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乖乖趴着再休息会儿,我去跟世子谈一谈。”高子皓替温飞絮将散开来的披风重新拉紧,又给火堆添了些柴,等它烧得旺了些,才起身走出山洞,果然看到齐慕枫背着手站在洞口。
高子皓拍了拍齐慕枫的肩膀:“世子,刚才絮儿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满京城那么多名门闺秀任君挑选,还请世子高抬贵手,不要打我家絮儿的主意,否则别怪兄弟不客气。”面上虽然带着笑,高子皓的语气却是不怎么友好。
齐慕枫面色平静地转身往山洞里走,就在经过高子皓身边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你姓高,她姓温,她不是你家的,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不知为何,齐慕枫觉得高子皓口中的“我家”两个字听起来格外刺耳。
高子皓一愣,认识齐慕枫这么久,自己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小题大做的一面,不由起了几分逗弄的意思:“是么?有件事好叫世子知道,家母与姑母早在絮儿还未出生的时候就有过默契,若是女孩儿,便要将她嫁回高家,保她一世无忧。”
说到这里,高子皓特意顿了顿:“世子你是知道的,我对京城那些名门闺秀没兴趣,可是絮儿嘛,她跟那些豢养的金丝雀不一样,我们是青梅竹马,将来或许真的可以一起闯荡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
回应他的,是齐慕枫冷冷的甩袖声。
“噗哈哈哈。”高子皓忍不住笑出声,可笑着笑着,就越发无力,心头逐渐浮上一层担忧:如果世子真的对絮儿有意,光凭絮儿单方面的拒绝,真的能够让世子打消念头么?
齐慕枫走到温飞絮身边,本想询问她高子皓刚才说的指腹为婚一事,可看着温飞絮的睡颜,他心头原本的郁结之气,竟然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伸手触摸着温飞絮的额头,齐慕枫感觉到手心的温度没有之前那么烫,心中稍安,轻轻地掀开披风查看温飞絮后背的伤口。
鬼老的药很有效果,温飞絮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之前发脓的地方也已经慢慢收干,只是那三道爪痕却是深深地刻在了温飞絮原本如白玉般无暇的背上,若不快点上药处理,只怕会留下疤痕。
齐慕枫一边再次替温飞絮上药,一边暗忖:此去江南道治洪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回城,就算温飞絮平时表现得再洒脱,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应该会对身上的疤痕很在意吧,只可惜自己携带的净是顶级的外伤药,并没有除疤的效果。
温飞絮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发现天已经全黑了,山洞里只有高子皓一人正在给火堆添柴,却是不见齐慕枫和孟行止的身影。
“絮儿,你醒了?”温飞絮一有动静,就被一直分神留心着她的高子皓给发现了:“你这一觉睡得可够沉的,连世子和行止走了都不知道。”
温飞絮一愣:“走了?世子和行止兄去哪儿了?”许是刚睡醒的缘故,温飞絮的脑袋还有点稀里糊涂得。
“如你所愿,世子同意兵分两路,他和行止先行一步前往江南道处理救灾事宜,等他们安顿好,会在沿途安排人手接应咱们,所以这几天你就呆在山洞里好好养伤。”高子皓说着端了一碗鱼汤坐到温飞絮身边:“来,先起来吃点东西。”
温飞絮闻言大喜,顾不得鱼汤还烫手就接过碗喝了个干净:简直是天助她也,这样一来她完全可以借口要找郎中治伤,然后无所顾忌地去寻找鬼见愁了。
另一边,齐慕枫和孟行止已经按照高子皓画的地图出了林子,平安到达了李家庄,两人没有进村子,而是趁着夜色敲开了村
外的一处僻静的庄子的门。
“请问有人在吗?”
“谁啊?”庄子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探出脑袋问道。
孟行止上前一步,抱拳作揖:“这位小哥,是这样的,我们兄弟俩本打算到前面的镇上投亲,可惜不熟悉地图错过了宿头,不知贵府的主人可在,能否借宝地收留我兄弟二人一宿?”
“这……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请示一下管家。”小厮说完关上门就跑走了。
不多时,就有一个四十岁左右中年男子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开门,迎客人进来。”
门应声而开,齐慕枫与孟行止对视一眼,一同上前跟那个中年男子见礼:“想必这位便是贵庄的管家吧,今日真是冒昧打扰了,多谢贵宝地主人的收留。”
“相逢即是有缘,两位公子不必客气,里边请,”庄园的管家带头引齐慕枫和孟行止进了正厅坐下,等小厮上了茶退下后,管家慌忙跪下行礼:“李山参见主子,见过孟公子。”
“起来吧李叔,庄子打理得不错,这段日子辛苦你了。”齐慕枫喝了口茶,这里是红叶山庄名下的一处别院,只是除了管家,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他的身份。
李山这才从地上站起身:“主子,两日前江南道的消息就已经送到了,只是主子迟迟未到,所以属下就自作主张收到了书房里。”
“等会儿全部送到给我准备的客房。”齐慕枫放下手中的茶盏:“对了,准备点吃的送到我那里,行止,一会儿你也到我那里用膳吧,咱们好好聊聊。”
孟行止点了点头,对于今日徐斐受伤之后高子皓和齐慕枫的表现让他有太多的疑惑,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或许他该与世子好好谈一谈。
“到了,这儿就是为两位公子准备的房间
,稍后我会命人将晚膳送到公子的房中,请二位公子稍待。”
“有劳李管家。”齐慕枫和孟行止行了礼,各自进了李山为他们准备的客房,李山得了齐慕枫的示意,跟在他身后。
“李叔,我记得上回来的时候,鬼老在这里留了些药,一会儿你帮我把那药箱一起拿过来。”齐慕枫小声叮嘱道。
李山闻言一愣,忙关切道:“主子,您受伤了吗?要不要去请个郎中来给您看看?”李山原本是齐慕枫的父亲安平王身边的一名副官,因为在一次征战中为了替安平王挡箭身受重伤,虽然经过精心的治疗后能够如常走动,却再也不能上战场效力。
当时的李山不过而立之年,年轻气盛,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终日躲在王府中喝酒打拳,恰好被当时才三岁的齐慕枫看到,后来安平王便安排李山做齐慕枫的启蒙师傅,指点齐慕枫习武。
到齐慕枫七岁时被当今圣上留在宫中伴驾,无法再回王府,因为李山始终没有成亲,膝下也无子女,齐慕枫特意安排他在李家庄的庄子上做个管家,此处山清水秀,十分适合休养。
“李叔别担心,受伤的人不是我,对了,有件事还要劳烦您,我有个朋友受了伤,这会儿子皓和她就在前面的山林里,他们随后会到庄子来做客,到时还要请李叔多多照顾。”
李山忙应道:“是,属下明白,那……可要立刻派人去接应他们?”
“不用了,李叔,你先去忙吧,记得把药箱拿来。”齐慕枫挥手让李山退下。
等李山退下,齐慕枫叹了口气,想到了山洞中的温飞絮,不知道温飞絮那丫头睡醒了没有,这会儿麻沸散的药效已经过了,应该感觉到疼了吧,希望子皓能好好照顾她。
这时,就听到房门被敲响
了,齐慕枫回过神:“进来吧。”
孟行止推开门走进齐慕枫的房间:“世子,抱歉打扰了。”
“无妨,坐吧。”齐慕枫说着走到了茶几旁坐下,伸手替孟行止倒了杯茶:“行止,我们好久没有一起下棋了,时辰尚早,要不要手谈一局。”
“世子相邀,行止恭敬不如从命。”
孟行止执黑先下一子,齐慕枫执白随后跟上,两人你来我往,不多时就已铺开局面,怪异的是,齐慕枫自始至终只在自己的一边落子,少数几次落在孟行止的阵营中,也像小孩子打打闹闹一般很快就撤了回去,可即便如此,渐渐地棋盘上就从一开始的泾渭分明,到后来越发明朗。
“世子技高一筹,我输了。”孟行止将手中的黑子放进棋篓,面上亦无半分遗憾。
齐慕枫含笑饮了一口茶:“行止,还记得你我第一次对弈的时候么?”
“当然记得。”
那日是齐慕枫到宫中后第一次随诸皇子一同进入学堂,孟行止身为宁寿侯府的嫡长孙,本是应该进入官学念书的,只是颜皇后特意下令请他做太子齐慕毅的伴读,这才得以进宫,自然也是存着要拉拢宁寿侯府的意思。
孟行止虽然是齐慕毅的伴读,可是他生性沉稳,与齐慕毅的性子是两个极端,因此不如另外两个侯府公子得齐慕毅的看重,不过他也不着恼,反而学会了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娱自乐。
直到那天齐慕枫突然走到他的面前,拿过黑子落在他面前的棋盘上,两人你来我往,酣战三场,最终都以平手收场,这才逐渐成为了至交好友。
想到以前的事,孟行止也笑了:“世子的棋艺越发精湛,行止惭愧。”
“不,你是因为心中有事。”齐慕枫放下手中的茶盏:“行止,我们谈一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