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纯一说完眼泪就不争气的滚了下来,砸进了程度的心里。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没有站在你的角度考虑。” 程度有些慌张,急忙跟子书纯道歉。
子书纯推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想到阳台上去吹吹风,冷静一下,程度紧跟着他。
吹着微凉晚风,子书纯平复了一下情绪道:“你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觉得有些不服气而已。只是成绩不好,就要被区别对待成这样,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像现在这样。”
程度这个心理医生,头一回这么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只能说“你现在也很不错”这类干巴巴的话。
再跟子书纯说什么老师也是“恨铁不成钢”之类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可他也无法说出任何老师不好的话,毕竟老师对他很好。
他很想抱住子书纯,可是他又怕子书纯接受不了,只好搂住子书纯的肩膀,以表安慰。
程度:“初中和高中呢?你也遇到过这类事吗?”
子书纯:“没有小学的时候多,但还是有,主要是我自己的问题。”
子书纯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刚进初中的时候,我想要改变自己,想要多一点朋友,为了不让自己那么被动,主动找别人说话,刚开始还好,可到了后来就发现自己和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说什么我都接不上话,学习又不好,反应也慢,经常被老师点名批评,而且与外界接触太少,不怎么会交朋友,渐渐就又被群体排斥了。”
程度一直默默听着,心中赞同着他的话。
因为的确是这样,小学的时候老师很喜欢拖堂有时候还会违规加课,所以他们当时完全就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而且当时老师都是以成绩好的那些学生为标准来进行教学的,课上进度快,课下作业多,就算是放了假,也都是在写作业,毫无课外活动可言。
像他这样的还好,能够应付得过来,偶尔还能忙里偷闲,但如果是子书纯这种慢性子那可就太惨了,每天几乎就是被逼着在学,还没有任何放松的时间,光是想想程度都觉得窒息。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没有多出去玩儿玩儿,多交朋友呢?”程度问到。
子书纯回答说:“因为家里管得严,一般不会让我单独出门。”
程度记得,以前子书纯被骂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有什么出息!
其主要原因就是子书纯经常被家长接送,老师觉得他太不自立了就是个废物。
这也确实是过分了,子书纯是家里的独生子,家离学校也不算近,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家人肯定会很伤心吧。
他也记得,子书纯以前也因为老是被骂,他跟他家里都说过好几次了,让他自己上学放学,可他家里始终是不同意。
程度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叹到:子书纯夹在老师和家长的中间也是不容易啊。
“那你高中呢?老师对你怎么样?”程度又问到。
“你问那么多干嘛?”子书纯奇怪的问到。
程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慌了,于是匆忙瞎编了个理由,说道:“就是…那个…因为我们太久没见了,我比较好奇你的生活。”
“……”
见子书纯没有怎么计较,程度就放下了心,生怕他觉得自己“动机不纯”。
子书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因为中考成绩不好,进了一个很烂的高中,完全没有学习氛围,老师也不怎么管,他们为了升学率也是直接把我这种学渣放弃了。”
程度彻底沉默了,他的同桌好惨!
“话说,你为什么要学心理学呢?”子书纯觉得不能老他一个人在那叨叨叨的,得平衡。
他记得,程度以前最想成为画家,而且过了画画十级。
“……”程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问题突然就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子书纯:“嗯?”
“额…就是,原因挺复杂的。”程度本想逃避这个问题的,可又觉得自己问了子书纯那么多问题,让他不得不回忆那些痛苦的经历,为了让子书纯心理平衡,还是回答吧。
“这其实跟我姐姐有关。”
他左手依旧搂着子书纯的肩膀,右手握住阳台栏杆,看着楼下马路上的车流,缓缓道:“我姐她…得了抑郁症。”
原本就低音炮的程度此时声音更加低沉,还带了些许嘶哑,子书纯抬头看着程度,看着程度被昏黄的路灯照得更加深邃的眼睛。
程度:“一切都是那个混账造成的,在我初中的时候他死缠烂打的跟我姐结了婚,头两年过得很幸福,他对我姐也很好,但是没想到那个男人的公司出了问题,他遭受到了打击,后来也没有去重新找工作,成天都在家里打游戏、上网,晚上还拿着我姐的钱出去又喝又嫖,完全不管我姐当时怀着孕…”
程度做了一次深呼吸,平复自己想要杀了那个男人的情绪,接着道:“再后来他不知道怎么就傍上了个富婆,他就要死要活的跟我姐离了婚。当时祝逸修已经快一岁了,我姐却患上了抑郁症,我姐不想让我们担心,每天都装成很已经释怀的样子,每天都笑容满面的。可是在我高三那年,父母为我举办了成人礼的第二天,我姐就吞了很多安眠药打算自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发现得及时,现在医疗又发达,我姐才没事的。但是,我姐姐现在很不好,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
听到这里子书纯才松了口气,好歹还活着。
虽然子书纯只在小学的时候见过程度的姐姐几次,但她留给子书纯的印象非常好,以前还经常让程度带吃的给他,这么好的人如今却变成了这样,子书纯都难过得不行,更不要提她的亲弟弟程度了。
程度:“如果当时我们家有人能够看出来我姐心理出了问题,早点带她去医院就好了,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决定要去学心理专业的,我想治好我姐,也可能是推己及人吧,我还想治好更多人。”
子书纯静静的听着,手已经不知何时抚上了程度的背。
两个青年,互相搂着彼此,就像是一对难兄难弟,互相搀着。
只要在这人世间,谁不会经历疾苦呢?不过是其种类和到来的时间不同罢了。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程度回神时,忽然发现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空气中有一丝丝尴尬的气息。
程度咳了一声来清嗓子,强行找了个话题:“有点儿热哈。”
子书纯一脸懵的看着他,心想:你连汗都没出一滴,还穿着短袖短裤,这会儿还在吹风,你热个鬼啊!。
程度有些窘迫的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对子书纯说:“那什么,都快十点了,你早点儿休息啊,不打扰了。”
说罢就走出了书房,去叫看电视正看得起劲的祝逸修。
“我送你们。”子书纯道。
程度本能的拒绝道:“不…”
然后就见子书纯戏谑的眼神,瞬间想起了刚才进来时七拐八绕的路,就明白了子书纯这是笃定了自己一会儿会跟他求助,这个腹黑精!
于是程度改口道:“不会太麻烦你了吗?”
“不会的,走吧。”子书纯在心中暗叹可惜。
子书纯把两人送到了小区门口,然后目送着他们走远,没想到程度突然转过身来,笑着对他喊到:“蛋糕记得吃啊!”
子书纯本来也想用吼的,但是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不会”吼了,于是就举起手,冲对方比了个OK。
收到信号的程度乐呵的开车去了。
……
正在开车的程度看了眼坐在副驾驶发呆的祝逸修,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修儿啊,你觉得子书纯哥哥怎么样啊?”
祝逸修回神,回答说:“挺好的,好温柔啊。”
“是吗?”程度笑得阴险,但是只有路灯的光,所以祝逸修并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也没搞清楚这句话的含义。
祝逸修又一次放任自己的灵魂出窍,突然,像是被电击了一样,转过头问程度:“你刚才是不是又叫我修儿。”
祝逸修简直要抓狂了,也不管什么长辈不长辈了,冲程度喊道:“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这么叫,听起来像是在叫秀儿!”
“哈哈…好的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