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赵春牛每天都是春光满面的,一点也没受到绵绵春雨的影响。
赵春牛冒着雨专门来一趟,是来告诉张国全一个好消息的。
给村里通电的事已经成了,等天好了,就开始给村里立电线杆子,拉线,装电表,保证秋天的时候大家能用上电。
这当然是好消息,白鸽高兴的脸上满是期待,只是张国全不明白,为什么赵春牛要冒着雨,单单来告诉他一声。
其他人知不知道?赵春牛说暂时还没通知到,这雨下个不停,等天好的时候再通知。
你看,的确是来专门通知他的,张国全装作不经意的提出自己的疑问。
赵春牛也是有解释的,这就不得不提起他当时开会时的场景。
当时上面专门就此事开了一场专项会议,镇子所有下村的支书都悉数到齐,其中有新上任的年轻支书,不过大部分都是一些还未退休的老支书。
镇子上对这场会议是极度重视的,县里专门来了领导坐镇,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以杨家庄为例,该怎样走出一条自我探索的前进道路?
说白了,也很简单,县里是有困难的,给村子通电不能只依赖县里,大家也要共同努力,比如杨家庄这样通过自我探索,给村子里谋发展,是县里的首例,经验值得大力推广,精神值得大力学习。
总之到最后,大会主题由“怎样走出一条自我探索的前进道路?”,最后演变成单方面对赵春牛的赞赏和褒奖。
那时,会场上的赵春牛不能再用意气风发来形容了,就是说志得意满也不为过。
会议还以赵春牛为例,特别强调了年轻的新生代力量,才是这个时代发展的弄潮儿,敢想敢干是年轻人的一大特点。
虽然明面上没有对老支书们加以褒贬,但通过赵春牛的对比,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老支书们老了,不适应这个时代了,改革的春风把他们抛弃了。
老支书们如坐针毡,可当着县里领导的面又不好发作,大都闷着头抽起烟锅,一声不吭。
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却挡不住赵春牛的激情演讲,雄厚的声音穿透烟雾,如重锤一样砸进每个老支书的心里。
俨然这场会议成了赵春牛的独秀专场,同时也代表了新生代和老一代之间势力的权衡。
杨进仓主任也参加了会议,他当然是倾向于新生代的,但不是因为赵春牛,而是杨雷。
在会议上,杨进仓专门提出杨家庄能通电,杨雷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还为此被人砸成了傻子,差点丧命。
杨进仓到底想表达什么呢?没人去想。
这样一件悲惨的事件,只是令众人唏嘘感叹了一番,然后各顾各的,谁也没心思再去管杨雷了。
杨进仓看在眼里,充满了落寞与悲凉,他意识到,他应该做点什么了。
这样想的时候,他是看着赵春牛的。
最后赵春牛对张国全说:“会议结束的时候,上游的那个老支书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张国全问:“是谁?”
“就是上次在上游用铁锨拍你脑袋的那个人。”
“他也是村委会的成员?”
赵春牛摇摇头:“我打听了,他正好今天出狱,上游的老支书顺便来接他回去呢。”
想起那次和村里的人一同前往上游,当时为扒开堵住的河流,和上游的人起了争执,千钧一发之际,他为了护住瑶瑶才被铁锨拍中脑袋,现在想想,被砸的地方还隐隐作疼呢,一到连阴天或者下雨天就这个样子。
砸他的那孙子很快就被抓了起来,不过张国全没大事,所以那小子也只是蹲了几个月就被放出来了。
在这时,张国全突然想起那条小河,河水流的很慢,这种现象太奇怪了,他问道:“春牛哥,你们开会是哪一天?”
赵春牛想也没想的回答:“前天啊,昨天就想找你,结果你不在,我听王婶说,你回西口村了,今天才来找得你,咋了?”
张国全说出自己的疑问:“经过咱村里的河水莫名其妙的减少了,也没断流,就是这么天天下着雨,按理说不应该啊。”
听到张国全这样说,赵春牛也表示疑惑:“是挺让人费解,那你是咋个想的?”
“你看啊,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上游的人把河水又给堵住了,像上次那样。”张国全试探着问。
结果,赵春牛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摇头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上游吃饱了撑的,这是雨季,和上次不一样,天天下雨,地里都涝成啥样了,现在都巴不得把水往沟里引呢,谁闲着没事堵住河,那样河水流不下来,蔓延到庄稼地里,首先遭殃的就是他们上游。”
“是,我也觉着不可能,但总觉得这事怪怪的。”张国全皱着眉头,想不出个所以然。
赵春牛拍了拍他肩膀,朗声说道:“别多想,我估摸着他们就是看咱开采河沙,给村集体挣了大钱,紧接着又给村子里通了电,他们呐,估计挖分沟呢,好让河沙积到他们村子里,也想效仿咱们杨家庄呢。”
挖了分沟,流下来的河水自然就少了。
张国全没有说话,赵春牛的这种猜想不无道理,可现在才想起挖分沟,积累到一定量的河沙,那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就拿杨家庄的河滩来说,那也是经历了好几代人沉淀下来的,又不是一朝一夕说有就有的。
赵春牛又说了:“肯定是这种原因,在大会上,你是没看到那些个老支书耸拉着脑袋的样子,尤其是上游的那些老支书,跟淋了雨的鸡一样,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呐,哈哈。”
张国全点点头,他想着再等两天看吧,实在不行他就去上游看看。
赵春牛临走的时候,张国全又想起了杨进仓,他问赵春牛:“杨主任在会上特地提了杨雷,大家对杨雷怎么看?”
他急于得到这个答案,听听大家的看法,杨雷将来还有没有做村支书的可能。
赵春牛挑了下眉,毫不在意的说:“那还能咋看,就当成一个可怜人呗。”
赵春牛特地加重了“可怜”两个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
这样一个好人,张国全实在想不通哪里可恨了。
不管怎么样,赵春牛确实办成了这件事,无论他是否因为截胡了杨雷,还是使用了严苛的手段,总之,村子里能通上电了,结果是大家想要的,那大家最后能记住的也就只有赵春牛。
这场雨下了快半个月了,看向哪里都是潮乎乎的,就没个**的地方,到处散发着霉味,心里也跟长了霉一样,堵得慌。
就这样过了两天光景,停了一下午,然后四弟张国正来了。
停的可真是及时,好像老天爷也在专门等待张国正的到来似的。
张国全有些恼怒的冲着四弟说:“不让你来,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让你好好陪慧茹了,你咋这么不听话。”
张国正嬉皮笑脸的说:“没事,慧茹跟老娘天天聊的开心着呢,不用担心她。”
张国全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全担心慧茹,你说你来,这么多荒地呢,一时半会肯定走不了吧,那老爹岂不是知道我分家的事了。”
听到这,张国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那个三哥,对不起啊,咱老爹已经知道了。”
“啊?”张国全惊呼了一声,急忙说:“你怎么能告诉老爹呢,他知道了又该瞎担心了。”
张国正回答说:“也不是我说的,是你弟妹不小心说出口的,我忘了再交待她一遍了。”
“弟妹说的?”
张国全轻叹口气:“唉,说就说了吧,咱老爹怎么说,会不会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