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养条狗吧。”沈兰溪突然道。
祝允澄灼灼目光立马散了去, 颇为无语,提醒道:“您在检查我功课。”
“啊,对。”沈兰溪点点头, 收回发散的思维,问:“你父亲平日里如何检查的?”
祝允澄:“就是看我哪处写的不好, 又与我说该如何改进。”
温言, 沈兰溪立马自信道:“你写的太过空泛,笔墨着重写了百姓的艰难,原因没有剖析深刻, 该如何解决也没有提出见解。”
这不也挺简单的嘛,比她上学的时候简单多啦!
祝允澄为难道:“但我们自己便是世家啊, 每日吃的这般好,想来家里也是有许多田地的,我……”
沈兰溪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沉吟片刻道:“世事没有那般绝对的非黑即白, 并非所有占有田地的世家都是坏的, 比如说,若是生了战事,世家开垦土地, 种的粮食能供养多少人的性命,后方粮草安稳, 前方将士才能安心打仗, 二者相契。”
“只是,世家占田, 在盛世安稳之年, 确实于民生不利, 百姓生活困苦也是现状, 要如何解决此事便是重中之重。你且年幼,先生也还未教你们这些,不必气馁,能懂人间疾苦,没有问出‘为何不食肉糜’的话,便是你父亲与母亲用心教导之成果了。”
田地,权利,科考三巨头,是历朝历代的上位者夙兴夜寐的难题。
她从后世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众观全貌,也解不了。
突然被夸,祝允澄有些别扭的扭了扭身子,“但,但我还是想吃烤兔肉。”
“走!”沈兰溪立马兴冲冲道,放下他的功课,率先出了屋子。
还是吃吃喝喝更适合她!
翌日,沈兰溪被绿娆喊了起来,困恹恹的被侍弄着穿衣梳洗,装扮得明艳大气。
昨夜吃了一顿小孩儿的黑炭兔子肉,闹了大半夜的肚子,她也太惨了些。
“少夫人得快些了,马车已经备好了。”阿芙进来禀报道。
沈兰溪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端起汤羹一饮而尽,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的麻辣鸡,才意犹未尽的起身。
她们今日赴的是杜大人家的赏春宴,说是赏春……
“……说是赏春,实则是各家未成婚的儿郎与娘子相看,你不必拘谨,若是怕,跟在我身边便是。”祝夫人亲和的与她道。
沈兰溪点点头,忽的问,“宰相大人家的赏春宴好吃吗?”
祝夫人无言一瞬,点头,“好吃。”
“那便成了,母亲不必担心我。”沈兰溪自在道。
马车在杜府门前停下,沈兰溪率先下车,一副恭顺贤良的模样搀扶祝夫人。
祝夫人愣了一下,却也把手递了过去,瞧她一眼,欲言又止,又瞧一眼,刚要开口,宰相夫人已经迎了上来。
“见过侯夫人。”
“嫂嫂不必多礼。”祝夫人亲热的上前道,又唤沈兰溪,“二娘,这便是宰相夫人,可喊一声伯母。”
沈兰溪乖顺道:“二娘见过伯母。”
“哎呦,这就是正卿媳妇儿吧,果真是生的标致。”宰相夫人欢喜道。
沈兰溪点点头,也不知是在应前面那句,还是后面那句夸赞。
“是模样好,这孩子性子淡,从前鲜少出门来,旁人也没见过,我带她来与各家见见,日后遇到了也别不认得,被欺负了去。”祝夫人颔首道。
绿娆跟在沈兰溪身侧,听得眼皮一抽,连忙垂首遮住神色。
也就在祝夫人眼里,她家娘子是挨欺负的那个……
沈兰溪笑得温婉,语气轻柔,“母亲体恤,二娘感激涕零。”
“瞧瞧你,好福气,得这样懂事感恩的媳妇儿”,杜夫人一脸艳羡道,“快快进去吧,外面忒冷。”
杜夫人打发了贴身女婢引得沈兰溪两人进了府。
祝家门第高,一路行来少不得要停下与人寒暄,沈兰溪跟在祝夫人身旁充当花瓶,笑得温柔娴静。
直至……
“见过侯夫人,祝少夫人。”陆夫人脸上的笑微微僵硬。
沈兰溪一改方才的安静,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旁边瞧着的一众女眷神色复杂。
先前就听闻,陆夫人对祝少夫人……如今瞧来,只怕是传言不假。
“原来是陆夫人。”祝夫人微微颔首,又侧头瞧沈兰溪,“怎么?”
沈兰溪抿了抿唇,渐渐红了眼眶,道:“是二娘失礼了,只是……只是先前陆夫人戒告二娘,说我是……说我是山鸡飞进了凤凰窝,不配与她站在一处。”
越说越小声,还隐隐带了哭腔。
虽是小声,但也足够一旁的人听见了,众人顿时皆瞧向了隐忍怒气的陆夫人。
“二娘是我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倒是不知,陆夫人对此颇有微词。”祝夫人收起了脸上的笑,身上的气势逼人,“二娘无错无过,陆夫人这般捏着她的门第羞辱,这便是陆家人的教养?”
陆夫人瞬间白了脸。
若说沈兰溪只是这事占一些嘴上功夫的便宜,祝夫人这边便是把陆家踢出了世家大族的圈子。
“再者,我祝家且有长辈在,二娘即便是做错了什么,也自有我这个婆母和老夫人来教导,陆夫人越俎代庖之举,实在没道理。”
方才还热闹的园子,瞬间变得静悄悄的,旁观者神色复杂。
陆夫人垂在宽袖里的手隐隐发抖,垂首道歉,“先前是我说错话了,对不住,还望侯夫人,祝少夫人……海涵。”
沈兰溪似是没听出她语气中的憋屈,反倒略一颔首的应下了,语气轻软:“我母亲是大气之人,不会与你计较的,我也大气,从不记仇,陆夫人只要记着,日后不要这般羞辱旁的小娘子就好了,和气生财,陆夫人家的四郎成亲时,夫人莫要忘了给我递一张请帖,毕竟我们因此而结缘嘛。”
众人:“……”
这是不记仇?
沈兰溪笑得大气。
她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见一次报一次的人呀~
身份使然,沈兰溪不主动搭理,却是架不住有人往她身边凑,言语里皆是试探。
“侯夫人待祝少夫人可真好!”
沈兰溪:“嗯。”
“听闻侯老夫人很是严厉,可是真的?”
沈兰溪:“祖母很好。”
“听闻侯府的祝小郎君很是桀骜不驯?”
沈兰溪:“是有些孩子气,但郎君与先夫人把他教的很好。”
“那……祝郎君可心悦祝少夫人?”
沈兰溪平静无波的眸子总算荡起了一丝涟漪,她抬头瞧向那单纯无辜的女子,没开口。
她捉到一朵白莲花!吼吼吼!
“祝少夫人莫要生气,我不是有意的,若是不好说,那我便不问了,不会为难祝少夫人的……”那女子弱弱的道,模样跟小白兔似的。
沈兰溪桃花眼微挑,故作柔弱,瞧着比她还无辜,“啊?”
她连忙捂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我生气了吗?”
话音落下,她又道:“我只是在想,该如何答这位妹妹的话,是我不好,让妹妹误会了呢。”嗓音又细又软。
那女子脸上故作娇柔的笑僵了僵,“那……”
这是偏要一个回答了?
沈兰溪眉眼一动,脸上尽是娇羞,“哪有好人家的女儿这般说情爱的,妹妹真不知羞~不像我,我只会说郎君待我很好~”
绿娆闭了闭眼,有些耳朵疼。
“……”
“但是,郎君总要歇在我屋里,好累人哦~”沈兰溪继续添柴加火。
这烦恼的甜蜜,被她强行塞到了众人嘴里。
“少夫人该不是在诓骗我们姐妹吧,梁王府的郡主清逸出尘如仙子,祝郎君与这般的人儿做过夫妻,又怎会……”
语气迟疑,似是在斟酌用词,只是众人再瞧向沈兰溪时,神色就有些变味了。
谁不知道祝煊端方自持,对情之一事甚是冷淡?便是先前与郡主,众人也只是赞叹一句‘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沈兰溪摆弄着青葱指尖的丹寇,闻言,抬头,疑惑又奇怪的问,“妹妹这话是说,我长得不好看?”
她说着,打量的视线在众人的面上一一扫过,打量评判,“这位妹妹头发好黄哦……这位眼睛怎的还一大一小呢?这位妹妹身上的粉色衣裙显得你愈发的黝黑了……至于这位”,沈兰溪的视线回到那小兔子姑娘身上,“你面相瞧着,福薄啊!”
“我瞧了一圈儿,还是我最好看啊。”沈兰溪一脸认真道。
众人嘴角一抽,其中一个刚要开口,却是被沈兰溪抢了先。
“各位姐妹许是眼神不好,但我郎君眼神很好,先是娶了仙子般的郡主,又挑了我这般的娘子,活该他乐颠颠的享福。世间虽少有我郎君这般眼神好的,但各位姐妹也不能眼瞎不是?若是捡了旁人剩下的歪瓜裂枣,日日相对,咦……那日子也太难了,哦,但若自己是歪瓜裂枣,那也别去祸祸风光霁月的小郎君了,那对人家也是伤害不是?”沈兰溪一副通晓情理的语气,说罢,往嘴里扔了颗脆枣。
众人顿时脸色黑如锅底,也顾不得礼节,转身便走。
沈兰溪一脸疑惑,“这怎的走了呢?我是为了各位妹妹好啊,想我郎君貌比潘安,我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着实是一对璧人……”
绿娆都要憋不住了,额角的青筋直跳。
这差事好累耳朵,她好想去铺子里给元宝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