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别在战斗课上碰到我。”
屠亚松开脚, 离开之前撂下一句，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尖细的笑声。
嚣张至极。
实际上，论综合实力, 屠亚在这三十人里头绝对是垫底的。但若只论战斗能力，屠亚却算得上数一数二。
如果不是战斗课程只允许用体术进行比试，他恐怕在第一次比试中就被耿福弄死了。
他肆无忌惮的嚣张和狂妄建立在愚蠢的认知之上，以为自己在顶层也能战无不胜。
但假如他清楚, 得罪了这些人后, 从鬼域出去的后果是什么恐怕再也没办法笑出声了。
过了会儿, 黎清用那条没脱臼的手臂, 撑着身子站起来。他不怎么会接骨头，尝试了好几次才把另一只手接了回去。
右眼受了伤，暂时看不见。
不过没瞎。
瞎了也无所谓, 他的身体与正常人类不同，手臂断了都还能再长回来。出门在外工作，算是001给他外派工作的一点保障。
黎清回自己的宿舍换了身衣服，换完发觉自己的胃似乎有点空, 才想起还有晚饭等着他，便顶着脖子上的淤青和抓痕去了食堂。
食堂里人不少。
顶层不是只有他们教室里的三十个人，每年001都要从顶层教室里雇佣五百多位高级劳动力。
101层共有二十个教室接近六百号人, 不过这么多奇葩聚在一起势必要打架，于是平常这二十间教室分布在不同的空间维度，除了公共的用餐时间外绝对见不着面。
食堂的晚餐内容极其匮乏单调, 大批量地炒制两三道菜, 几个机器人站在分发饭菜的巨大不锈钢保温车前, 没有任何选择空间。
米饭、炒菜, 最后去甜品区领一盒酸奶或是一枚布丁。通常中午是酸奶、晚上是布丁。
之所以用机器人, 是因为普通的人类员工大概率会在某一天被鬼域这群家伙找麻烦。它们的两只手分别为铲子和夹子，每条手臂都嵌有计算重量的食物秤。
黎清端着餐盘，在这条极短的流水线上，看着机器人依次盛上两道菜和一大块米饭。
这群机器人徒有个智能点的外表，干起活来十分蠢钝。
黎清讨厌吃甜食，对于食堂每次晚饭供应的布丁更是十分无奈。
“我不需要。”他端着餐盘说。
这是他来到鬼域顶层的第五天，也是第五次对食堂的机器人说这样的话了，然而机器人显然不理解他话语中的含义，固执地把那枚布丁放到他的盘子上。
假如是其他的甜点也就罢了，但是像这种既不像固体又不像液体、既不坚硬也不松软的食物简直让黎清难以忍受。
前几次，他强忍着吞下那黏糊糊滑溜溜的奇怪玩意儿，可他不可能每天都受同样的罪。
黎清皱着眉，强硬地把它从盘子上拿起，丢回机器人前面的巨大餐车中。
亮黄色的盒子从他手中坠落，最后既没有留在他手上，也不在餐车里面。
好像在它落下的那一瞬间，就凭空消失了。
黎清愣了下，偏过头试图寻找那枚被他舍弃的布丁的踪迹，然而一扭头差点被一团冲天的头发戳到眼睛。
低头一看。
“……”
为什么又是她？
云昭两只手端着被食物装得满满当当的餐盘，左半身对着黎清，正看着机器人前方的布丁餐车，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前面是跟她同在一个教室且不久前刚刚见过面的黎清。
黎清一下子想到十分钟前，对方对他的境遇视而不见的恶劣行为。
他并不在乎她见死不救，毕竟这里是鬼域，整个鬼域一百零一层加起来也没二两人性。他从来没指望过这里会有个心软的大善人。
可是云昭朝着正在危难关头的自己打哈欠的行为，实在让他无法忘怀。
黎清对此耿耿于怀，甚至忘记要寻找布丁的踪迹。
他不快地抿着嘴唇，垂眸盯着她看。
云昭没有回头，仿佛没注意到他。
她枯草一样的头发浮在半空，周围稍微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仿佛遇上狂风的树梢一般，像一团棉花糖似的左右晃动。她的发质极差，但是乱蓬蓬的头发很干净。
机器人再度机械地将一枚布丁放到下一个人的餐盘上，也就是云昭的盘子上。
云昭低头看了看盘子上拳头大小的小甜点，用她那被毒焰烧得喑哑的嗓音说：“我想再要一个。”
“……”机器人听惯了她的要求，选择无视。
其实它完全理解云昭的话，几秒种前还留在这里的黎清的要求它也可以做到。但它可不是什么服务型机器人，顾客是上帝这种服务理念在它这里是不存在的。
何必要做那么麻烦的事，只会消耗它的电量。
黎清：……
黎清有点没反应过来，此刻她表情平静地央求那只机器人的语气，跟不久前叫他滚开时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他只是停顿了一下，便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云昭还在跟机器人对峙。
结果当然是机器人的胜利。
“切……”
她撇撇嘴，把手伸进长裤的右边口袋，拿出来的时候手心里是一个全新的鸡蛋布丁。叠罗汉似的放到餐盘上另一枚布丁上面。
两颗在透明塑料盒子里面、黄澄澄晃悠悠的布丁叠在一起，带来莫大的满足感。
机器人：“……”
云昭不认为这是从前面那个傻大个那里偷过来的。
这是他不要的东西，就跟从垃圾桶里面捡出来没什么差别。
不过，如果非要把这种行为定义为“偷”，云昭也无所谓。
在鬼域，只要能够吃上饭，去偷去抢都绝不可耻。
实力不够被人偷了抢了，那才是罪大恶极。
谁让你想不开要来这种遍地恶人的鬼地方呢？
云昭没忘记威胁它：“小心我明天就拆了你。”
“……”
这话机器人已经听她说了两年了，歪了歪机器脑袋假装自己不理解她的话。
它老早就清楚了：她可没那个胆量——拆了它就没人给她发布丁了。
云昭的确没那个胆量，嘟嘟囔囔地撂下狠话，就没有下文了。
带着她来历不明的两枚布丁，离开机器人的视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