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昼起先并不懂爱情和伴侣的真正意义,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没有云昭。
当凌晓提出她很可能拥有自己的恋人,他才发觉自己占有欲强烈, 无法接受未来有任何一个人将她分走。
但他决定向云昭提出成为伴侣的请求, 绝非只是单纯的占有欲作祟。
爱情的种子早已经在他的心里发了芽,并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不可撼动的遮天大树。
而他认识到这一点的契机在于:他去光脑上搜索爱情的定义——本意是为了以后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她身边的任何追求者。
结果邬昼意外地发现,自己对上了定义里的每一条。
至于现在……
他抬起头, 往左侧看了一眼。
云昭手里拿着高精度的仪器,正对着她的智能武器碎碎念。
“百分之九十的契合度还是有点低了, 已经过去一年了,为什么无法做到再高一点呢?”
[你的战斗方式太多变了, 每次我根据数据预判的结果都有好几种, 概率最高的一种也不到百分之五十。能够有百分之九十的契合度已经非常不错了。]系统解释说道。
——她似乎总是对着自己的智能武器自言自语。
这是邬昼的视角里看到的。
打从他从学校毕业之后,便在帝国宫殿附近不远处租了一间屋子, 实际上这本来就是他多年前被赠予的领地,不需要支付任何租金。
之后,云昭就常在休息日时来到这里。
邬昼希望她能够一直留下来,不过他的期望在之后几年里估计很难实现。
他的爱情来得轻而易举,他向她提出申请, 云昭点头同意, 于是他就得到了这个世界上于他而言最珍贵的东西。
人们总说, 轻易得来的往往不会懂得珍惜。
邬昼从未这么想过。
神灵, 邬昼不相信它的存在,起码是不相信它会带来福祉。
但它一定会带来灾祸, 还偏爱用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他总是担心神灵看不惯自己过于顺风顺水,在未来的某一天收回他所拥有的珍贵之物, 以至于他后来变得有点过于警惕。
云昭打一个喷嚏, 他便能神经质地想到许多, 甚至会要求她跟着自己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
直到云昭嫌弃他烦,解释说自己是被他掉落的狼毛呛到了,他才会略带着怀疑地安下心来。
*
邬昼毕业之后,直接进入了帝国情报局工作。
除了邬夜、邬王以及金翊之外,无人清楚他每天的工作地点其实是在自己的地下宫殿。
他没打算将这些事情瞒着云昭,他早已认定她会成为自己的伴侣。他的这些不值一提的秘密理应同她分享。
可他不敢冒险。万一未来的某一日云昭决定离开他,那么知晓所有皇室秘密的她势必会为她带来灾祸。
他的所有顾虑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被解决。
那是某一个晚归的深夜,云昭那天恰好从学校回到家里,忘记事先告诉过邬昼。
他回来时已到接近凌晨,而她一直在沙发上等他,困得直点头。
听到门被打开,她看过去,抱怨了句:“你们老板可真过分。”
居然让员工加班到这个时间。
[恐怕是特殊机构,我想劳动法是不管用的。]系统摇头叹气。
这个世界上心善的老板实在不多见。
好在它就是这稀有物种中的其中之一。
邬昼大步过去与她拥抱,并向她索求了一个吻。
云昭闻见了他身上异样的味道。
有点潮湿,还有点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邬昼回家时,路过邬夜的寝殿,他当时正打着哈欠处死了一位不知道从哪个星球潜入的特工。
空气里到处都是奇怪的血液味道。邬昼也不小心沾染上一点。
云昭鼻尖动了下。
“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吗?”
“……是的。不过会给你带来麻烦。”
“那你呢?”
“我不会受其影响。”
“那就别告诉我了,我讨厌麻烦。”
令邬昼忧虑许久的烦恼就这样被轻松化解。
不过云昭最后还是知道了有关他的一切。
那是他们刚对外宣布彼此的关系不久,邬昼头一次那样高调地活跃在他的好友圈中,跟所有人宣告自己拥有了一生钟爱的伴侣。
不过他曾经的同学们和现在的同事们听说他所宣布的事情时,纷纷以一种微妙的神情点了点头,无比淡然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他们正是情报系那帮八卦的学生。
之后,刚刚继位新王的邬夜,郑重其事地把云昭带到皇室的档案室里,让她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全面看完有关皇室的全部档案。
云昭差点跟这个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的人打起来。
好在她很快想起来,刚入学那阵儿曾有女生跟她说过,邬昼和邬夜殿下的关系很好,他们似乎是堂兄弟?
云昭迅速且敷衍地看完了所有的东西,只用了不到三天,才清楚带她过来的邬夜实际上是邬昼的亲哥哥。
最后在邬夜警惕谨慎的目光下,她犹豫着点了点头。
在面对如此重要的机密时,她以跟那帮情报系的家伙们一样令人火大的淡然态度,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日后烦请不要再来打扰她。
从此以后,在邬夜的心目中,云昭的地位抬到与那群情报系的部下们一样高,并列成为他这辈子最讨厌见到的人之首。
*
邬昼所恐慌的来自神灵的灾祸直到他死亡那日也不曾发生。
除了偶尔在情报局进行任务时会有生命危险(他都一一躲过了),他并未遇到足以颠覆命运的变化。
没有登上王位,也没有人清楚皇室除了邬夜之外还有其他子嗣。
邬夜跟他的王后生下孩子前,邬昼最大的愿望就是他哥能够长命百岁,免得自己被推上王位。
王后共育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只差了两岁。
邬昼很喜爱他们。
一是作为小叔叔,对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小孩自然而然的喜欢。但还有另一层原因,这两个孩子的诞生意味着他此生也许都不必操心哪天会被推上王位去处理那些理不清的麻烦事了。
他们日后会继承邬夜的位置,成为皇帝或是女皇。
邬昼一生中最可惜的是,他几乎没有见到过云昭的拟态。
她对于自己的拟态十分羞耻,很抗拒在旁人面前露出拟态,即便是他也不例外。
只有两次。
其中一次是,他在某天不曾告知云昭的情况下,提前回到了他和云昭所居住的房间时。
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不小心瞥见了一截翘起来的白色尾巴,白毛蓬松柔软。
但也就只有这样了。邬昼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它来源于哪儿,那截漂亮的白色尾巴便已然消失不见。
进入卧室里,也只有一脸若无其事在桌子前准备教案的云昭。
她如今在帝国学院当战斗系的指导老师,并且相当受欢迎。
邬昼问:“我好像看到了什么,白色的……”
“是吗?”云昭抬了下眼,“难道家里有老鼠吗?”
她一副打死不肯承认自己刚进行拟态的模样,仍旧是用自己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即便邬昼凑过去亲她的脸颊也无济于事。
在这方面,云昭从来保持着固执的态度。
邬昼自己倒是经常变为拟态。
因为当云昭在忙活自己的事务时,她总是会嫌弃人类形态的他碍事,哪怕邬昼只是想在一旁看着她也不行。
但假如他用拟态守在她身边,她非但不会嫌弃,甚至忙累了还会摸一摸他的耳朵,或是靠进他暖和的皮毛里小憩。
剩下的另外一次,则是在几十年后。
在步入死亡前,与强化种、低等种不同,高等种们在濒死前会恢复为拟态的模样。
假如你在路边见到一只失去呼吸的小狗,请不要随手将它丢弃。
因为那只小狗在几分钟前,很可能是以为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暮年老者。
那是一个天气极好的正午。
阳光温暖明亮。
邬昼做好午饭,回到房间准备叫云昭的时候,看到书桌上静静趴着一只白色的小猫,蓬松的尾巴从桌沿垂落下来。
那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猫儿,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如她可爱。
他站在原地安静半晌,许久后才上前,用手指抚摸了下她的额头。
仍然温暖。
邬昼把她抱起来,在怀里抚摸了好一会儿,尤其多捏了捏她的耳朵。
窗外阳光正好,他便也化为拟态。
巨大的白狼趴在阳光下,只有他一只爪子那么大的猫儿依偎在他的脖颈处。
邬昼缓缓闭上眼睛,陪她睡了一场酣甜的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