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纯走了之后,吉野千棠作为一个自来熟,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子书纯的位置上与程度开始聊天。
吉野千棠先开口问道“你是哪个国家的?”
程度早已习惯了这种问题,熟练的答道:“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看来你是混血啊,巧了!我也是混血。”吉野千棠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继续问道“我是中日混血,我爸爸是日本人,你呢?”
程度没有想到他也是混血,莫名有种老乡见老乡的亲切感,忙道“我是中英混血,我妈妈是英国人。”
“那你母亲一定很漂亮吧。”
“以前年轻的时候很漂亮,现在老了,但是气质还在。”
两人聊了会儿把对方了解的差不多了之后,吉野千棠才开始聊他最想聊的事情。
“你以前在学校和子书纯关系怎么样?”吉野千棠问到。
程度也很想和他聊聊子书纯,想知道他现在生活的怎么样,于是答道:“一般,只是同桌而已,但是比起其他的同学来说算不错了。”
“他以前也像现在这样吗?”
程度知道他想问什么,摇了摇头,如实答道“不是,在我的记忆里,一年级刚入学的时候,子书纯是第一个和我打招呼的人,那个时候,他不仅爱笑,还经常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而且很尊敬老师,很听老师的话,但…却是老师毁了他。”
说到这儿,程度想了想又问吉野千棠说“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吉野千棠: “额…大概14年前吧,那时候我俩都上初二。”
“你们住得很近吗?”程度问
“对呀对呀。我和他是邻居,但现在不是了,我现在和他父母是邻居,他搬出去了。”
“为什么?他和家里闹矛盾了吗?”
“那倒不是,是因为阿姨觉得他该自立门户了,所以强行把他赶出去了。”
“那他现在搬到哪里去了?”
“…我们小区的…对面。”
“……”
像是想到了什么,吉野千棠没忍住笑了一声,对上程度疑惑的目光,笑得更欢了,打算分享他的快乐,于是接着说道“你是不知道,他刚搬过来那天我跟他打招呼,他的反应有多冷淡,就像个自闭症小孩一样。”
程度惊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问道“像自闭症?他当时什么反应?”
“嗯…”吉野千棠回忆了一会儿回答说“我当时跟他说‘嗨,你好啊,我叫吉野千棠,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然后他就跟我点了点头,用像蚊子一样的声音跟我说了句‘你好。’然后就啥也没说了,我还以为他不待见我,难过了好一阵儿。”
程度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用叉子叉下一块蛋糕塞进嘴里,继续问道“然后呢?你们是怎么成好朋友的?”
“还是那天晚上,他跑我家来送了我一盒曲奇饼,还跟我道了歉,说不该对我那么冷淡,还告诉我他叫子书纯,让我有空了就去找他玩,然后我第二天就去找他了,当时快过年了,我就让他陪我一起去买过年要用的东西,跟他东拉西扯的聊了一路,彼此了解了一下,互相熟了之后,关系自然就好了。”
吉野千棠说完后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相册,翻出和子书纯以前的合照,一张一张的翻,把它们背后发生的故事讲给程度听。
从他拉着14岁的子书纯一起去游泳,结果他自己不小心一脚踩滑摔进了泳池,被美救英雄后和美女的那张合照开始,一直讲到子书纯上一次来食道消费时,被一只小博美吓到缩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的那张偷拍。
程度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一边慢慢地解决完了他的食物。
程度看了看手机,发现已经快中午了,食道里已经有一些客人了,他也差不多要回去准备工作了,于是就对吉野千棠说“快到午饭时间了,你忙吧。”
吉野千棠看了看已经回来的几个服务生,再看了看正在点菜的几位客人,也不做虚假的挽留,只道“好,我去把你打包的饭拿过来。”说罢,转身快步进了厨房。
吉野千棠提着打包好的炸猪排饭出来,就见程度正站在桌边扫码付款;他突然想起来还没有问这位新朋友的职业,于是上前把午饭递出后,顺便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程度也想起来还没有介绍自己的职业,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并笑着回答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介绍了,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吉野千棠喜出望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道“那你可以帮帮子书纯吗,帮他恢复他对生活的热爱,让他别这么自卑。”
“正有此意”程度已经猜到了他会这么说,顺便拿出手机道“我们加个微信吧!”
“好啊,我扫你。”
加完微信后二人就各忙各事,但是心情截然不同。吉野千棠很开心,因为好朋友子书纯“有救了”,其实他很早就想拖子书纯去看心理医生了,但是子书纯就是犟着不去。
现在好了和子书纯曾经是同桌的程度就是个心理医生,而且还是“主动送上门儿”的。
程度自然就是忧愁的那个,在开车回工作室的路上,他一直在回想子书纯刚看见他时的反应,短暂的愣神,刻意降低的存在感,当他好奇的问他什么时候学的书法时的自我防御般的回答,不过,最让他揪心的还是子书纯的眼神。
其实,子书纯的眼睛长的很漂亮,但是眼神过于呆滞,就像一条死鱼一样,毫无生气可言,颜值被整体拉下了一个档次;他清楚的记得,子书纯在小学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被老师打骂,被同学孤立,各种侮辱人的话也都基本上听尽了,可以说是被伤得体无完肤,但是他一直到毕业都没有现在这么消沉,那时候的眼睛还是会发光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程度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已经到工作室了,他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投入工作中。
……
子书纯离开食道后径直回了家,从书柜里翻出来一个小盒子,然后盘腿坐在书桌旁边的地毯上把盒子打开,拿出了小学毕业照,在正中靠左的位置找到了程度。
那时候的程度一头乱糟糟的卷发,但是并没有邋遢的感觉,反倒显得可爱,一看就是个活泼的男孩子。
看着当时的程度,又回忆了一下刚才在食道见到的程度,二者稍作对比,子书纯嘴角不禁向上弯起,在心中感叹“果然,他长大后更好看了!”但又转念想到“长这么帅肯定有很多人想和他谈恋爱吧?”嘴角瞬间就垮下来了。
子书纯举着照片在柔软的地毯上仰着躺倒,胡思乱想着“都16年了,难得又见到他,还是他先认出自己的。啊!!!我为什么要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的逃跑啊!为什么我没有跟他多聊两句!为什么不试探一下他的性取向呢!不不不,还是算了吧,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诶…”。
正想着,视线却扫到了照片上站在第一排的老师;只一眼,他的大脑就已经无法再做任何思考,完全沉浸在了一大堆不好的回忆之中。
子书纯只觉得站在正中间的班主任正在他面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尖对他说着极其伤自尊的话,数学老师的巴掌好像又一次招呼到了脸上,戒尺也正咆哮着迅速挥下让子书纯本能的想要躲开,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同学无情的嘲笑和讥讽的话语像紧箍咒一样挥之不去。
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小声呜咽着,嘶哑着声音一遍遍念叨着“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些回忆密不透风的笼罩着他,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烦躁和无措一时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感官,子书纯捂着脸,控制不住的发抖,眼泪不受控制的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无声的没入了地毯。
子书纯侧身躺着用力把身体蜷缩起来,在心中默念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再也不会有人会这么对你了,他拼了命的想把那些恐怖的记忆赶走。
他站起来,从桌上拿起一把剪刀对着照片张开刀口,就要剪下去时,电话响了。
子书纯被电话铃声拉回现实,看了看来电人,然后把手中的剪刀放下,做了几次深呼吸,接起电话。
“喂,妈。”
“喂,纯纯,过来吃午饭吧,吃完午饭咱们下午就去逛街,昨天说好了陪我的,不许反悔啊。”
“好好好,我现在就收拾收拾准备出门。”说完就挂了电话,生怕被人发现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子书纯盯着剪刀愣了一会儿,最终把照片翻了个面塞进盒子里,放了照片一命,再怎么样也是人生经历的一种证明,剪了就没有了。
厕所里水声响起,子书纯把毛巾打湿先擦了把脸,然后再把它放在眼睛上敷着消肿。
在一片黑暗中,子书纯也不明白为什么总会想起程度,回想着他充满男性荷尔蒙刀削般的下巴;那双魅惑至极又深邃的眼睛,简直快要把他给吸进去了;高大的身材看着特别有安全感,这让他忍不住幻想被他抱着会是什么感觉。
子书纯觉得自己再想下去就不对劲了,赶紧把毛巾从眼睛上拿下来,睁开眼睛东看看西看看,想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直到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看着自己沉的像死人的眼神,心中所有的悸动在瞬间全部归于平静,习惯性的在心中自我否定,认为自己就是一个要才华没才华,要钱没钱的丑八怪,没有任何地方吸引人,真是活该不被别人喜欢。
对着镜子刨了刨自己的头发,然后走到客厅,把手机钱包和电量满格的充电baby还有三小包纸巾塞进了黑色胸前包,穿好鞋后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