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前苏宥收到了徐初言的短信。
【你没回来吗?】
苏宥抿了抿唇, 听着外面傅临洲进出卧室的脚步声,莫名有种偷情的心虚。
【我在傅总家。】他回复。
【?】
【初言,傅总想让我住他家。】
【你俩在一起了?】
【不是不是】
【做了?】
【什么呀, 不是的, 就是一点私事,我和人打了一架, 受了点小伤, 傅总把我带回家, 然后他说他想让我帮他改变一下家里的风格,希望我住过来,但是他说会给我考虑的时间,也尊重我的选择。】
徐初言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出现了好几次,苏宥也等了很久,最后等来徐初言一连串的问号表情。
【这个和你要不要来我家看猫后空翻有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
【他果然和江尧是好兄弟。】
苏宥急切地问:【什么意思啊?】
【你别傻乎乎地相信他,还没确认关系呢就同居,他安的什么心啊?不行,你给我回来!】
苏宥有些为难:【初言, 你多想了,我觉得傅总不是那个意思。】
【呵呵我血淋淋的教训摆在这里,你还要重蹈覆辙?】
【我没说我要和他在一起, 初言, 我觉得傅总对我的好是出于同情和可怜。】
刚回复完,傅临洲过来敲他的门。
傅临洲穿着睡袍,领襟处隐约露出胸肌的轮廓,竟比苏宥梦中的更加性感, 傅临洲刚洗完澡, 头发还没完全干, 额前落下几绺黑发,淡化了平日里的不苟言笑,显得随意许多。
他用指节叩了叩门,“睡前喝牛奶吗?”
苏宥被傅临洲的样子晃了神,呆呆地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傅临洲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
穿西装和穿睡袍都好看。
傅临洲又问了一遍:“小呆瓜,睡前喝牛奶吗?”
苏宥回过神,倏然红了脸,“不、不喝了。”
“那我给你倒杯茶。”
“我自己来。”
傅临洲转身的时候苏宥立即跟上去,一路碎碎念:“傅总,我自己来吧,这点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您,您去睡觉吧,一天好辛苦,傅总傅总,啊——”
说完就被厨房的台阶绊了一跤。
他一时猛地往前倾,条件反射地要抓住点什么,可左右无处着力,只有傅临洲在他面前半米不到的位置。
一伸手,抓住了傅临洲腰间的睡衣带子,哗啦一下,他摔倒在地,傅临洲本就松垮的腰带就这样被扯了出来。
时间凝固了整整五秒钟。
苏宥望着自己手上的棉质腰带发懵,再抬头时,看见了傅临洲敞开的睡袍,他终于看清了傅临洲线条分明的腹肌,那是他梦里常常摸的却始终看不清楚的地方,他脸颊发烫,再稍稍低头,脑袋传来嗡的一声,他看到了傅临洲平角裤包裹着的鼓鼓囊囊的那处。
好像比他梦里想象的更大一些。
苏宥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低着头,哆哆嗦嗦地交出系带。
傅临洲慢条斯理地接过来系在腰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宥说。
傅临洲没搭理他。
他也没敢抬头。
直到傅临洲端了杯温水到他手上,苏宥二话没说,捧着杯子一闷头咕噜噜地喝完了,然后还乖乖把空杯子交给傅临洲。
“……”
傅临洲只好又帮他倒了一杯,苏宥接过又要一口闷,被傅临洲拦住。
“不是现在喝。”傅临洲很是无奈。
苏宥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我今晚脑袋有点乱。”他讷讷道。
“嗯。”
“我平时不这样的。”他试图给自己捞回颜面。
傅临洲想:平时好像也差不多。
但他没有打击苏宥的自信心。
可沉默盘亘的几秒里,傅临洲察觉到苏宥的耳根愈红,视线却一直闪躲,似乎是避着某个位置,傅临洲低下头,突然明白了苏宥仓皇失措的原因。
“没见过吗?”
苏宥茫然张着嘴。
傅临洲视线下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宥被宽大睡衣衣摆完全遮住的地方。
苏宥涨红了脸,“见过,当然见过。”
他想的是在澡堂子里谁没见过谁,可是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劲。
回答见过和没见过,好像都不太对。
小心翼翼抬起头,就瞧见傅临洲略显黑沉的脸色。
“?”
傅临洲把杯子塞到苏宥手里,“去睡觉吧。”然后就绕过苏宥径直往楼上走了。
苏宥急得跟了两步,又慢慢停下来。
他都不明白傅临洲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他哪里做错了吗?
他看着傅临洲的高挺背影,心里委屈得不行,他在楼下待了很久,想帮傅临洲关掉一楼的灯,可在家里绕了一圈都没找到开关,最后才想起来傅临洲是做智能家居的,家里肯定全部都配置了智能系统,他跑到门口,在挂画旁边看到了智能面板,然后才把灯关掉。
他摸着黑回到二楼,傅临洲的卧室门虚掩着,亮着昏黄的光。
苏宥叹了口气。
想道歉又忍住。
傅临洲总是问他“又对不起什么?”,他也才发过誓,说自己要做一个不迎合不讨好的人。可是讨好傅临洲和讨好别人是不一样的,傅临洲帮了他无数回,那么多恩情他还都还不了,别说讨好了,就算傅临洲让他住进来是让他洗衣服做饭,他都愿意。
苏宥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看傅临洲的家。
他或许真的可以当傅临洲的保姆。
他从小在谢简初家就帮忙打扫卫生,住小出租屋也是自己收拾。
傅临洲的家虽然大了点,但家具其实不多,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只有厨房亮灯的时候看起来有点烟火气。
苏宥想到这里,又立即止住。
徐初言的话又回到他的脑海里,他连忙走进客房,拿起手机。
徐初言的消息已经积了好几条。
【同情?】
【同情的话他最多是给你点钱或者给你点帮助,那种动不动就送你回家陪你过年,还邀请同居的,纯粹是图谋不轨!】
【江尧当年哄我上床用的也是这招。】
【我不了解傅临洲,但我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虽然我知道你巴不得被他吃干抹净,但是,苏宥你要想想以后。】
苏宥逐渐皱起眉头。
他心中茫然一片。
他贫瘠的成长生活里,向来都是面对不公和批评,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面临着一个幸福的烦恼而不知如何抉择。
想想以后。
傅临洲出现之后,他才开始想以后。
他回复徐初言:【谢谢初言,我会好好考虑的。】
这一晚他睡得不太安稳。
先是梦到了满脸是血的谢简初,梦到谢简初冲过来掐住他的脖子,嘴里喊着要他死,在他快窒息的时候,梦境又迅速切换成傅临洲家的卧室。
梦里的卧室还是他想象的那样,蓝黑的色调,复古的装饰。
傅临洲侧躺在他身边,手圈住苏宥的腰,轻松就把他圈到怀里。
“宝宝怎么了?”
“我……”苏宥回答不上来。
“宝宝有人爱了,就不需要我了,是吗?”
苏宥立即摇头,他翻身紧紧抱住傅临洲,“不是的不是的,你上次明明说过不要我做选择的。”
“那宝宝到底想要什么呢?”傅临洲用指尖轻滑苏宥的脸颊,最后到达唇边,他轻声问:“是解脱还是幸福?”
苏宥愣住。
“宝宝如果想要长久的幸福,那就不需要我了。”
苏宥定定地看着梦里的傅临洲,从内心深处生出恐惧,他的牙齿都在打颤,他们都没有说话,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如果……我之后又掉进黑暗里,你还会再出现吗?”
如果傅临洲对他没意思,或者真的有意思,又像徐初言说的那样“不过是重蹈覆辙”,他恐怕只会比现在更差。
那个时候,他还能做梦吗?
做一次梦,退散白日的沮丧,重新拼凑出完整的自己,才有勇气面对第二天,如果这几个月他没有做这个梦,在生活工作的极大压力下,他大概撑不下去。
他哽咽着问:“你会再出现吗?”
傅临洲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他,唇齿交融发出暧昧的水声,许久之后傅临洲松开苏宥,和他抵着额头,然后说:“宝宝,我只能给你梦里的幸福。”
苏宥紧紧攥着傅临洲的睡衣。
傅临洲也抱紧他。
但是最后傅临洲还是松了手,他抚摸着苏宥的脸颊,说:“乖,安心睡吧。”
苏宥一觉睡到天亮。
他揉揉眼睛拿起手机,才发现已经九点多,早就过了上班时间,刚想冲下床,又想起自己现在鼻青脸肿,根本不能去上班。
他穿好傅临洲的外套,走出客房。
傅临洲的卧室门开着,人不在,苏宥站在门口,勾着脑袋看了看。
傅临洲的房间干净整洁,极简的黑色,一如他给人的感觉。
苏宥走到楼下,餐桌上放着一盒活血化瘀的药还有一张便签纸。
【早餐放在烤箱里,牛奶需要自己拿奶锅热一下,吃完早饭之后记得吃药,保姆十一点半会去家里做午饭。我已经让姚雨帮你请假了,不用担心。还有,如果实在想做事,我书房里最右边那台电脑可以用,开机密码是0806。】
苏宥把写张纸条反复看了好多遍。
他想起小时候,爸爸去进货或者妈妈学校里忙的话,也会这样给他留纸条。
吃早饭的时候苏宥一直在琢磨这个“0806”是什么意思。
是谁的生日吗?很重要的人?和铃兰有关的人?
苏宥猜了一大串,一直到早餐吃完,他才陡然想起来去搜索一下安腾的成立日期。
果然是八月六日。
他松了口气。
松完气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刚刚那副小肚鸡肠的嘴脸很可恶,傅临洲给他点甜头,他就开始恶意揣度傅临洲的善意了。
实在是不应该,苏宥在自己的胳膊上抓了一下。
傅临洲昨天的问话陡然在耳边响起。
苏宥立即放下袖子。
不能抓,不能再受伤了。
他不会用洗碗机,就自己把碗筷洗了,又把厨房收拾干净,然后就坐在沙发上发呆,他以为傅临洲会给他打电话,但先等来的是刘琴的电话。
刘琴的声音都是哑的。
“小宥,你知道简初在哪里吗?”
苏宥心里咯噔一声,看着自己的膝盖说:“不知道。”
“昨天你们俩打完架,他回来之后又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
“我不知道。”
“小宥,你能帮小姨——”
“您怎么不问我被他打成什么样呢?”
“小宥,你能回来吗?小姨想见见你,小姨真的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我不想听。”
“小宥,你别恨小姨,小姨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月就四千多的工资,养两个孩子不容易,一碗水端不平,你能不能体谅小姨?”
“那为什么要把我接过去,为什么要向外婆外公保证会照顾好我?”
“因为……”刘琴哭着说:“因为你父母的车祸赔偿金。”
苏宥怔住。
“因为当年赔了将近一百二十万,丧葬墓地花了三万多,二十万给外婆外公,二十万给你的爷爷奶奶,剩下你的那部分归你爷爷奶奶保管。”
苏宥的手都在发抖,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
“你爷爷奶奶身体不太好,而且照顾着你大伯家的三个孩子,没办法再照顾你,于是找到我,答应给我五十万,让我照顾你到成年。”
“他们先给了我三万,等我把你接过来之后,第一个月给了我一万,第二月给了两万,之后就再没消息,我跑到你爷爷奶奶家,你爷爷奶奶说你大伯得了肝癌,每天做透析,花钱如流水,能不能等你大伯好转之后再把剩下的钱转过去。”
“就这么一年拖一年,一年拖一年,你都长大了,上高中了,那笔钱都没影子。”
“我还要被你小姨夫骂,还要被婆家骂,都骂我装体面人。”
“我有时候看着你,我心里五味杂陈的,我心疼你这孩子,又觉得这一年一年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要用钱,你还要念高中,念完高中读大学。”
“也不是说你给我们家造成多大的经济负担,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但我就是气,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苏宥冷笑一声,觉得荒谬。
“小姨知道错了,这些年把气撒在你身上,任由简初欺负你,小姨知道错了。”
苏宥一直很想知道的东西,现在终于明朗。
为了钱。
他们都是为了钱。
甚至在长达十三年的时间里,他们瓜分了苏宥父母用命换来的赔偿金,却心照不宣地共同维系着这个谎言。
“小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活在疑问和自责里,我在想,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让每个人都不喜欢我。”
“不是的,不是。”
“小姨,我很累。”
刘琴哭着说:“你能不能告诉小姨,你到底知不知道简初的消息,小宥,你发发慈悲,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让他从安腾辞职,重新找工作,我保证之后再也不会让他接触到你。”
苏宥长久以来的软弱让他几乎动摇。
可掌心突然传来一阵锐痛。
他低下头,看到傅临洲那张标签条,一角抵着掌心的肉。
就好像傅临洲对他说:苏宥,勇敢一点,有我做你的靠山。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对刘琴说:“我不知道。”
他挂了电话,然后转而打给傅临洲。
傅临洲很快就接通了,“怎么了?阿姨没去做午饭吗?”
“傅总。”苏宥突然喊道。
“嗯?”
“您在忙吗?”
“不忙,你说吧。”
苏宥犹豫片刻,然后问:“谢简初的事,您接下来想怎么解决?”
“怎么了?”
“刚刚我小姨给我打了电话,给我讲了一些事情,”苏宥迅速抬高了音量,补充道:“我没有心软,也不是来求情的,我还是很恨他们一家,但我……”
“我来处理,苏宥,你放心,我有分寸,他很快就会回家,可能要养很久的伤,但只是伤筋动骨,没有伤到内脏,你也别担心他会报复,总之,不用害怕。”
苏宥安静了很久,然后“嗯”了一声。
“谢谢傅总。”
“还有其他事吗?”
“傅总,您晚上回来吃饭吗?我想做饭给您吃。”
这回换作傅临洲突然安静。
苏宥心跳加速,等着傅临洲的回答。
“回来。”傅临洲说。
苏宥笑得弯起嘴角,“好!”
傅临洲放下电话,也忍不住笑了笑,他处理完事情之后给老严打了电话,“怎么样了?”
“傅总,我们刚刚离开工厂,他应该正在联系家里人,照片也拍好了,”老严坏笑两声:“他要是还想正常生活,就绝对不敢报复。”
“好,辛苦了。”
下午傅临洲处理完事情,就准备回去,姚雨的座机电话又打了进来,“傅总,有一位叶先生想要见您,他说他和您是校友,他叫叶湛清。”
“请进来。”
不多时,姚雨领着一位身着西装风度翩翩的男人走了进来。
傅临洲起身和叶湛清握手,“叶博士,好久不见。”
叶湛清长着一双丹凤眼,眼尾狭长,笑起来总带着些勾人的意味,“是我来得太贸然,麻烦傅总了。”
“不会。”
姚雨帮叶湛清倒了杯茶,然后关上门。
“傅总,我这次是来寻求合作的,我听闻您从德国引进了一个人工智能实验室,我的团队这两年也一直在人工智能的理论领域深耕,不知道傅总有没有意向,能够让我们团队参与进去,您的实验室需要最前沿的理论,我们需要实践机会。”
傅临洲思索片刻,说:“谢谢叶博士的信任,你的意见我会考虑,也会和公司其他高层商量。”
“那就好,实在是感谢傅总。”
叶湛清把自己带来的材料拿出来,“这是我们前年和新加坡的一家科创公司合作的报告,还有这些是我们团队里成员这两年发表的一些论文。”
傅临洲接过来。
叶湛清站起来,“傅总,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
“实在抱歉,今晚我要回家吃。”
叶湛清笑容敛了敛,“哦?傅总已经结婚了?”
“没有,”傅临洲也站起来,说:“但也差不多吧。”
叶湛清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但他还是维持着热情,“那太让人羡慕了。”
“等我看完材料,了解一下合作的具体方式,如果公司领导层没意见的话,到时候我再联系叶博士详谈。”
“当然可以。”叶湛清看出傅临洲的心不在焉,也见好就收,他拿起包,准备走的时候又转身对傅临洲说:“傅总,我好像还没有您的联系方式。”
傅临洲拿出手机,让叶湛清扫了一下他的微信。
通过好友之后,叶湛清笑了笑,“打扰傅总了。”
“不打扰,叶博士客气了。”
送走叶湛清之后,傅临洲看了眼时间。
五点十四分。
开车到煦山别墅差不多三十五分钟。
能赶在六点前到家。
他出门的时候姚雨都愣住了,可傅临洲脚步不停,只回身说了句:“忙完就下班吧。”
话音未落就进了电梯。
“……”姚雨眯起半只眼,心想:刚刚出去的真的是她的工作狂老板吗?
傅临洲把车开出地下车库,一路上每一个岔路口,每一个红灯都让他心急。
他第一次对“回家”有了真切的体会。
他终于明白每年春节的春运大潮都带着如何的期待和急切。
回家,原来不是回到一个多大的房子,多豪奢的别墅,而是回到那个人身边。
那个穿着他的宽大睡衣,在家里慢吞吞地走来走去的小家伙,傅临洲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就觉得现世安稳。
平日里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他这次只花了二十七分钟。
到家的时候,先看到客厅的灯。
是暖色调的橘黄。
傅临洲心尖微动,把车停好之后走出来,一步步往家门口走。
锁是指纹锁,但傅临洲没有按。
他抬起手,敲了敲门。
很快就听见苏宥小跑过来的脚步声。
苏宥大概找了半天猫眼,最后才摸清楚可视门铃的用法,他在小屏幕里看到傅临洲的脸,迅速打开门。
“傅总,您吓我一跳!”
他穿着自己的衣服,外面围着白色围裙,脸上的伤淡了许多,眼睛依旧亮晶晶的,他朝傅临洲笑,酒窝很深。
整个房子都被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苏宥的蓬松发丝也被晕了一圈暖光,让他看起来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他很替傅临洲省钱,只开了客厅和厨房的灯,二楼一片漆黑,可偏偏就是这样,偌大的别墅却显得非常温暖,好像所有画面都聚焦到了眼前这一幕。
苏宥接过傅临洲的包,笑着说:“您没带钥匙吗?您回来得刚刚好,我还有一道蚝油生菜,就都做好啦。”
他转身的时候,傅临洲几乎不可抑制地想要抱住他。
可伸手只碰到苏宥的衣服,指尖滑过。
苏宥已经跑回了厨房。
傅临洲把门关上。
换了鞋,他缓缓朝厨房走过去。
苏宥把汤锅的盖子掀开,加了点盐,然后又掀开一旁炒锅的盖子,展示给傅临洲看,“傅总,您看,油焖大虾!”
“这么厉害?”
苏宥脸颊红扑扑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中午我麻烦阿姨帮我处理了一下活虾,不过这道菜我也是第一次烧,不知道口味怎么样。”
“看起来就是色香味俱全。”
傅临洲走到他身边。
“还有一道芹菜炒肉,”苏宥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就是很家常的家常菜。”
“我很喜欢。”
苏宥低下头,抿唇忍住笑,“傅总,您站远一点,我要开火了。”
“我来吧。”傅临洲卷起衬衫袖子。
苏宥连忙把傅临洲推出去,“怎么要您来?您快坐下休息。”
苏宥做事很利索,做菜更是熟练,比傅临洲快得多,三下五除二就把洗干净的生菜倒下锅了。
他把三菜一汤端到桌上,又盛好饭,然后坐到傅临洲对面。
他倒了两杯牛奶,充作酒。
他脸上羞臊,却不敢直视傅临洲的眼睛,抿了抿唇,说出自己想了很久的开场白:“傅总,我知道您不喜欢我把谢谢对不起挂在嘴边,但是我这次真的很想郑重地和您说声感谢。”
傅临洲静静看着他。
“您救了我,在我最绝望的时候。”
傅临洲没有说话。
“我九岁父母去世,十三岁不到就去了小姨家,在她家的十年里我过得很痛苦,很痛苦,我一度有轻生的念头,手臂上的伤是从高中开始的,因为我妈妈临终前留着一口气告诉我,让我好好活着,我就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直到您出现。”
“我?”
“是,您给了我很多关心很多帮助,最重要的是,您让我觉得我不是这个世界上一个可有可无的多余的人,真的非常感谢您。”
他端起杯子,傅临洲也跟着端起来。
他主动碰杯。
傅临洲突然开口:“住过来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
苏宥差点呛住。
“我……我觉得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
“我原来的出租合同还没结束。”
“我帮你付违约金。”
苏宥想了想又说:“我原来的出租屋还要付一个月一千六的房租,来您这里总不能一分钱不花就住这么好的房子吧。”
“你想付也可以付。”
“我付不起。”
“一个月六百。”
“啊?”
“考虑一下。”
苏宥讪笑着夹起一块油焖大虾,刚咬一口,就听见傅临洲说:“没钱的话也可以想想其他报答我的方法。”
苏宥吓得一哆嗦,咬住大虾,爆出来的汤汁溅得脸上脖子上都是。
“……”他好怂啊,又怂又狼狈。
傅临洲挑了下眉。
苏宥迅速跑到卫生间里擦洗。
就在这时候,苏宥的手机响了。
傅临洲拿着手机慢悠悠走到卫生间,苏宥正在洗脸,傅临洲说:“来电人是房东?我帮你开免提。”
苏宥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小苏啊,你这两天忙吗?我之前跟你说要把房子卖出去的,你还记得吧,明天那对小夫妻可能要来看房,你有空吗?”
苏宥僵住,在镜子里对上傅临洲好整以暇的眼睛。
怎么会这么巧啊……
苏宥抿唇不说话。
傅临洲用手机戳了戳苏宥的腰,苏宥没办法,只好说:“有空的。”
“那好那好,明天下班之后我跟你联系,不好意思了啊。”
电话挂断之后,苏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知道自己运气不好,抽红包都抽不到,但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他真的不想太麻烦傅临洲了。
可是事不与愿违,他也不想和傅临洲说话了,气鼓鼓地拧干毛巾,擦了擦脖子。
傅临洲伸手环住他的腰时,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立即转身,却正好和傅临洲面对面,就变成了他倚在洗手池边,傅临洲把他困在两臂之间的姿势。
太近了。
傅临洲还在逼近。
苏宥屏住呼吸,他这次不是怀疑,傅临洲好像确实想吻他。
他吓得连忙闭上眼。
可几秒之后,吻没有落下来。
他偷偷睁开眼,看到傅临洲两手捏着他的围裙系带,忍着笑说:“把围裙摘了更好擦。”
苏宥大窘,羞恼到脑子一热,把傅临洲推出了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