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素娟站在地头上,风把她的发丝吹得凌乱。
直到夏竹喊她:“妈妈,来放风筝。”
夏素娟露出宠溺的笑容,提着步子,踏进了麦地里。
谢军有疑惑:“国全,夏总总说你是甩手掌柜,这句话未免有些多余了。”
在谢军的认知中,夏素娟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一个人。
张国全却毫不在意:“她就是开玩笑,再说,我也是发自内心的,人这一辈子,真心朋友不多。”
女性知己,更艰难,免不了被人诟病。
谢军似理解了一样,认同的点头。
“话又说回来。”
“咋?”
“军哥貌似比我上心。”张国全仔细盯着谢军的脸:“军哥该不会对素娟姐……”
“不不不。”谢军连忙摆手,既窘迫又着急的说:“我可不敢啊,咱是什么人,腿都不利索,哪敢有那种心思。”
张国全却笑而不语。
有时候,不用明说,一个人的脸红,足以解释一切了。
都道春江水暖鸭先知,河沟的水面上荡着几只麻鸭子,时而把脖子探进水里,时而掀起半个鸭蹼,一只鸭子压在另一只身上,发出“嘎嘎”的叫声。
下定决心去找吕来喜的前一夜,竟意外的见到了根生。
春日的夜晚,温暖静谧。
东地的小卖部里,还亮着一盏昏暗的钨丝灯泡。
靠近门口的小炉子,早在前段时间,便停止了烧煤球。
一直没顾得上收起来,正好,第二天,是张国全休息的日子。
难得的放松下来,他就里里外外的收拾起屋里和院子。
走进小卖部,白鸽还在工作,一天的进货单,营收和支出,她必须做到心中有数。
张国全见她那样认真,想起夏素娟的话,忍不住开起玩笑。
“白鸽,何必那么辛苦,像我一样,当个甩手掌柜不也挺好。”
白鸽抬头,努力朝他挤出一丝微笑:“要是两个兄长能像素娟姐一样能干,我倒是不想管那么多。”
张国全便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掂起不用的炉子,准备把这个铁疙瘩放到旮旯里,等天冷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白鸽的感慨也是出于无奈,为了能让家里和谐一点,轮流照看老爹,这才提出让大哥和二哥去超市的想法,给两位兄长找个事做。
出于一片好心,可是超市在两个兄长的管理下,却没有达到白鸽的预期。
正月十五开业的那一天营收,现在想想,算是昙花一现的顶峰了。
之后,便归于平静,平时去了租金,人工的支出等成本,只能保住本,偶尔会出现入不敷出的状况,每逢那样的情况出现,白鸽就开始发愁。
当然,也有赚钱的时候,逢集会的那一天,可是集会不是每天都有,隔五,隔八的才有上一次,因而平均下来,等同于赚不到什么钱。
至少,和预期的远远不一样。
换成别人,那股子激情,可能早已消磨殆尽了,有时候杨老怪也会说,趁早转了得了,还能回来本钱。
偏偏白鸽很执拗,哪怕每天辛苦,忙到很晚,她也选择坚持下去。
不能因为一点困难,就选择撂挑子了,那样的话,她瞧不起自己。
睡不着的深夜里,张国全会和白鸽探讨分析,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地势那么好,人流量大,货品也不贵,偶尔的打折促销,还要比外面的商店便宜上一截子,怎么营业额就上不来呢?
是大环境的问题?还是两个兄长的问题?
要是大环境的话,那可就没办法了,赶集的人们还无法接受大超市的模式,或者说还没适应,那只能怪这门生意看走了眼。
可要说是两个兄长的问题吧?
又拿不定主意,毕竟白鸽不经常待在超市,偶尔的时候过去一趟,两个兄长看上去,也是尽职尽责,根本发现不了问题。
平时,都靠电话汇报工作。
电话里说总归有局限性,电话费打下来也不少费钱。
所以超市在向白鸽汇报工作的时候,也都是长话短说。
讨论来讨论去,变成了白鸽自责,要是自己的双腿好好的,那该多好啊,就能天天到超市守着。
张国全把炉子塞到了上平台的楼梯子下面,怕被雨淋到沤坏了,又在上面盖了一层塑料布。
再走出院子,站在院门口时,他先是看到了站在小卖部门口的一半大孩子,当时,还以为是村里的谁家孩子,来买东西呢,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根生。
根生是看向小卖部里面的,并没有注意到张国全站在院门口。
而小卖部里面,除了白鸽,还有根生爹。
张国全正想过去打招呼,这么晚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等他抬步,先听到了根生爹说话。
“大妹子,张矿长在不在?”
白鸽不认识根生爹,但她知道,一般喊张国全为张矿长的时候,而且还这么晚,一定是来找国全办事的。
这样的情况,自从张国全当了矿长之后,成了家常便饭。
家里面总是有陌生人上门,无一例外,都是来找国全办事的,要么想着法的,在矿场揽点生意,要么是来攀关系,求矿长帮着办点事,还有借着关系,想让自家孩子到矿场上班的。
眼么前这人,白鸽一眼就看出来,门口有个半大孩子,怯生生的站在那里,不用说,一定又是找国全,想把孩子安排进矿场的。
一般碰到这种情况,张国全都是能躲就躲,毕竟是熟人,直接拒绝,别人脸上挂不住,实在躲不过去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委婉的说些推辞的话。
正常情况下,大都能听懂,便也不再强求了,客客气气的返回去。
碰到一些明明听懂了,却还在装不懂的,那张国全也只能直接拒绝了。
总归是伤情面的,遇到这种情况,有时候白鸽会出马,起到一层缓冲作用。
由她去说,再好不过,既保全了对方的面子,又给自家丈夫留有余地。
张国全常常感叹,有这么一个女人,替他挡在前面,白鸽是那么聪明。
要是双脚利索的情况下,他相信,白鸽不会比夏素娟差了。
这次也不例外,白鸽对那陌生人说:“你找张矿长啊,他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有事你可以告诉我,我替你转告。”
为了不让自家丈夫应对拒绝人的状况,白鸽不得已这么去说。
别人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她既然说了不在,那别人也没有闯进院子的理由。
根生爹难掩失望:“不在啊,来的真不凑巧,我还想着晚上张矿长一定会在嘞。”
根生爹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根生:“你张叔不在,咱就先回吧。”
根生一句话不说。
白鸽开口说道:“这位大哥,带的东西,还请拿回去吧,谢谢你的好意。”
张国全从来不会收人家东西。
根生爹没有去拿,解释说:“没事大妹子,也没买啥,留着给孩子吃,家里老爷子经常提起张矿长,也没来看过,我就先走了大妹子。”
“欸……”白鸽有些着急:“拿回去吧。”
根生爹说啥都不愿意拿,拉着根生就准备离开,弄得白鸽在后面干着急。
张国全迎面走了出来。
以往换作别人,他也就顺着白鸽的话,待在屋子里不出来了,可根生爹不一样。
先不说是不是以为的那样,根生爹这次,是否真的是为了根生的事?
就算是这样,张国全也决定向根生爹讲清楚。
“大哥。”
“张矿长?”根生爹明显的惊喜起来:“这么快回来了,我还以为得很晚咧。”
“啊,是。”白鸽已经说了他不在,他也只能顺着白鸽的话来:“办完了,就赶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