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人又有办法,好像每次在张国全遇到难题的时候,在他那儿就变成了一件特别容易解决的事情。
老丈人究竟有什么办法,他问,老丈也不愿意说。
但张国全有理由相信,老丈人真的是有办法的,不管以前老丈人喜欢用什么样的损招,但无一例外,老丈人办成了。
这一次是钱的事,老丈人不愿意拿自个儿的钱,却怎么能筹来那么多钱呢?
为此,他和白鸽还专门探讨了一番,最后得到的结果,老丈人很可能去借。
去哪借?问谁借?又想不出来了,老丈人有钱,再去借钱,有点不合常理。
要是别的事,老丈人还有办法想些别的招解决,可这是钱的事,再有办法,他也不能去偷去抢吧。
他和白鸽都想不出来,两天后,张国全便知道老丈人用的办法,是什么办法了。
先是亮子来得,主动找的张国全,出了井,没有回家补觉,而是先来找了张国全。
干了一夜的活,都是重体力的,亮子看上去很疲惫:“国全,我咋听说,你这两天到处借钱呢?”
张国全一下子听懵了,他哪里到处借钱了,也就是找老丈人借过,找老刘借过,老刘又不来村子里,那亮子是怎么知道他借钱的,不用想,一定是老丈人说的了。
张国全诚实的说道:“素娟姐的孩子生病了,等着用钱,我正想法给她筹点钱呢。”
“听说不少嘞。”
“是不少,可那是一条人命,我和白鸽的意思是不能见死不救,能帮多大忙,就尽力吧。”
“你再帮忙也弄不来那么多钱,我也是没有那么多,要有的话就先拿给你用了,这样啊,这不是矿上马上发工钱了,没几天就一个月了,等矿上发了工钱,你先拿着用,啥时候有啥时候再给。”
“亮子哥,这……”
“没事,你嫂子不用担心,家里有她一口吃的就行,夏素娟帮咱村里签了合同,对咱乡亲是有大恩的,咱不能见死不救。”
“那给半个月的吧,快过年了,怎么也得留点过年用。”
亮子摆手:“不碍事的,家里还有一点,过年也花几个钱,就按我说的办。”
张国全听得很是感动,想必夏素娟在这里也一定感动坏了吧。
“那,亮子哥,我替素娟姐谢谢你,你不用担心,素娟姐在这有食堂,能赚钱,一定不会缺了你这些钱的。”
“嗐呀,有你张国全做中间人,我有啥担心的,你先等两天吧,不和你扯了,我得回去睡觉,可困死我了。”
亮子带着一身疲惫回了家,打牌的村民这两天总是讨论,说矿上给下井干活的工人增加时间了,多加了一个小时,工钱不变。
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的话,之前的工钱没干够一个月,一点不给结,很多村民就选择忍受了下来,多一个小时也没啥,反正就是少睡一会的事。
县里来得工人增加了半个时辰,考虑到县里的工人有技术,才没敢那么明目张胆的要求和村民上同样时间的工。
即使这样,县里有些工人已经开始有人抱怨了,抱怨归抱怨,平时只是上班时间有点长,干活是不用咋干的,这是魏大海特意交代过的。
有重活就让那些个村民干,你们只管老老实实的管技术就行。
这样一说,县里的工人觉着魏大海这人还不错。
对村民,魏大海也有话说,多干这么一个小时,是让你们跟着县里工人好好学技术的,等把技术学到手,工钱那是加倍涨。
村民觉着魏大海说得在理,对增加的那一个小时也就不计较了。
亮子走了后,又紧接其后,从河沟那来了村民,三五成群的。
张国全以为是来买东西的,老早的便站在柜台后面等候着。
他猜得没错,村民确实来了小卖部。
还没等张国全招呼,一进门,就喊道:“国全,咋听说你到处借钱呐。”
都知道了?张国全有点诧异,随即他便明白过来,老丈人的那张嘴,估摸着全村人都知道了吧。
只是,老丈人怎么把话给传偏了,他哪里到处借钱了?
“杨叔不是说了,是为了那夏素娟生病的孩子。”
“那咋个办?”
“咋个办?让你来干啥的。”
“大家都兑点钱呗,人家夏素娟给咱签了合同,咱不能没良心呐。”
“是得兑点钱,多少是咱乡亲们的一点心意,咱不能看着人家孩子没了命不是。”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张国全一句话没说,来得这些村民都要给夏素娟筹钱,跟亮子一样。
他想和乡亲们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发现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感激了,村民太热情了。
他光是听着乡亲们之间的对话,脑袋就一直处于晕眩的状态,感觉有点不真实,今天的阳光倒是比前几天要好得多,不再是那种灰蒙蒙的天气了,总算露出点蓝色的天空。
当阳光斜着照进小卖部门口的时候,张国全看到外面又来了不少村民,在阳光的沐浴下,朦朦胧胧的,一切都显得很是虚幻。
就是在这种不真实的环境下,张国全拿出小孩用的本子,又拿出铅笔,在纸上认真写下每个村民要借出钱的人名。
栓子,二蛋爸,杨树林,大伟,建业,记得几乎都是小名,小名就足够了,用不着正规的大名,他们相信张国全。
记完人名的大都没有停留太久,还要回家睡觉,因为上工回来的村民白天要睡觉,杨家庄成了两幅景象,夜里有人睡觉,大白天也有人睡觉,啥个时候也没有过这样奇特的景象。
等村民彻底走完了,张国全翻着本子上记下的人名,他数了一下,一共有三十六个人,他又大概算了一下,能算出来,因为村民说了,等过几天发了工钱,会拿出一半给夏素娟孩子看病。
剩下的一半得给家里留着,村民希望张国全能够理解,确实快过年了,花钱的地方多,张国全当然是理解的,就这能拿出一半借给他,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工人一个月的工钱在五十元左右,没有县里来得工人高,县里工人一个月工钱好像是九十元左右,没办法,人家有技术,比村民多拿工钱是应该的。
村民也是知足的,有五十元的工钱,相当于将近半亩地的收入了,这要是干个一年,几乎差不多一季庄稼的收入,这可是另外得来的,家里还种着庄稼呢,加上挣来的工钱,要不几年,那日子就会变好起来。
每次这样想的时候,村民就觉着日子有盼头,再累再脏就不觉着有啥了。
魏大海骂几句就骂几句吧,反正他们是来挣钱的。
一个月有五十块钱的工钱,折去一半先给夏素娟的孩子看病,这是很多村民的意愿,他们感激夏素娟给他们签了合同,有了保障,也用兑钱的方式回报夏素娟。
张国全在纸上哗哗的计算着,他算出来了,光是这些许诺的钱将近九百元,加上手里的八百,就有了一千七百元,不确定夏素娟要用多少,但这一千七百元怎么着也能让夏素娟好过很多。
就这样,张国全望着小卖部门口,看向高高的蓝天,阳光正好。
他期盼着,和所有下井干活的村民一样期盼着,期盼着发工钱的那一天。
要是没有夏素娟孩子这档子事,村民会期盼着拿到钱,给孩子买点好吃的零食,要过年了,再置办两身新衣服。
因为许诺出去,先借给张国全一半,可能也就办不了提前预想好的那么多事了,买不了那么多零食了,衣服也只能置办一身了,但是他们没有因此沮丧,相反,他们是高兴的,这来自于内心的一种喜悦,他们觉着那点少少的工钱,能够救活一个孩子的命。
现在,张国全期盼村民发工钱的同时,还在期盼着一个人。
那人是杨老怪,是他的老丈人,来杨家庄做倒插门的上门女婿有三年了,他第一次对老丈人有了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