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兆出了温国公府径自上了马车,这才觉得连呼吸都顺畅了,忍不住掀开车窗看一眼温国公府,门口的石狮子依旧威武霸气,可不知怎的,他却看到了满眼荒芜。
“走吧,去高府。”
温兆的马车方一驶近巷子,高府门前的小厮便已进府通传,很快高府的管家便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四姑爷里边请,老太爷得知您要来,一早便差人在巷口候着,这会儿正和几位少爷在花厅等您呢。”
温兆闻言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只是面上的笑容显示出他此刻轻松的心情,与方才在温国公府中的压抑截然不同。
一走进花厅,果然岳父高贤并高氏的几个兄长都在座,见他进来几个兄长皆是抬手作揖。
温兆一一抱拳回礼,待走至花厅中间,更是一撩袍子便跪了下去:“小婿温兆拜见岳父大人。”
高贤哈哈大笑,走下主座,将温兆扶了起来:“兆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怎么竟同自家人这般客套起来。”说着便拉着温兆在他身边的座位上坐下,自有机灵的丫环替他上了茶。
高贤的长子,也就是高子皓的亲爹高伯文倒还惦记着儿子,问了温兆一些高子皓的情况,温兆一一回答了,只说他过得很好,倒是高伯文心知自己儿子的性子,怕是不愿意回京。
“不知敏儿和絮儿可好,此番进京怎么不带她们一同回来?”高氏的三哥高叔武与高氏年纪相仿,自小最是亲近,忙问起了妹妹和小外甥女的近况。
提到了高氏和温飞絮,温兆的表情愈发柔和,面上更是带着喜色:“正要通知岳父大人与几位兄长,敏儿已有孕四月有余,如今正在府中休养。”
温兆的这句话,顿时让整个花厅都热闹了,高氏的几位兄长皆是向温兆道贺,而高贤
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忙让丫环将此事传给后院的老妻和几位儿媳知道,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高氏有孕可谓是阖府的大喜事,因着生下温飞絮后迟迟没有怀上,高老太君一直觉得对不住温兆,高府的几个儿媳更是想着法子为高氏找生子的秘方,如今可算是心愿得偿。
不多时便听丫环过来传话,说是老太君带着几位少夫人来了,要在花厅摆宴款待四姑爷,又带上了几个孙子孙女辈,一大家子人在花厅摆了三桌,也不分男女坐了。
席间,温兆被高氏的几个兄长合起伙来灌酒,因着高兴,几人还行了酒令,几位少夫人也没阻止,由着他们折腾去,大不了醉了就让温兆在府里歇了。
她们都知道这是自家相公心里都憋着气呢,想高府一门清贵,小姑子又是唯一的嫡女,各个都是如珠如宝地宠着。当初京都想娶她的名门公子可以从城东排到城西,最后却嫁给了一个国公府的庶子。
后来因着高氏生下絮儿后迟迟没有身孕,京都不乏有嫉妒高氏之人传出各种难听的话,就连她们几个做妯娌的听着都觉得生气,更不用说自己丈夫还是高氏的亲兄长了,如今小姑子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样想着,几位高家的少夫人心情也更加愉悦,竟也陪着老太君喝了几杯桂花酒,几个已经懂事的孙少爷、孙小姐听说姑姑有了身孕,也是开心不已,期待能快点见到小表弟。
其中有一个更是大着胆子凑到了温兆身边问:“姑父,絮儿表姐怎么没有来?”此人是高伯文的小儿子高子明,年方八岁,小时候温飞絮经常跟着高氏到高府暂住,这高子明便像是温飞絮的小跟班,一直玩在一起。
温兆便道:“昨日是我已逝姨娘的祭日,敏儿现
在不便出门,絮儿自告奋勇到横山寺为姨娘去点长明灯了,还说要为敏儿和孩子祈福三日。”
“絮儿这孩子越发懂事了,看看我家这个小子,就比絮儿小了一岁,净会调皮捣蛋,半点不让我省心。”高伯文笑着夸赞了温飞絮,又把自己的小儿子给埋汰了一番。
而此时他们口中提到的温飞絮,化身为徐斐藏身凌波酒楼之中,照花借着轻功频繁往来温府和李老处,正向她禀告温府内的情况。
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周掌柜的声音:“这位公子,小店正在修缮,暂不开门迎客,还请公子海涵。”
温飞絮与照花对视一眼,照花心领神会地开了门,不多时便领着一个人上楼来,不是高子皓那厮是谁。
高子皓看到温飞絮倒是一点不惊讶,若说温飞絮藏在哪里不会被发现,首选的自然就是凌波酒楼了,更何况她自己也承认是因为酒楼有事要处理才会回来,虽然他不相信。
“皓表哥怎的这般悠闲,竟会来我这儿,不过酒楼还有事等我处理,怕是没时间招待你,就不奉陪了。”温飞絮不客气地下逐客令。对她来说高子皓的存在就像是狗皮膏药,至少她此刻可不想被他粘上。
温飞絮说着起身出了包厢,凌波酒楼的修缮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接下来她也该为乞巧节的灯会做准备了。坐上凌波酒楼的马车,温飞絮带着照花赶往魏明家所住的贫民区,走了没多久照花便道:“小姐,表少爷一路跟着咱们。”
“无妨,让他跟。”温飞絮无所谓地一笑,她来这里不过是为了验看这几日赶制花灯的成果,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马车行至茶楼便停了下来,温飞絮信步往贫民区里走,这里曾经是陪都最为混乱的地方,若是以前她定是不敢孤身
前来,但现在她却不怕,因为这里是她的地盘。
魏明一收到消息便赶到了巷口:“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事情进行的可顺利?”温飞絮问道。
魏明一听这话顿时便激动了起来:“非常顺利,如今这里每家每户都从我那里接了做花灯的活计,我按照公子说的,以件数算价格,做得好的有赏,做得不好就罚,如今公子送来的材料就要用完了。”
温飞絮点了点头,她果然没有看错,魏明确实是一个可造之材,只是他的才能还有更大的施展空间,她不能将他拘泥于一些蝇头小利上,那样就太屈才了。
“那些做好的花灯在何处,带我去看看。”
魏明引着温飞絮进了自己家的院子,便见他家放满了成品或半成品的花灯,有一身着粗布的妇人正在那些花灯上专心作画,半点都没察觉他们的到来。
“娘,公子来了。”
魏明的一声唤让那妇人手一抖,眼看着一幅画毁了,温飞絮也不由在心里叹息,却见那妇人只寥寥几笔便让那墨痕成了一只蜻蜓,半点看不出破绽。
温飞絮暗道:魏明的母亲定然不是简单的人。
“魏杨氏见过公子。”妇人放下手中的画笔,屈膝向温飞絮行礼。
“夫人不必多礼,魏明是我的朋友,您便是我的长辈。”温飞絮亲自将她扶起。
高子皓在看到温飞絮进了魏明家中便不再跟随,转身去了最近的玲珑阁。
玲珑阁的掌柜吴用一见他便请他上二楼包厢,实则打开了暗门,若是温飞絮在此一定会惊讶不已,她以为远在京城的齐慕枫,竟然会藏身在此。
“世子怎的突然驾临陪都,倒是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高子皓毫无形象地往软榻上一躺,颇有鸠占鹊巢的意思:“皇上这般容易便放世子
出来了?”
说真的他还就想不明白了,这皇上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要说留着安平王世子在京城当质子吧,却给了他超越皇子的待遇,让那些个皇子把齐慕枫恨得牙痒痒的,可想到安平王手中的兵权,又不得不千方百计拉拢他。
一阵气血翻涌,齐慕枫忽然咳嗽了一声,咽下了到喉咙口的血腥。
高子皓却是面色大变,一把抓住了齐慕枫的手腕:“世子你受伤了。”
“无妨,我不过是合他们的心意出京城,不影响他们唱戏,”齐慕枫无所谓地道:“小伤,在这里静养几日就好了。”
高子皓见齐慕枫确实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世子想看戏不妨去找斐弟,乞巧节当日他那凌波酒楼重新开张,听说费了他不少心思,世子若是无事便去捧个场,我先走了。”
突然走到门口的高子皓又折了回来:“对了,我劝世子还是不要出现在斐弟面前,他可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世子那墨玉印信还给世子的。”
一室寂静,齐慕枫缓缓张开手,掌心一块金丝红翡玉坠已被他握得温热,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选择来陪都,明明红叶山庄才是最佳的养伤地点。
齐慕枫拒绝承认,就连这伤也是他自己故意撞在了对方拳下才造成的。
温飞絮在魏明家中小坐片刻,得知高子皓已经不在立刻便起身前往保和堂:“李老先生,不知那姑娘情况如何?”
李老大夫神色凝重:“依老夫看来,只怕这个孩子拖不过明日午时,否则那姑娘怕是也会有性命之忧。”
莫非当真是棋差一招?温飞絮眉头皱得死紧,也罢,不如就赌上一把:“也好,就以明日午时为限,还请李老先生务必救那姑娘性命。”
“请小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