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遵命。”
听完孙阙的自暴自弃,墨凌霄面不改色,竟然转身就走。
温飞絮张了张嘴:“那个……”这个时候,作为南王朝的将军,不是应该劝说孙阙不要放弃治疗才对么?这么潇洒地走出去是怎么回事?
“孙福,你也出去。”
“少爷,这……”孙福有些犹豫。
孙阙眼神锐利:“怎么?知道我活不长了,所以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少爷您别这么说,小人这就走,这就走,”孙福闻言诚惶诚恐,连连摆手作揖:“徐公子,我家少爷就交给您了。”
温飞絮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她就是个半吊子郎中,让她救命还行,激发病人求生欲望这种事,她真的不在行啊。
“徐公子,求您了。”孙福看着温飞絮目露哀求:“少爷他最听您的话了。”
“孙福,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还不快滚,咳!咳咳咳咳……”孙福闻言瞬间炸毛,再次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算了,自己就当发善心。温飞絮叹了口气,微笑上前替他拍背顺气,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一些:“你没事吧,刚施完针不能喝水,你稍微忍忍。”却在听完孙阙的话瞬间破功。
“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孙福微微眯起眼。
温飞絮手一顿:“没有啊,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的。”
“那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猫哭耗子假慈悲。”孙阙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是看在娄玉的面子上才会救我,现在娄玉又不在,你就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演戏?温飞絮嘴角微抽:有时候她真恨不得帮孙阙扎上几针,以能把他嘴缝起来的那种方法。
刚施完针,孙阙有些虚弱,靠在迎枕上,漫不经心地道:“那你告诉我,我还能活多长时间?”
“额……”
这个问题,显然比刚才那个有难度,温飞絮整理好表情:“我尽量保证你在鬼老回来前能活得好好的。”
鬼老随齐慕枫去了边关,这半年来,边关屡屡传来捷报,照这个势头,最多两年,鬼老也就回来了。
她要做的,就是在鬼老回来前,让孙阙还能活蹦乱跳的。
温飞絮不知道的是,曾经有位江湖郎中揭榜给孙阙看诊,虽然他对孙阙的病束手无策,却告诉他一个秘密:如果孙阙的指尖全部变紫,那便是他的大限将至。
“这么说,我又捡了两年?”孙阙看着自己发紫的指尖:现在他有八根手指已经变紫,难道他真的活不过十八岁么?
“温飞絮,我想要留下一个子嗣。”孙阙倏地握紧手掌。
“咳!咳咳咳咳……”这一回,是温飞絮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你……你说什么?命都快没了,你还在想这个?”
对上孙阙了然的目光,温飞絮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呸,我不是那意思,那什么,你先说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难道这厮突然醒悟,想要给南王朝奉献最后的光和热?
“我的人生不过短短十八年,总要留下点什么证明我来这世间走过一遭,”孙阙目光灼灼地看着床顶的帷帐:“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只是我生命的延续,与南王朝无关,所以我希望,在我死后,你能保他平安。”
“可为什么是我呢?”温飞絮面露不解:孙阙最信任的人,难道不该是娄玉或者墨凌霄么?再不济也该是孙福啊?
孙阙垂眸:“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你答不答应帮我这个忙?”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温飞絮皱眉:“你体内的寒毒已经深入肺腑,所以我并不确定你现在是否还有让女子受孕的能力,你明白我的意
思么?”
“还有,你的身体不适合负担体力活,所以……所以,”温飞絮俏脸微红,声音轻得像蚊子叫:“需要女子主动一些。”
温飞絮话音刚落,孙阙的脸就黑了:这基本上就是说他的身体已经废了,连房事都不能占主导地位,那他身为男子的尊严何在?
“咳咳,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温飞絮清清嗓子,目露犹豫:“你真的确定这么做?即使这样可能会让你有限的生命变得更短?”
孙阙最近的数次发病,说明他的精神状态和心理状态都已经达到一个很危险的境地,如果符合房事,温飞絮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我确定。”孙阙眼神坚定,藏在锦被下的手紧握成拳。
温飞絮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妥善安排,不过目前你最重要的还是要养好身体,否则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我累了,你先退下吧,对了,把孙福叫进来。”
见孙阙恢复之前的不可一世,开始对自己颐指气使起来,温飞絮气得指尖微颤:她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放在孙阙身上都是浮云。
“徐公子,您这是怎么了?”见温飞絮黑着脸走出房间,守在门外的孙福立刻迎上前:“难道是少爷,少爷他……?”
温飞絮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端庄的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孙管家放心,你家少爷活得好着呢,毕竟祸害遗千年,对了,他让你进去听候差遣,你快去,快去吧。”
“徐公子海涵,少爷他是因为生病才性情大变,您千万不要跟他置气,少爷真的是个好人。”孙福急忙安抚温飞絮:“不如这样,您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惩罚小人,小人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温飞絮唇角微微上扬:“不用了,我可不是会牵连无辜
的人。”
“徐公子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孙福不遗余力地夸赞。
“呵呵,孙管家过奖了。”温飞絮心道:我不是会牵连无辜的人,有仇一定找原主报。
孙福匆匆进屋,就见孙阙竟然起身了,正在弯腰穿鞋子,不禁咋舌:“少爷,您做什么?徐公子说了,您要卧床静养。”
“你来得正好,扶我到书桌前,我要写些东西。”孙阙有些吃力,只是稍微动了动就觉得头晕眼花。
孙福扶孙阙躺好:“少爷,您别下床了,小人这就给您取笔墨纸砚来。”
“还有,把玉玺也拿来。”孙阙靠在迎枕上喘气。
孙福手一抖:玉玺,少主要写什么?竟然要动用到玉玺,难道是遗旨?
“这……少爷,您要三思啊。”少爷竟然要娶雨齐郡主,还写明郡主会是少爷孩子的母亲,这不是骗人么?少爷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孙阙眸光锐利:“孙福,这道遗旨你一定要收好,直到我死后才能拿出来。”
什么?少爷还不打算告诉雨齐郡主?孙福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难道这是少爷新想出来的整雨齐郡主的招数么?
“小人遵旨。”孙福将遗旨收好。
“好了,我困了,你先退下吧。”
孙阙倒在迎枕上喘气:这样就好,有了这道遗旨,将来就不会有人为难她和那个孩子,只是这样一来,那丫头又要气得跳脚了吧。
一想到温飞絮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孙阙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死后别无所求,只愿你每年清明寒食能来我坟前上一炷香。
温飞絮气冲冲地出了孙阙的院子,远远就看到墨凌霄和娄玉相对而立,气氛十分微妙,不由地生出了看热闹的心思,足尖轻点便跃上了一棵高大的榕树,躲藏在茂密的树冠之中。
“墨凌霄,絮儿不是玉儿,你离她远点,否则休怪我不
客气。”娄玉面带笑容,眼中的笑容不及眼底。
“你?你能奈我何?”墨凌霄斜倚在树上,语气轻飘飘:“论武功,你再练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论地位,虽然你是世子,但那些老臣似乎更听我的话;论长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无需赘言,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跟我放狠话呢?”
娄玉整张脸黑了,咬紧牙关:“就凭絮儿有喜欢的人了。”
墨凌霄挑眉:“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会遇到我,太肤浅了。”
“啊。”温飞絮脚下一滑,控制不住地从树上栽了下去:这两个人的对话,还真是清新脱俗,连她这个被讨论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小心。”娄玉纵身一跃,想要接住温飞絮,却见迎面飞来一片树叶,他下意识地闪身躲避,却见墨凌霄打横抱住温飞絮落地:“墨凌霄,你这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小人。”
墨凌霄将温飞絮放下:“阎世子过奖,其实我更喜欢你说我足智多谋。”
“噗。”温飞絮原本惊魂未定,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出声:“有没有人说你俩像一对欢喜冤家?”没错,她的重点是一对。
温飞絮只是开个玩笑,墨凌霄和娄玉却是久久没有出声。
“额……还真有人说过?难道是玉公主?”温飞絮充分发挥想象力:谁跟她一样,这么有眼光?这个人选显而易见。
话一出口,就像捅了马蜂窝,让墨凌霄和娄玉双双炸毛。
“你闭嘴。”这是墨凌霄吼温飞絮的。
“你叫谁闭嘴呢。”这是娄玉吼墨凌霄的。
眼见两人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温飞絮悄悄地后退几步,寻了棵粗壮的树靠着:“其实……”
墨凌霄和娄玉同时看向她。
温飞絮心一紧,伸手从树上抠了块树皮下来:“我觉得玉公主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说完趁两人不备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