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国全看来,这就是陋习,完全就是趁着喜事的热闹故意占便宜罢了,可恰恰因为是喜事,不能红脸急眼的,全凭新郎官能不能护住自家新娘子了。
这是四弟的婚礼,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能去跟着一起闹洞房,他远远的看着,的确有几个年轻胡趁乱想伸手去摸慧茹。
幸好张国正把慧茹压在下面,紧紧的护住,愣是让一群人没了招,占不到便宜,就压着张国正的脑袋去亲慧茹。
还有几个人趴到张国正身上,一起用力往下压,压在下面的慧茹都快哭了,也不知道是压痛了,还是急的。
“热闹”了一会,总算结束,留下慧茹和几个妇女留在屋里换衣服。
白鸽帮不上忙,一夜没见到张国全,她来到张国全身边,等看清他的脸时,不由得皱起眉头:“国全,你脸上怎么了?”
“啊,怎么了?”张国全摸了摸,有点疼,肯定是青了,昨晚儿大柱子抱住他腿一下子栽到地上,估计就是那时候弄的。
“没事,可能昨晚儿天黑,不小心磕到了。”张国全随意的解释了一句。
白鸽才不相信:“跟人打架了吧。”
“没事,那小子嘴贱来着。”张国全赶紧看向堂屋门口:“快看,四弟要开始拜堂了。”
白鸽摇摇头,看向堂屋门口的雨棚下,简单的摆了一张高桌子,上面放了碗,里面插了一束香,桌角两边各放了一根点燃的红蜡烛,在桌子上面还放了一个笆斗,里面装的豆子和粮食之类的。
随着管事的发话,张国正和慧茹跪在地上的草席上面,拜天地,拜父母,最后夫妻对拜。
国正真的结婚了,张国全感叹着,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从小光屁股长大的亲兄弟有了自己的家,他打心眼儿里为国正感到幸福。
农村的婚礼简单,肯定比不上国正在城里办的那场婚礼吧,慧茹还能不嫌弃,这小子可真是有福啊。
拜完了堂,随着管事嘹亮的一声呐喊:“摆桌子,开饭……”
院子里热闹起来,充满了欢声笑语,比雨滴砸在泥塘里还要欢腾。
吃完了饭,送走了亲戚,老娘给大哥和二哥包了一些剩菜,带回家热着吃。
院子里热闹了一上午,总算清静下来,老娘忙着收拾院子。
张国全想起河滩上的荒地,他不准备停留,对老爹说,得赶着回去。
老爹是同意的,在他以为,三娃子和老丈人还没有分家,不能在这常住。
四弟张国正不同意,非拉着三哥在这里多住几天。
张国全说:“你就好好陪慧茹吧,我得尽快把荒地开垦出来,天晴了还得撒大粪,改善一下地里。”
国正只好不再说什么,最后张国全拉着驾车子走到院子门口,老爹老娘在屋子里忙活。
张国正看四下里没人,他才对张国全说:“三哥,你等我,我这两天就过去帮你一起开垦荒地。”
张国全摇摇头:“不用,没多少活,我自己就忙完了,你不用来,好好在家陪慧茹。”
没给国正说话的机会,张国全赶忙拉着驾车子走进了雨中。
老娘从屋里跑出来,大喊着:“还有菜没拿呢,咋说走就走了。”
张国全在前面远远的喊了一声:“不用了老娘,够多了。”
后面的张国正一把抢过老娘手中的菜,飞奔着跑向驾车子,掀开帘子扔了进去。
老娘给了那么多东西,拉着的时候,比来时还要沉。
白鸽在驾车子里说:“这满满的一驾车子,都是老娘的爱啊。”
回杨家庄的路,张国全专门换了一条小路,不常有人走,也就没那么多泥坑,那条路有一截顺着小河,窄窄的。
等快到了杨家庄,张国全拐了一个弯,白鸽可能在里面憋坏了,掀开帘子看,问张国全:“国全,是到了吗?”
“到喽,马上。”
白鸽没有放下帘子,眼睛暼向小河的时候,狐疑起来,不自觉的叫:“国全……”
“嗯。”张国全只顾埋着头拉车子,头朝下,肩膀朝前,这样比较省劲。
“为什么河里的水那么少?”白鸽疑惑的问。
张国全这才停下,也看向小河,同样疑惑:“确实不多哦,很奇怪。”
小河之前是有水的,经过一整个秋冬两季的干耗,河水量慢慢会减少。
可自从入了春,这雨一直下着,很多落下来的雨水会顺着小河沟,最终汇聚到河里,按理说,这河里的水只会多,不会少啊。
现在河里的水也还在流淌,就是不多,他确实想不通了。
白鸽问了一句:“该不会又是上游的把河水堵住了,现在河里的水流的才是雨水吧。”
听了白鸽的话,张国全想了一下,觉得不可能:“没道理吧,河沙都开采完了,他们还堵住干嘛,再说现在地里都涝透了,根本用不上河水,他们这么做根本没道理。”
白鸽赞同的点点头:“也是,可能下的雨都跑进庄稼地里了。”
她只能这样想了。
张国全继续拉起驾车子,埋怨道:“可别再下喽,地里都喝够了,再喝非发生水涝不可。”
白鸽也跟着轻吐口气:“最苦的就是庄稼人了,旱的时候怕旱,涝的时候又怕涝了。”
两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因为春天里的这一场场小雨,那股子激情都快消磨殆尽了。
张国全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他加油鼓劲的对白鸽说:“怕什么,老天爷不想让咱农民轻松,我还不想让它得心呢,我偏要和老天爷斗斗,看它能拿我怎么样。”
这话要是被老一辈人听到耳朵里,肯定要说张国全这娃子自不量力了,和天斗,自古都没个战赢的道理,年轻人终究是太年轻了,早晚是要吃苦头的。
回到自家的土院子,先把白鸽安顿到屋子里,张国全冒着雨卸掉老娘带来的东西,一趟一趟的往屋里搬,驾车子上的雨棚布暂时就不拆了。
等东西都搬的差不多了,最后手里提着最后一包剩菜,一个大跨步跳到屋檐下,步子迈的大,地上有稀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幸好,身子站不稳的一瞬间,伸手直接抓到土墙上,本想是稳住身子,哪知把墙泥抠掉了一块,握在掌心里随手一捏,直接碎掉了,软绵绵的,糊了一手。
“国全,外面雨大,你快进来。”白鸽在屋里呼喊了一声。
张国全回过神,打量了一眼湿漉漉的土墙,又扫了一眼处在雨蒙蒙下的村子,各家差不多都是这个情况,裸露在外的土墙都是湿漉漉的,掉点泥很正常,又不是像老丈人家那样,是红砖的墙壁。
回到屋里的张国全换上一身**的衣服,直接躺到了床上,这一路拉着驾车子,可真是太累了。
白鸽很合时宜的给他打开了收音机,让他先休息一会,正好里面放着单田芳的评书,是他爱听的,要是在平时,张国全肯定会认真听着的。
可现在躺在床上,疲惫的身体再也提不起精神,听着听着便睡着了,混合着木窗子外的沥沥雨声。
朦胧间,他还能觉察出,外面有风在用力鼓吹着木窗子上的塑料膜,哗啦作响,不一会,呜咽的风声顺着门缝忽进忽出。
还有白鸽收拾屋里时,偶尔传出的桌腿碰撞声。
睡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反正这一觉睡得太美了,虽然耳边总有很多噪音,睡得也不沉,但正是这些混合在一起的噪音,互相交织着,倒像风铃般悦耳。
正当他浅浅的沉浸在噪音中时,他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然后,就是白鸽转动轮椅的声音,开门的声音,风吹进来的声音。
木窗子上的塑料膜,发出的哗啦声戛然而止,全都顺着打开的木门灌进了屋里。
白鸽喊了声:“春牛哥。”
张国全猛的一下坐直身体,刚睡醒的眼睛望向门口那人,显得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