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黄永康。
看张国全离去,他才转过身,对靠在沙发里的魏振洋说:“人你也见了,怎么样?”
魏振洋摆摆手:“跟你说的一样,没有拉拢的可能。
只可惜,为了让他主动来找我,兜了这么大一圈子,还把你的钢厂归属权,便宜给了宋镇长。”
“那倒没有关系,让他主动找你,总好过你去主动找他,所以这个圈子必须得兜,目的是让他没有戒备心,咱要是上赶着,反而让他心生警惕。”
“老黄,你可真是个老狐狸,可我有点不明白,经过刚才的见面,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你说你老黄,干嘛要顾忌这么一个人呢?”
“阿大还是轻看了他,此人不可小觑,我之所以把钢厂从县里剥离出来,选择交给镇上,也是有原因的,我要不这么做,宋镇长都成了他张国全的人了。”
“难怪宋镇长会听你的,一个钢厂带来的效益,抵得过十个投资商。”
“是啊,所以我们更不能放弃矿场了。”
“我们要想得到矿场,目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让矿场进行改制,从公有变成私有,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
“嗯,我已经在布局了,要不了几年了,矿场一定会被逼得进行改制。”
“在老黄面前,苏锦城终究是年轻啊,既然你老黄的信心这么大,那我也不能闲着啊,怎么也得助你老黄一臂之力。”
“哦?有阿大出马,相信能把这个时间缩短,不知阿大,有什么办法?”
“张矿长感兴趣的女人,老黄你愿不愿意试一下?”
“哈哈,我可没兴趣,不过?你是打算让月月……”
“他不是有个双腿瘫痪的妻子,我不过做个顺手人情罢了。”
洗脚城的三楼彻底淹没在黑暗中,只有楼体上的霓虹灯闪烁,发出诱人的光芒。
大金牙本来还不相信,但到了镇上,他确实见到了胡四。
胡四正在水泥厂的门口,指挥着几个工人搬运建筑材料,大金牙迎了上去。
“四爷,你当真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啊,这一天兄弟咋过来的,就我这老腰,到现在还疼着呢。”
大金牙就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着这一天的辛苦遭遇了。
张国全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死胖子应该是在洗脚城享受了一下午。
胡四抱拳行礼:“啥话都不说了,俺老胡对二位的感激,全放在心里了,以后要是能用得到俺老胡的地方,二位尽管开口,俺老胡要是说半个不字,天打五雷轰。”
能看出胡四的情真意切,张国全有心跟他说一声。
“四爷是真性情,但是四爷以为的江湖,也不能单靠武力去解决。”
“狗屁的江湖,俺是明白了,啥都是钱说话,不过,二位依然是俺心里江湖的兄弟。”
胡四说着,把张国全和大金牙让进水泥厂。
张国全扫了一圈,到处都是堆放的建筑材料,要不是吴大疤瘌的阻扰,水泥厂早已初具规模了。
“两位兄弟,今晚可不能走,俺老胡必须好好招待一下二位。”
“四爷,估计吴大疤瘌不会再来找事了,四爷要加快速度了,我看县城这段时间要有动静,那就意味着素娟姐很快就要开始动工,水泥不能耽搁啊。”
胡四拍着胸脯保证:“张矿长尽管放心,我误了谁的,也不会误了傲龙建筑公司的。”
今晚就在水泥厂吃了,胡四为了表示感谢,非要弄一桌子菜,张国全没让,只有三个人,一桌子菜太浪费了。
简单吃点就行,他还得赶回杨家庄呢。
在水泥厂的大院内,支了一个小桌子,立了秋之后,夏季的余热,仍然没有彻底消散。
在院子里吃饭正好,微微清风吹在身上,还挺惬意。
水泥厂只盖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连围墙都没盖上呢。
顺着望过去,能看到不远处,有一大片玉米地,长势很高,已经出了穗。
水泥厂在镇子南边,原先是一片荒地,只在向北百十米左右,便是大片大片的农田了。
在夜色下,成片的玉米地伫立在地里,还怪瘆人的。
张国全回去的时候,一弯月亮高高的挂起。
没让大金牙送他,跟胡四喝的不省人事,他索性走路回去,从河沟抄近道,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临走之前,大金牙迷糊中,交给了他一封信,一直在裤兜里装着,变得皱巴巴的。
大金牙这段时间一直张罗着胡四的事,他竟然把这封信给忘了。
张国全一个人走在河沟的小路上,周围都是比人高的玉米地。
都说心里要是没鬼,就不用害怕一个人走夜路。
张国全觉着不是那回事,人天生就对黑暗恐惧,尤其是哗哗作响的玉米地,谁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一头什么样的怪物,对大自然也应该心生敬畏。
信是外省寄来的,小向写的,土崖沟那个当过兵的小民警。
张国全为了转移周遭玉米地带来的恐惧,他拆开信,借着朦胧的月光,边走边看。
信中说了很多事。
首先在土崖沟,有些被拐的孩子,全都解救了出来。
但这不是本质,本质上是土崖沟的村民,很多村民都没法生孩子,不从本质上解决,拐卖现象就不会从根本上杜绝。
张国全当时顺嘴提了一句,需要找一个技术人员,好好调查一下土崖沟的环境,尤其是在群山环绕之下,唯独一座山寸土不生,很不符合常理。
小向向上级提出了这一建议,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果然是那座山的地质出现了问题,具体是哪方面的问题,还需要更详细的数据调查。
但可以确定的是,土崖沟的地下水遭受到了污染,长时间喝的情况下,村民的身体产生了变化。
不得不喝,本来就是偏僻的小山村,不喝那的水,还能喝哪儿的。
为此制定了一套方案,土崖沟全体村民进行搬迁,离开那个小山村。
这样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小向在信中还写到,罗锅背已经不恨他张国全了,土崖沟的全体村民感谢他。
张国全借着月光看完信,心中充满了力量,对周遭黑暗的玉米地,也不再觉着害怕了。
再抬头,不知不觉间,竟然快到杨家庄的边界了。
两个村子的田地,隔着一条土沟,即使在庄稼布满农田的情况下,也能轻易的判断出,到了两个村子的交界处。
在黑暗中,他的目光很快被不远处的小煤山吸引过去,那是赵春牛的小煤窑。
小煤窑挖出来的煤,堆成了一座小山头,比长势高的玉米地,还要高出一大截。
张国全大约估摸了一下时间,现在应该是晚上十点左右了,村子里的人睡得早,往村庄看,一片漆黑。
而赵春牛的小煤窑,却灯火通明,若是从上空俯视,在一大片玉米地里,似躺着一方更大的月亮。
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村子里,这算是一个独特的现象。
赵春牛选择在晚上干活,只是为了凉爽一些,井下通风设施跟不上,眼下已入了秋,估计也快恢复正常作息时间了。
小煤窑挖起煤来,毫无章法,周围的土地被挖的千疮百孔。
到处散落的煤灰,已经蔓延到周边的庄稼地里。
河水自然也没能幸免,好在不停流动,目前看,没有多大的影响。
张国全静静的看了一会,便回了东地。
昨天下了一场阵雨,河沟里的青蛙不停的发出响声,和草丛里的蛐蛐,交汇成一曲动人的夏末之夜。
离东地不远的时候,看到院子里亮着灯,都这个点了,白鸽还没有睡下。
张国全看着那盏回家的灯,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