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沈疏桐派, 吴局在看了沈疏桐的选举发言后有什么想法?”
“吴局您会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为沈疏桐拉票吗?”
“如果沈疏桐竞选成功,对您的职业发展有什么影响?”
媒体们一个个伸长了麦克风,企图让它突破警卫的重重包围递到吴邈非的嘴边去。
季南回想起他提起沈疏桐时的态度。
看不出来, 吴邈非竟然支持沈疏桐。
“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吴邈非面对着那人, 坐在副驾驶的季南只听得他嗓音依旧,温润如玉, 即使看不见,季南也能在脑中描摹出他笑脸盈盈的样子。
“好的!”
得到吴邈非的允许, 看起来马上要哭出来的可怜人立马远离此地, 一秒都不多留, 仿佛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察觉到季南探究的目光, 吴邈非淡笑道:
“怎么了吗?”
“没什么。”季南收回视线。
吴邈非的样貌吓人吗?答案是否定的。
她与吴邈非相处不久, 没有证实这人就是个白皮芝麻馅汤圆的证据, 但季南可以肯定的说,他的外表极具迷惑性,属于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当然, 心生好感的前提是那人什么都没察觉。
吴邈非能是什么好人吗,不太可能的。
明知自己有问题却还是安排她注射芯片, 无论他有什么目的, 从这个出发点看他就不像个好人。
不对劲的不止倒霉蛋一个,经历小插曲后Www.52GGd21格格党m, 两人到达16区监察所,本次新户口人员登记的负责人听到局长要让人插队的要求后愣了几秒。
先不提要求合不合理,吴邈非连理由都没说。
半晌后, 他挣扎着试探:“吴局, 以前从未开过这样的先例, 这不太合规矩吧?”
然后抬头对上吴邈非的笑脸。
要质疑吗?要反对吗?
但这位年轻的负责人却在对视过一眼之后低下头。
“好的, 我这就去办。”
很没有原则的样子。
季南想知道吴邈非的表情,默不作声看向他,却对上带笑的眼,那面具就扣在他脸上,又硬又厚,季南的视线只能余下浅浅的痕。两人对视几秒,季南佯装若无其事,率先移开目光。
……这人绝对做过什么,她肯定。
滴滴滴……
单调无华的铃声突兀出现。
吴邈非接起通讯器一边走一边答应,毫无征兆地将季南一个‘无知柔弱’的美少女丢在这里,让她与负责人大眼瞪小眼。
作为一名不知来历且没有正经户口的外来人员,季南从负责人的眼神中看到了敌意。
她并不在意负责人的想法,微笑着与他对视,却在几秒后眼睁睁看着他又将头颅低下,耳尖泛起异样的红。
……难道她也很可怕?
很显然,季南对自己的容貌并没有十分清晰的认知。
他对自己还有用,所以还是留一个好印象吧。抱着如此想法,季南礼貌道:
“麻烦你了。”
负责人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会,过了几秒才回答:“没事。”
很奇怪。
以前这么做的时候对方都会很高兴的,因为大多数人都喜欢有礼貌的人。
季南上高中时的外号叫班花,不过她只当这是个外号,还顺带忽视了每几个月都要重复一遍的对话。
“您好,请问您对成为公众人物有兴趣吗?”
“没有,目前以学业为重。”
那人一定再问几句,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顺便留下他的名片。
至于她为什么对这些显而易见的标志视而不见,因为在季南的思想中,所谓星探都是在街上广撒网的类型,被他们盯上并不能说明太多。
综上,季南认为自己的颜值中等偏上,位于走在路上偶尔会被搭讪但是转头就会被遗忘的合理区间中。
然而事实是——
为什么路上搭讪的人少?
大多数人都有自知之明,有勇气尝试摘下高岭之花的人与心里没数的人毕竟只在少数。
在特异点内部的时候没人注意这点,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这些都是虚的,毫无用途。但当人们处于较为安全的环境中时,外貌的影响便会从各方面体现出来。
“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负责人说。
规格待遇这么高吗,要负责人亲自站在门口等?
季南看着他,确定负责人并没有恶意后,目光由警惕转为疑惑。
“别误会,你是吴局亲自带来的人。”
误会什么?
做了一系列手续,季南被安排进一个房间里,房间内坐着的都是即将登记入户的一代人。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一个个神情恍惚,仿佛沉浸在噩梦中。
这些人大多形单影只。
很容易理解。
季南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不严谨的说,她是一个人从特异点出来的,那他们也是如此。
在场的每个人都很幸运,因为他们逃离了死亡的不幸,但不幸紧随其后,因为死亡如影随形。到底是一了百了,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没人说得清。
注射芯片前,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简单科普了下芯片的作用,与季南已知的信息差不多,无非就是提供ID信息有效防止外来人员入侵,关键时刻提供定位之类。
那人只强调了一点,当通讯器播报芯片更新的时候,必须要及时去监察所更换芯片。
接下来终于可以注射芯片了?
不,接下来是拉票时间。
今天是‘竞选日’,一周后就是‘投票日’,凡是注射芯片的人都有投票权,而有资格参与竞选的人只有在‘竞选日’演讲的那几个。
面前这个人,显然就是来给沈疏桐拉票的——
“沈疏桐是一代人出身,经历九死一生从城邦外的特异点出来,又凭一己之力在毫无人烟的地方生存,躲过了教徒与逃离者,最终成功到达城邦!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这都可以称之为奇迹!”
“而进入城邦后,他又以毫无政治背景的前提下加入政界,大力改善政策,还与研发部门联手制造了ID芯片,就是我们即将要注射的这一款。”
“我愿称它为里世界目前最伟大的发明!”
他手舞足蹈,说着说着满面通红,絮絮叨叨了十来分钟,但季南就有心听前两句话,显而易见,面前这人就是个沈疏桐吹,光顾吹沈疏桐了,别的竞选人他是提都没提。
在季南看来,沈疏桐有极大概率成为竞选的胜利者,从听说‘竞选日’到现在,她遇到的全是沈疏桐的支持者,就连吴邈非都是沈疏桐那一派的人。
等他把彩虹屁放完,终于想起来干正经事。
“叫什么名字?”
“季南。”她用的本命。
核对无误后,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被放入特殊的片状针头注射器中,简单粗暴地往小臂上一戳一按,就算注射完成。
就是有点疼,比抽血要疼的多。
季南按着还在流血的手臂走出房间,负责人还在外面等她。
她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负责人闲的无聊,靠着墙摆弄着自己的通讯器,察觉到有人出门,负责人抬头看去——
露出的半截手臂纤细洁白,一只手就可以将她的腕部牢牢拢住,手背隐隐可见青色血管,让人莫名升起一股想要破坏点什么的欲望。
其实她的手臂只是看起来纤细而已,看起来。
负责人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堪,他勉强将自己的目光从季南的手臂上□□,望向她的脸……
或许是因为疼痛,季南紧皱眉头,初见面时那点笑意竟是一点都看不见了。
有那么一刹那,负责人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撞飞出去,胸腔的异样感尤甚,但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
他为这种感官体验感到困惑不解。
不是疼,是不耐烦。
明明几分钟就能解决的事,硬是让那个沈疏桐吹拖了将近半小时。
好在负责人的表情管理还算过关,在外人看来,他只是愣了一会。
季南走到他面前,希望负责人能告诉自己接下来应该去什么地方,却听他说:
“如果疼的话就多按一会。”
他说什么东西?
季南一时没搭上话。
负责人顿住,仿佛也惊讶于自己所说的话,他甩了甩头,径直向另一面走去。
季南眨了眨眼,默默跟上。
手臂上的血已经止住,季南扔掉手中的棉签,轻轻按住芯片上方的皮肤。
感觉很微妙,异物感?疼痛?说不太清。
她这番举动在负责人看来就是在对着伤口发呆。
负责人张口闭口,斟酌了半天,直到季南忍无可忍的看过来,他才说:
“没事就不要动它,不会留疤的。”
……哦?
季南脑中的弦忽然掉了个头,她想自己明白负责人是个什么意思了。
不过她做过什么吗?
真是难懂。
有了ID芯片,也就有了走上街的底气,季南暂时不必担心扫描仪的威胁,她跟着负责人走出监管所,徒步到不远处的建筑前。
——一栋貌似已经废弃的教学楼。
建筑前竖起高高的围栏,上面爬满了植物,已经枯萎褐色与新长出来的翠绿攘携成一团,新生与死亡的交替让人体会到说不出来的诡异。
季南透过植物与围栏的间隙看清教学楼顶部的几个大字——人贵有志,学贵有恒。
三十年过去,它们承载着时间的痕迹,却依旧伫立在建筑上方。
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风吧。
两人高的铁门大开着,黑色的铁皮被时光剥落,半挂在上面,像是荆棘。
门外贴的的那张白纸分外显眼。
“新人所。”季南念出上面的文字。
“就是专门给你们这些刚来的传授常识的地方。”负责人拿出通讯器确认一番,对季南说:“今天的最后一堂课会在十分钟后开始,进去后上三楼,318教室,最尽头的那件。”
“千万别进错了,会很麻烦。”
季南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与她一起上这堂还有十九个一代人,季南是最后一个到达教室的。她落座后,课程提前开始。
“今年是里世界历第三十五年,但实际上,没人知道里世界形成于什么时间,也许是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也许是在‘它’降临之后。”
讲课的人长得斯斯文文,偏瘦,衣服套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他扶正眼睛,过于分明的腕骨从滑落的袖子中显露。
他叹了口气,道:“我们只是按第一个人类到达里世界的时间作为起始。”
他貌似很疲惫,镜框下浓重的黑眼圈都要掉到脚背上了,与苍白的肤色相衬尤为明显。
除此之外,季南发现——他身穿衣物的面料很好,没有补丁。
这说明他的生活水平比街上大多数群众要高。
“由于特异点的随机性,里世界的城邦分布比较松散,我们所在的城邦也仅仅与周围的三个城邦保持联系。你们还算幸运,掉到城邦所管辖的特异点来了,如果掉到城外的特异点,暴死荒野的可能性非常大,除此之外就是被教徒或逃离者接手。”
逃离者。
这是季南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新名词。
“逃离者我也不太了解,至于教徒,我想你们其中的某些人已经有所耳闻。”
他揉揉太阳穴,皱着眉讲道:“服饰特征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遇到后别犹豫,跑就是了。”
“接下来要讲的你们需要马上考虑,都仔细听。”
“城邦内社会大体分为三种职业,探索者、运作者以及科研人员。”
“运作者就是维持里世界社会运行的基础职业,科研人员顾名思义,至于探索者……”
他想了想:
“在城邦建立初期,人类主张远离特异点,但这么做并没有改善人类的境况,相反,据不完全统计,在人类远离特异点的期间,城邦管辖区域中特异点增加的频率是以往的三十倍。”
隔壁房间忽然传出巨大声响,宛如玻璃瓶被人用力摔倒地上。
台上正在讲课的人顿住了,默不作声看了隔壁一眼,像是在忌惮着什么。
季南所处的教室在走廊尽头,她特意看过,有人的只有这间和隔壁那间。
隔壁安静下来,台上的人一动不动,确认隔壁真的没事后,才继续讲:
“特异点增加的方式有两种,其中一种是由被‘它’传染的人扩散,另一种为随机扩散。简单来说,目之所及的地方,包括我们的脚下,都随时有可能变成特异点,这个过程无法被探测到,同时也无法被预测。”
看见众人惊恐的神情,他安慰道:
“别担心,类似的情况已经有三年没有出现了。”
“但在之前,这种情况几乎一年就要发生一次,几乎每次都造成重大人员伤亡,但当时的科研人员发现:特异点每在人类聚集了地方出现一次,到下次出现的间隔便会格外的长。”
“于是,在众多质疑下,新职业探索者出现,相比维持社会运行的运营者,探索者的工资几乎与科研人员等同。”
他接着说:“所谓探索者,就是……”
门外叮叮咣咣一通,杂乱的脚步声迅速从隔壁到门前。
“就是为了钱上去送命的傻X!”
那人推开门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