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翠被衙役带到公堂上,想也不想地就跪了下来,一直低着头,似乎被公堂里肃穆的气氛给吓到了,两只手不安的交握着,迭放在大腿上。
李同江将惊堂木不轻不重地一拍,严肃地问道:
“堂下跪着的是何人?”
墨翠虽然害怕,但回话的声音倒是清清楚楚:
“回大人,奴婢墨翠,是玉璃郡主的贴身大丫环。”
李同江“唔”了一声,神情依旧严肃地问道:
“丫环墨翠,将你今天所知道的午饭后玉璃郡主的行踪详细叙说一遍,要如实描述,不得添油加醋,也不得捏造撒谎,更不得有任何的隐瞒,否则,一经查出,轻则杖责一百,重则下大牢!你可听清了?”
“奴婢听清了。”墨翠在回答时稍稍迟疑了下。
李同江又补了一句:“记住,只说与本案有关的,无关的一律省去,不得罗嗦!”
他这是被柳千紫和柳千棠两人描述事件经过时的罗哩叭嗦给烦了,对她们俩他不太好指责,对这个丫环他倒是可以严厉不准许的。
墨翠低着头,答了声“是”,想了想,便将今天所看到的说了出来:
“今天午饭后,小姐一个人先去了花林,奴婢等小公子和小小姐吃完饭后才和他们一起去花林里找小姐,小姐捉了只蝴蝶后便在一边休息,小公子他们和红翡、夜魁大哥跑到远处去玩去了,奴婢便守在了小姐身边,怕小姐嫌烦,奴婢便站得稍远一点,离了大概有三丈左右远。”
三丈换算到现代的计量单位,就是十米远了,一个丫环怕打扰小姐的清静,离得这么远,又在视线范围内,倒也说得过去。
墨翠继续说道:
“后来奴婢看到一个喇嘛走到小姐身边,和小姐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小姐迟疑了一下,站起身将奴婢叫到身边,说要回院子一趟,让奴婢去告诉远处的小公子他们一声,也不要奴婢跟随,就留在花林里等她,奴婢按小姐吩咐的做了
之后,还是不放心小姐,就跟在她的后面,追了上去。”
李同江听到这里,微微颔首,嗯,这前面和玉璃郡主说的都一样,也印证了有个小喇嘛传话的说辞,于是,便问道:
“墨翠,你可曾听到那个喇嘛和玉璃郡主说了些什么?他是说毓王妃请玉璃郡主去聊天话家常的吗?”
墨翠摇了摇头,“大人,奴婢隔得太远,没有听清他们的谈话内容。”
她半抬起头,皱着眉,似乎想起了什么,迟疑着说道:
“大人,奴婢隐隐约约听到随风传过来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好像说到什么‘粉钻’‘念经房’之类的,不过,隔得实在太远,奴婢不敢肯定,就当奴婢没听到吧。”
李同江摸着下巴,想了想,问:
“那你可曾看清那个喇嘛是何模样,多大年纪?”
墨翠依然还是摇头,“那个喇嘛背对着奴婢,所以奴婢没看到他的正面,也判断不出他的年纪,只不过是因为他穿着喇嘛服,所以奴婢才认定他是寺院里的喇嘛的。”
李同江刚要说话,南夜毓却在此时冷冷地插了一嘴:
“这个丫环的话怎能采信!她明显就是站在她家主子一边的,说的话就跟串供好了一样,连那个喇嘛都捏造了出来!哼,寂光寺的住持可是说了,寺里面可没有一个容长脸的小喇嘛。”
柳云昊趁机跳起脚来骂道:
“臭丫头!贱奴婢!你就编吧,帮你的贱人主子编话圆谎,看等会本少爷不撕烂你的嘴!”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一团白影一闪,公堂里响起两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啪啪”!
柳云昊捂着脸,仰头瞪着面前的人,怒吼道:
“你为什么打我?!我……”
待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何人时,他的声音瞬间变小,然后后面的话被他直接给吞进了肚子里。
南夜太初冷冷地警告道:
“你要是再敢口出污言,骂你的六姐,可就不是两巴掌的待遇了!”
说罢,他
负手走回了千陌身边坐下,刚才那冷面阎罗的形象一到她面前瞬间消失不见,看着千陌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温柔。
千陌握着他的手,对他微微一笑,他便满心满眼全是她了。
柳千棠和柳千紫敢怒不敢言,她们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都没有看清南夜太初是如何飞身到柳云昊面前,又是如何快速地扇了他两巴掌的。
这个逍王,板起脸来,太可怕!
而且,他的功夫,似乎很好很高很强大!
公堂里刹时间安静无比,李同江装作没有看见刚才的一幕,他咳了咳,待众人回神,说道:
“那个喇嘛的事情暂且放下,墨翠,你继续往下说,你跟着玉璃郡主回去后,又发生了什么。”
这时,南夜太初轻轻抬了抬右手,一个暗卫立刻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南夜太初悄声吩咐了他一句话,暗卫立即躬身离去。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迅速无比,要不是大家亲眼所见,就仿佛从没有一个人忽然出现又忽然离开一样。
在场的人心里均是暗暗一惊,各自转起了不同的心思。
墨翠半抬着头,继续说道:
“奴婢因为隔得较远,所以落后了小姐一段距离,等奴婢赶到院子的时候,院子里面并没有小姐的人影,整个院子也静悄悄地,奴婢想起先前隐隐约约听到的念经房几个字,怕小姐又去和大夫人起冲突,想也没想便径直去了念经房。”
说到这里,墨翠抬起头朝千陌看了眼,那一眼里有纠结,有疑惑,也有犹豫。
李同江紧追着问道:
“那你进去之后,看到了什么?你要如实说来,不得隐瞒!”
“是,大人。”
墨翠收回目光,复又低垂了头,小声但是清晰地说道:
“奴婢听到打坐室里面传出声音,便急匆匆赶过去,然后然后就看到小姐正弯腰站在席塌边,听到奴婢进来的声音,小姐从大夫人身上收回手,站直了身子,让到一边,奴婢这才看到大
夫人背上插着一柄刀死在了小几上。情急害怕之下,奴婢吓得尖叫出声,后来的事情,就跟七小姐和毓王妃说的一样了。”
这么说来,墨翠进去的时候,大夫人已经被害身亡了,她也没有亲眼看到千陌杀大夫了?
李同江不禁问道:
“你刚才说你进去的时候,玉璃郡主收回手,站直了腰,那你可有看清她之前在对大夫人做什么?”
墨翠摇了摇头,轻声答道:“小姐是背对着奴婢的,奴婢没看到小姐对大夫人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又抬起头,焦急地为千陌辩护:
“不过,奴婢虽然没看到,但奴婢敢肯定,小姐应该不会杀了大夫人的,虽然她恨大夫人在几年前设计让她跌落山崖生死不明,也恨大夫人派人想要害死小公子们,但小姐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她断不会去杀人的,而且她在吃饭时候说的威胁的话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大夫人的,大人,您一定要明察啊!”
墨翠为自家小姐辩护的话显然不起作用,公堂上的人皆是露出了鄙夷之色:
事情太简单不过了,根据墨翠的话就可以判断,在她进去之前,千陌刚刚因为某种原因将大夫人杀死,墨翠不是说听到了一个声音吗?那个声音肯定就是她用匕首捅进大夫人后背时发出来的!
除了她杀,没有其他人会去杀害大夫人了,而且她们俩不是一直在说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吗?要真有别人杀的大夫人,那人是怎么跑出去而没被人发现的?
所以,杀害大夫人的凶手就只能是千陌了!
这话,却没有人敢说出来,大家都看着李同江,等待这位京兆尹大人的审断。
千陌眯起眼,勾起唇笑得极淡,南夜太初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他们的所想是一致的,一切尽在无言中。
柳千棠这时适时地插嘴说道:
“李大人,案子已经很明确了,这个贴身丫环的话是可
信的,她因为听到声音进了打坐室,然后刚好就看到千陌背对着房门,将刚刚被她杀死的我娘放倒在小几上,为了确认娘是否真的已死,千陌顺便还探了探娘的鼻息,在墨翠进去后,她只好装无辜地站到一边,以示清白,试想一下,在一个窗户都关着的房间里,除了千陌外没人进去,不是她杀的又是谁会去杀娘呢!”
李同江凝眉询问:“玉璃郡主的动机和理由是什么?”
柳千棠撇了撇嘴,眼睛红红地道:
“还能有什么动机!一定是她怀恨在心,又和娘争执了起来,对了,墨翠不是说听到粉钻二个字吗?娘也许猜到粉钻失窃之事与千陌有关,所以派了个喇嘛传话,要和她见面。千陌到了念经房,与娘说了几句话,发现娘有可能发现了她的秘密,这才杀人灭口的!对,一定是这样!”
只有这样,才能完美解释为什么有一个小喇嘛传话让千陌去念经房,为什么两人会一言不合而让千陌杀死大夫人,她根本就是心虚,怕秘密败露!
此时,公堂上所有的人,除了千陌和南夜太初之外,均是这样猜想的。
李同江转向千陌,严肃地问道:
“玉璃郡主,请问你现在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千陌摇了摇头,耸耸肩,淡笑着道: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我似乎想不到更好的为自己辩解的法子了,我说不是我杀的你们又不信,没办法,李大人看着办吧。”
这个玉璃郡主也太不将杀人这回事当回事了,看她那淡定的模样,真是让人无语。
李同江心里快速盘算了一番,他对玉璃郡主杀死柳王氏一事始终存疑,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所有的证据都对她不利,他也不能徇私枉法。
况且受害人一方的女儿就是毓王妃,两边的势力地位身份旗鼓相当,他既要不偏不倚公正无私,又要照顾到双方的情绪身份。
所以,在沉吟片刻后,李同江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