣喜。
高中生却摇头，“可能让你失望了，你和我不是同一条通道进来的，我能原路返回，你不能。一般人要回到原来的出口，要去镜花水月的核心区。黎川的话——”他说着，拿出了手机，像是在查询。
“哦，有了。攻略上说要去镜湖，你可以问问这里的原住民。”
姜天歆有些失落，很快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感谢道：“谢谢你，我没有带手机，但是你可以加我好友，你不会的题目可以问我。虽然我的成绩也一般，但怎么说也是高考完不久，有些题还是会的。”她报了自己的手机号。
“这样，那这个送你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没什么自保的能力，身上的白泽神力估计会带来很多麻烦。”他手里是一块白色手帕，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别误会啊，你既然想当家教，给你点报酬也是应该的。这块手帕是我哥留下的，能很好的隐藏一个人的真实实力，隐藏一点神力也是没问题的。要实在有大问题的一天，可以联系我，驱魔除邪都是我的强项，但下次可收费。白嫖可不是好习惯！”他说着，又看看时间。
“不行不行，我得回去了，出来了还有门禁。”他把黄纸还有作业全往书包塞，急促地打了个响指，眨眼人就原地消失了。
姜天歆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摊位，要不是手上确实有张手帕，她不敢相信刚刚这里还有个人。
太神奇了吧！姜天歆心底的中二又要被勾起了，她身边不就有一个天师室友，有没有可能，她也能成为天师呢？
姜天歆刚刚把手帕缠在手腕上，绑了个蝴蝶结。应无忧处理完伤口，手上提着十几个购物袋回来，不知道她买了什么。
“人走了？”
姜天歆点点头，“其实也是很好的人，只要不强买强卖的话。”
“自从官方成立管辖镜花水月的机构，对进入镜花水月的人审核越来越严了，他一个未成年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未成年不能进来吗？”
应无忧煞有其事地点头，“就像是到网吧要出世身份证一样，进入镜花水月官方那边都能收到身份核验，现在已经很少人误入镜花水月了。你也是，不知道怎么进来的，没有被屏蔽在外边，按理说不该轻而易举穿过结界的。”
姜天歆细细回忆自己进来的场景，并没有阻拦，她问：“结界是怎么样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像是我的菩提珠的结界，一般都是透明的膜，会把普通隔离在外。”
“可能是结界关闭了。”
应无忧突然面色一凝，想到了什么，她脸上浮现一抹尴尬的笑，“可、可能吧！”
“刚刚那个高中生说我们得从镜湖离开，姐姐你知道镜湖在哪里吗？”
应无忧摇头，太多购物袋，她不好走路。
姜天歆分走她的一半，应无忧才说：“我们边走边看，总能找到的。”
正走着，忽然一个鬼鬼祟祟的小鹿妖逆着人群挤了过来，它的鹿角撞在姜天歆的大腿上，她吃痛地喊了一声，把鹿妖吓了一跳，眼睛十分惊悚地看着她。
小鹿妖动作僵硬，“对不起。”一路狂奔。
应无忧莫名其妙看着它的背影，再看看地上，“这是什么？”
姜天歆揉着自己的被撞得发青的腿，视线也跟着到了地面。
那是一朵姜天歆说不出品种的小花，花瓣是桃花的形状，但它是金色的，金光闪闪，更像是价格不菲的黄金。
应无忧把它捏在手中，柔软轻盈。
姜天歆盯着花朵看了半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她觉得这朵小黄花和刚刚的高中生很是相配。
她下意识回头看刚刚的摊位，她忽然紧紧抓住应无忧的手。
摊位来了新的人，那人她见过，大雨滂沱之下，被季安然反杀的黑袍人！
画面实在强烈，她无法忘却那种无能为力的恐怖，她嘴唇颤抖着，艰难地发出声音。
“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