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离职指日可待, 钱佳宁天天迟到,对公司的幺蛾子也是不闻不问。
谁知今天一进办公室,气氛就很诡异。
江蒙和依依都坐在电脑前带着耳机, 听东西听得一脸震撼。钱佳宁动了下鼠标, 抬头问:“你们干吗呢?”
依依这才意识到她来了办公室, 赶忙摘下耳机:“佳宁姐!你快看邮箱,有个抄送全公司的邮件。”
邮件?
钱佳宁疑惑地登录上工作邮箱, 看见今早7点,一封来自陌生地址的邮件发到了她账户里, 标题——
朝暮新闻内容部主编曲狻狄私收回扣音频曝光。
钱佳宁:……
她忽然想起路焱前几天用她电脑。其实工作邮箱也不难找,大家后缀都是一样的, 前面直接是每个人的名字全拼, 只要有名单就能全员群发。
想通了这一茬, 她一脸震撼地下载了附件里的音频。很快,耳机里传来曲狻狄醉醺醺的声音:
“你放心, 这个事, 我一定帮你办妥……”
“这都小意思,我帮不少朋友运作过……”
“你放心, 只要我们两个交情到位, 内容部发什么还不是我说了算……”
她越听越觉得曲狻狄死无葬身之地,退回邮件内文,仔细看了下邮箱地址:yiweihaoxinren@xxx21格格党m。
一位好心人。
钱佳宁:……
办公室的公共走廊里忽然传来了非常清脆的鞋跟声,紧接着,总助同事的声音在曲狻狄办公室门前响起:“曲主编, 曾总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钱佳宁哪能错过这一幕好戏, 摘下耳机就往门口窜, 隔着门上的小窗户往外看。他们办公室外面是集体大办公室, 目之所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刚刚出门的曲狻狄身上。曲狻狄脸色煞白,步履不稳,正在总助的带领下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依依也凑过来:“佳宁姐我看看我看看。”
钱佳宁给她让开些道路,目送曲狻狄离开,一言不发地回到工位上。
打开手机,已经有一条路焱的未读消息。
[爽么?]
钱佳宁抿了下嘴,回复:[爽。]
[下午让你更爽。]
钱佳宁:[……你说话正常一点。]
中午办公室合点了一个大套餐,三个人把椅子拖到一起边吃边聊。办公室门半掩,依依正对着门坐,眼神一瞥,赶忙收回。
“曲主编回来了耶,”她凑近钱佳宁,“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紧接着,总助也从门缝里闪了进来。把门撞上后,她一溜小跑到钱佳宁他们身边。钱佳宁知道曲狻狄不得人心,但是总助的快乐让她意识到,别的同事对曲狻狄的厌恶与她相比也没太少。
“曾总气疯了!”总助兴奋道,“这邮件都被捅到朝暮集团高管那边去了,曲狻狄是曾总带进来的人,现在连着曾总也要被调查……”
钱佳宁尽力让嘴角上扬得不那么明显。把总助送走,她又想起路焱那条微信——下午让你更爽。
这还能有什么手段,她觉得她已经,不能再爽了……
曲狻狄回了办公室就没再出来过,看样子连饭都没吃。钱佳宁又在办公室磋磨了一个下午,快到下班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窗户朝外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惊呼。
一个平日嗓门就很大的同事嚷嚷起来:“曲狻狄在门口被打啦!”
钱佳宁一听,心里瞬间一沉——不是说不动手吗!她赶忙抓起外套赶往电梯,最快速度下到楼下,生怕出什么乱子。
出了楼门又出伸缩门,钱佳宁脚步顿住,面前的一幕让她目瞪口呆。
天阳哥和小祁姐混在人群里,光嚷嚷不动手。身边其他人义愤填膺,拿着塑料椅子和鸡蛋往曲狻狄身上砸。
“就是他!”天阳哥唾沫星子乱飞,“我那个中介说,就是他收了黑心钱给波阳打广告!他还说我们这些买房的都是傻子,都活该被骗!”
“打他打他!让他长记性!”小祁姐大喊,“不然还要有其他消费者被骗!”
钱佳宁:………………牛逼………………
曲狻狄在人群的围攻下四肢着地到处乱窜,终于爬到自己的车旁,手忙脚乱上了驾驶座。鸡蛋番茄全砸到他车后,色彩斑驳,十分美好。
钱佳宁站在原地默默惊叹,小祁姐和天阳哥远远回头,朝她招了下手。
曲狻狄的车开远了,满腔怒火的购房者大声骂了几句,也三三两两地散开。钱佳宁想回办公室拿包,脚步一顿,注意力却被一个刚才砸了鸡蛋后蹲在路边抹眼泪的中年妇女吸引。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过去,蹲到了对方身边。
“您没事吧?”她掏出纸巾递给对方。
那女人抬头,眼泪涌出。
“什么算有事?”她语气很冲,“一家三代的积蓄全搭在买房上,房子烂尾,算不算有事?”
钱佳宁立刻反应过来,她就是波阳房产烂尾楼被骗得最惨的那批人之一。
那片烂尾楼出事之前,波阳也算得上业界知名的房产公司,楼盘价格昂贵,一些好户型首付就要二三百万。一朝暴雷,几千户购房者不但首付全打水漂,还背上了银行贷款的无期徒刑。
“这下好了,”那中年妇女抽噎道,“我公婆被气进了医院,小两口把孩子也打了。这剩下的钱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波阳还有脸到处做广告……”
钱佳宁无奈,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对方话匣子打开,能看出最近为了维权受了不少罪。
是啊,一套房,对房产公司来说只是一堆钢筋混凝土。可对这些消费者而言,经常就是全家的积蓄,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待。
钱佳宁安慰了半晌,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冲动。对方喋喋不休,这种倾诉欲……
其实以前出去给学生讲课的时候,经常有学生问钱佳宁,那些受访者为什么愿意和你说这么多?仿佛在很多人看来,记者就是不停追在别人身后,逼着受访者诉说自己不愿为人所知的故事。
不是的。
采访的人越多,钱佳宁越觉得,每个人都有倾诉欲,都有把自己的故事讲述给别人的欲望。从公众人物到普通人,每个人都期待自己的诉说被尊重、被听见。
以前这种表达是被垄断的,因为发声权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自媒体取代传统媒体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打破了这种垄断,让每个人都有了表达的机会。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熟谙大众传播的玩法……
“阿姨,”钱佳宁半蹲着身子,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是这样……我也是朝暮新闻的人。你身边还有没有其他波阳房产的受害者,我想做一篇报道,把你们的遭遇讲出来。我没办法保证一定可以刊登,发布与否要看领导的意见。但是我……想试试。”
那哭哭啼啼的阿姨慢慢抬起头,灰暗的眼睛里,有了一丝亮光。
***
周五。
钱佳宁这几天早出晚归,忙得路焱都奇怪她是辞职了还是被领导委以重用。终于熬到last day,她又一大早起床,被路焱一把拽回怀里。
“忙什么呢?”他不满道,“辛辛苦苦给你整曲狻狄,回来连句感谢都没有,成天不见人……”
“感谢啊,”钱佳宁捂着心口,表情认真,“最高级的感谢,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最近每天睡觉起床之前都会这样默默地感谢你,你感受不到吗?那你要反思一下了。”
路焱:……
钱佳宁身手敏捷地从他怀里脱身,路焱坐起身子,陷入他可能被钱佳宁PUA了的沉思。
到底是姑娘家,起得比路焱早了半小时,最后的出发时间还是和他一样。路焱拎着车钥匙去开车,临上车忽然转身,语气不善:“你就是把我当司机。”
“没有啦。”
“就是。”
钱佳宁手里还攥着份昨晚刚打印出来的稿件,正低着头看。感受到路焱的不满,她抬起头,对上一双冷下来的眼。
这怎么还闹脾气了。
钱佳宁叹了口气,稿件背到身后,单手勾住他脖子,踮脚亲了他唇角一下。
路焱偏过脸,不说话。
他在她面前冷脸又和在外面不一样,嘴角抿着,眼神黯然。钱佳宁叹了口气,双手捧住他脸,扭过来正对自己,稳稳当当、端端正正地亲了过去。
“急什么,”她说,“我今天就离职了,以后还能少了陪你?”
路焱垂着眼看她半晌,说了声“你自己干只会更忙”,随后开门上车。钱佳宁叉腰看他身影消失,内心极度无语:这什么我的娇妻恋爱脑男友??
她坐在副驾上对着打印出来的稿子写写划划,半小时后抵达朝暮大楼。下车前她把安全带解开,回头看了路焱一眼,忽然转身跪上座椅,身子倾过去,亲了路焱脖子一下,又用舌尖碰了下他喉结。
“最最最喜欢你。”她比了个心,蹦蹦跳跳下车了。
被扔在车上的路焱:……
他上辈子得干了多少坏事这辈子才喜欢钱佳宁!
不少同事都知道钱佳宁今天是最后一天,见她上楼纷纷打招呼,还有几个关系好的给她送了小礼物。钱佳宁一一道谢,打开即将被注销的工作软件,发现副主编给自己发了条去办公室的消息。
曲狻狄这周被停职调查,副主编暂代了内容部的管理工作。钱佳宁昨天刚把波阳房产的报道稿件交给她,收到消息,立刻去听最后的安排。
副主编没有独立办公室,和其他几个中层领导坐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钱佳宁忐忑进门,对方正微笑着看向她。
笑得她脊骨发麻。
两个人对视半晌,副主编终于开口:“你的报导内容有点敏感,我昨天给负责对外关系的同事核审了一下。争取之后,现在的结果是……”
“可以发。”
钱佳宁差点一嗓子叫出来。
她以前在财经组的发稿账号还在,这就要转身去编辑提交。原稿件还有些细节问题,她今早在车上做的就是最后的校准。
内容很快就修改完成,工作后台提交后,副主编那边安排最后的发布和全网推送的时间,各平台的运营同事也开始抓取推流。发布后不久,钱佳宁的微信便开始没完没了地响。
[钱记者,你辛苦了!半年多了,终于有一家大媒体替我们说话了!]
[小钱,真的谢谢你啊,阿姨这有好多自己做的牛肉干。我下午给你放去保安那,你记得去拿啊,和同事尝尝]
[佳宁!!!头条那个是你写的吗?我朋友圈好多转发!!]
[钱老师,你还记得我吗?上次开会见过面。我们领导觉得你这个选题很有意义,让我也跟一下,你那几个受访人的联系方式可以推给我吗?]
……
微信提醒一直响,轰炸得她眼花缭乱。正忙着给同行推受访者微信,钱佳宁忽然看到置顶的路焱头像后面多了个红色提醒。她手指上划,点开,看见了他的新消息。
[我刚知道我店里有员工,也买了波阳的房子]
[看见你的报道正在哭]
她笑起来,趴在桌子上回复:
[是吗?那你快去炫耀一下]
[身边有这么伟大的人,你早上还和她生气]
路焱很快回复:[不是一码事]
她发了个表情包,对方的消息又来了。
[最后一天,早点下班?]
钱佳宁想了想,回复道:[也行。]
[我记得田宇翀今天调休,咱们也好久没聚了,顺便庆祝我离职]
路焱:[行,我和他一块过去]
钱佳宁收起手机。
这篇报道的发酵速度快得超出钱佳宁预期。午饭吃完,已经有五家媒体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到钱佳宁,要深挖波阳烂尾楼背后的房地产乱象。
她在朝暮新闻的最后一天,就在这样意料之外的忙碌中度过了。
到下午四点,钱佳宁把所有报道相关的采访资源都交接给了社会组的同事,结束了自己在朝暮新闻的最后一项工作。工位上的东西前几天就清空了,到最后一天,只剩下同事给自己的离职礼物和一支总助从楼下花店买给她的玫瑰。钱佳宁拿了个纸袋把东西都装好,一身轻松地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总助正在走廊上和人说话,目光转向她的时候,她悄悄给了对方个飞吻。本想就这样无声地离开,谁知大办公室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钱老师!”
所有人都抬起头。
陡然被这么多目光注视,钱佳宁捏着纸袋把手,有些局促地笑了一下,小声说:“那大家……拜拜了。”
“钱老师!”有个今年新来的同事忽然站起身,“再见!”
钱佳宁一愣,另一个社会组的老同事也朝她举起手:“佳宁,前程似锦。”
“后会有期!”
“有事联系!”
“等你新作品!”
……
她眼眶忽然有些热,拎着纸袋的手指捏紧,冲着办公室里的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她毕业就来到了朝暮新闻。
回首往事,学新闻的决定,很难说不是一时意气。但在朝暮这三年,让她懂得了新闻真正的意义。
她会永远记得这段和一批理想主义者同行的岁月。
从办公室出来,钱佳宁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路焱已经到了楼下。她一步一蹦地上了电梯,很快走出了朝暮大楼的伸缩门。
路焱和田宇翀正站在远处等她,钱佳宁拎着纸袋跑过去,随口问道:“晓槿今天还能来吗?”
“来不了,”田宇翀无奈,“她们班上次考试成绩下滑,她天天盯自习。”
三个人回了路焱车上,还是去天阳哥的火锅店。一餐吃罢,田宇翀自己打车回去,路焱把钱佳宁捞上车。
两个人坐定,她忽然从纸袋里拿出一枝玫瑰。
路焱一愣。
“给你的,”钱佳宁把玫瑰凑到他眼前,“早上不是不高兴么,送朵花花开心下。”
路焱一边说“大男人送什么花”一边接过去了。
钱佳宁:……你倒是把那得意的表情收一收啊。
“哪买的?”路焱问。
“没买啊,”钱佳宁拿着手机玩,“总助给的离职礼物。”
车里半天没声音,钱佳宁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路焱脸又黑了。她微微动了下脑子,恍然道:“我……我今天离职事太多了,我下次专门给你买一束。”
“不用了,”路焱把花揣进兜里,讥讽道,“我不配。”
这人,天天和她闹情绪。
路焱开车,钱佳宁把座椅放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最近几天的事。前段日子太忙,她好多事还没来得及和路焱开口,这时候才想起提。
“对了,”她把目光转向他,“我妈前两天其实……给我打了个电话。”
路焱“嗯”了一声。
钱佳宁靠着座椅,声音也悠悠的:“她说最近收拾家,翻出好多大学时候的东西。有和你妈妈的照片,还有当时的日记本……”
车窗外灯光流转,路焱的神色也变得恍惚起来。
“她说觉得自己这些年挺荒唐的,”钱佳宁闭上眼,“自己活得不好,还把我们也折腾得走了这么多弯路。上次你和她单独谈什么我也没问,这次她也……都告诉我了。”
时间过了太久,往事隔了太远。
路焱父母,钱婉,兜兜转转,到最后,谁也没得圆满。
钱佳宁把手放在路焱胳膊上,拍了拍。
“她说她想了很久你上次和她说的那些话,觉得你和你爸爸,的确是不一样的人。我和思琼阿姨,也是不一样的人……”
“她让我问问你,”钱佳宁轻笑一声,“今年过年,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前方红灯亮起,路焱缓缓踩下刹车。
钱佳宁侧过头,看见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方向盘,喉结也动了一下。她喊:“路焱……”
“钱佳宁,”路焱忽然开口,“你想去看看你新房吗。”
她没反应过来似的“啊”了一声。
车上高速,一路飞驰。
他们没有在惯常的路口下辅道,钱佳宁知道,那是她新家的方向。她看了一眼窗外夜色,语气也意外:“挺晚的了,要不然明天白天……”
“就是要晚上去看。”路焱说。
她有点不明所以。
他不再说话了,只是车速更快,像是等待一件事等了太久,已经无法再忍耐。风从车窗户的缝隙里灌进来,灌满车厢,他们乘风抵达了钱佳宁的新家楼下。
她跟在路焱后面上楼,神色仍有茫然。最近事情一件接一件,她一直没有再过问过房子的事。
其实从把这个房子交到路焱手里,她就没有再怎么操过心了。
除却上次他带她来,她最后一次来还是夏末。他当时还没有回头的打算,她心里憋着一股火,跟在陶九思身后对各处做工挑三拣四,陶九思被她说得直挠头:“佳宁姐,有那么差么。我来八千里路这么久,还没见过路总对哪家这么事无巨细过。”
他们重逢后第一次肢体接触也是在这间房子里。她去碰裸露的电线,他本能似的把她拽回怀里,胸口覆上她的脊背,把那些尘封的记忆尽数唤醒……
恍如隔世,恍如昨日。
他们进电梯,他把她拉进怀里,手掌盖住她双眼。钱佳宁觉得气氛有点怪,故意开口:“路焱,你捂我眼睛做什么,你是不是把我房子装毁了……”
“你别说话了,”路焱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无奈,“我好不容易才安排好,你别给我破坏气氛。”
气氛?
干什么需要气氛?
她好像懂了什么,但又没完全想明白。她活了这些年,其实也只有高中路焱在身边那两年体验过浪漫。
他深夜送她透明的氢气球,为了她要的徽章纵身一跃,又一起在金碧辉煌的游轮上看斑斓的热带鱼。
他离开以后,她在那所本该他们一起上的大学里学习生活,又留在了他们约定去的那座城市。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除了她……谁都爱不上。
喜欢她的人很多,她也尝试接受过,和他们去点着烛光的西餐厅吃饭。结果吃到最后,脑海里全是18岁生日那天,他小心翼翼把她裹在自己羽绒服里,让她对着他买来的蜡烛许愿。
她那天要什么来着?
她要了满天星河。他听完了说,你可真敢开口。
她当然不敢,她骗他的。
她不敢许下那么嚣张的心愿,她更不敢要满天星河。她要的只是下一个生日,路焱也在她身边。
她就这么小的胆子,多一年都不敢要。
她也没想到老天吝啬至此,连那一年都没有给她。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路焱带着她走到门前。他握着她的手去碰密码锁,0121,是她的生日。
她旧屋的密码是他的生日,新的房子,他就用了她的。
她听到门锁的转动声,房门“咔哒”一声打开。她感到路焱从自己身边离开,听声音是去将窗帘拉上,随后又是一声开关的启动。
“睁开吧。”他的声音远远响起。
钱佳宁慢慢睁开眼。
窗外夜色深沉,屋子里也没有开灯。
唯独天花板上,亮着满天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