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快屋里坐。”张国全把根生爹让进院子。
“哎哎,又麻烦你了。”根生爹点着头。
白鸽今天的工作,也已做的差不多了,张国全顺道把她推回了院子。
他小声告诉了白鸽这人是谁?白鸽才恍然大悟,羊倌儿家的啊。
那不管对方是不是来求办事的,白鸽依然热情起来。
羊倌儿是个好人,家里的那只羊,还是羊倌儿送的呢,而且昭阳有时候也会跑到河沟,跟着羊倌儿爷爷一起放羊。
前几天听张国全说羊倌儿老了,她到现在都没回过来神。
再次见到羊倌儿的家人,竟生出一种重逢的喜悦感。
白鸽猜对了,根生爹此次带着根生,提着东西,大晚上的来一趟,的确是想找张国全,把根生安排进矿场。
这下子,别说白鸽不知道怎么拒绝了,张国全一时也抓头。
换成别人还好,可这是羊倌儿的家人啊。
虽说和羊倌儿非亲非故,但这几年下来,没事的时候,躺在河沟的草地上,跟羊倌儿聊着天,成了他疲惫之余,最放松的时刻。
羊倌儿的话总能让他得到启发,他视这个放羊的老头如朋友,就是年纪稍微大了一些而已。
不管怎么说,和羊倌儿躺在河沟草地上,放羊的那段日子里,会成为张国全难以忘怀的日子。
就像根生说的那样,放羊的时候,轻松自在。
院子里,几个人随意的坐在葡萄架下。
对于根生爹的要求,张国全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答复,而是看着根生问:“确定不上学了?”
根生摇头,上次在河沟的时候,已经劝过他了,没想到这孩子还是没听进去,铁了心不愿意上这个学了。
“大哥,根生这是咋了?他还这么小,你得让他上学啊。”
见根生不说话,张国全知道跟他说了也没用,索性和根生爹聊了起来。
根生爹叹了一口气:“唉,谁说不是嘞,从年初回来就不想上了,还是被我打回去的,这不,老爷子去世,这次回来守完孝,说啥都不愿意去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没去学校里看看。”
张国全现在也是一个父亲,有了昭阳后,他更能体会到当父母的不容易,恨不得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孩子。
“咋能没看过,一群镇上的本地孩子,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天天和根生过不去,见他老实,老是欺负他,你说咱也不能天天守在学校,啥也不干吧。”
根生爹一边生气,一边哀叹。
主要根生这孩子性格上有些软弱,任人欺负,又不敢还手。
对于根生来说,最好的方式是逃避,比如放羊,可是也不能真的放一辈子羊吧。
根生爹自然是不愿意的。
“张矿长,我也知道,根本没资格找你办事。”
“你别这样说,我和老爷子挺聊得来。”
“是,就是想着有这层搭话的关系,才厚着脸皮来找你的,孩子不愿意上就不上吧,反正平时成绩也不咋样,连个高中也考不上,能认识几个字,我这当老父亲的,也算尽到责任了。”
其实能上到初中,已经很不错了,出去打个工,也不至于当睁眼瞎。
“就是你看,这孩子也不大,总不能真放一辈子样,年纪小,出去打工,我也放心不下。”
作为父亲的根生爹,为孩子操碎了心,这让张国全想到了自己的老爹。
老爹也是这样,一辈子辛苦节俭,不舍得穿,不舍得吃,挤出来的,也都是给了孩子。
说实话,听了根生爹的话,张国全在那一刻,心里面确实有了一丝动摇。
可能是因为那河沟上方,哀怨空灵又高亢嘹亮的曲子吧。
他确实想答应下来,让根生在矿场有个事做。
也只需他一句话,对于现在的他,身为矿长,安排进一个人,就像吃饭那么简单。
他陷入了自我矛盾中,羊倌儿要是在的话,一定不会同意他这么去做的。
可偏偏又是羊倌儿家的。
白鸽看出了他的犹豫,也知道了,这孩子是羊倌儿的孙子。
“不如,让根生去超市吧。”
听到白鸽的话,张国全莫名的松了口气,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超市?”根生爹发出疑惑声。
白鸽先是向他解释了矿场的规定,以根生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人,是不能进入矿场工作的。
但是,根生爹想让孩子历练一下的话,可以去超市,都是自己人,根生爹也可以放心。
根生爹同意了,超市也行,离家近,有个事情先做着,怎么着,也不能让孩子再去放羊了。
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临走的时候,张国全嘱咐根生第二天早上来,一块去镇上,正好,他要去镇上坐车,赶往县城去见吕来喜。
深夜静悄悄,白鸽似乎睡不着。
张国全撑起半边身子,往床头上挪了挪,白鸽便顺势靠上去,躲进张国全的臂膀里。
“白鸽,你让根生去超市,是怕我不好意思拒绝人家吧。”
白鸽总是在体谅他。
白鸽靠在他身上,轻轻摇头:“也不全是,其实我也有点犹豫,现在超市的经营并不是太好,二哥还建议裁员呢,以此减少开支。”
“哦?”张国全感到意外:“二哥什么时候这么上道了,知道经营不好的情况下,要控制成本。”
“不过白鸽,你还别说,二哥平时吊儿郎当的,他提的意见倒是可行,那你还要把根生送进超市?”
再进去一个根生,别说控制住之前的成本了,还在此基础上,增加了额外开支呢。
“我想过,不能为了控制成本,就把人员辞退了,对于一个大超市来说,辞退一个人两个人,并不足以节省多少开支。”
白鸽明显的不一样了,她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我的双腿不利索,可是我的耳朵和眼睛是好的,耳朵我有了,还差一双眼睛。”
张国全听懂了,电话是白鸽的耳朵,而根生就是她的眼睛。
平时超市的经营状况,都是通过电话听到的,简短,很多细节,她不在现场,是很难发现问题的。
所以,她想要一双眼睛,替她去看,去观察。
有时候听到的,远不如看到的。
张国全摸着白鸽柔软的发丝,轻轻的说:“白鸽,你真的不比任何人差。”
他有信心,他相信白鸽,一定会把超市带的好起来。
这样想的时候,他更加坚定了要把白鸽的腿看好。
只要张国全相信她,白鸽心里便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整个村子还未苏醒过来,天地间静悄悄的。
根生起了一个大早,张国全正在院子里打水洗脸,然后擦着脸的功夫,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院子。
一边收拾,一边告诉根生在超市的工作任务。
很简单,考虑到他还只是一个半大孩子,除了每天摆摆货,打打秤,下午可以早点回来。
但是有一点,回家之前,必须经过杨家庄的小卖部,把一天的工作汇报给白鸽。
白鸽的意思是,以后尽量少用电话,能省下来电话费开支不说,根生见到的,记录下来的,要比电话里的详细和真实。
根生点着头,说明白了。
张国全捞出自行车:“上来根生,我驮你去镇上。”
根生坐了上去,他不敢抓张国全的后背,为了不在颠簸的时候坐不稳,他抓住了车座子。
张国全用力蹬了一下,骑到河沟的路上:“根生,以后别跑着来了,这辆自行车就送给你骑着上下班,有点旧,你可别嫌弃啊。”
根生赶忙摇头,一想他坐在后面,摇了头,张国全也看不见,又急忙说道:“谢谢张叔。”
河沟上青草茂盛,羊倌儿,你看,咱俩的缘分没有断掉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