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过去, 是小木前往帝国学院参加低等种入学考核的日子。
他收拾好行李,带上耗费两年时间学习的机械知识的笔记,将它们一并塞进行李箱里。
然后出了卧室门。
凌晓站在门口等待他。
他不必带什么东西, 只穿了一身讲究的衣服,年仅二十二岁的他俨然一副成熟男性的老成模样。
小木知道他是做给谁看的,不免叹了叹气。
“凌晓哥哥,我想邬昼哥应该不会因为你穿西装就被你吓到的。”
“而且……”他实在不想说得太过直白,“待会儿我们是要坐列车的, 你的衣服也会皱。”
旁边的乘客也会把他们当成傻子的。
小木还记得一年前, 邬昼和云昭没能赶上去往帝国学院的列车, 又原路回来的那天。
虽然惊讶他们为什么没能够坐上车, 因为他们进站时距离车辆启程还有至少半小时的时间。
但他们还是一起出去采购了方便携带的特产点心, 把两人本就塞得够满的行李箱里又加了些东西。
之后,他们一起准备晚餐,在一片和谐中吃完晚饭。
那晚的和谐便到此为止。
当晚轮到小木和云昭负责清洗餐具,而邬昼则跟凌晓进了他的卧室。
他们不知道谈论了什么东西, 总之两人再从里面出来时,表情都很奇怪。
尤其是凌晓, 脸上带着一种强装出来的体面笑容。
以小木对他的凌晓哥哥的了解,他此刻的内心一定不体面极了。
从那以后凌晓对邬昼的态度就彻底变了。每次提到邬昼的名字,他的语气就由真诚的温和转为了一种文雅的阴阳怪气, 偶尔那阴阳怪气甚至会显得有点尖锐。
仿佛邬昼身上没有一处是令人满意的。
分明两年前那时候,他们时隔八年再次见到邬昼时,凌晓还对彼此能够重逢而感慨万千。
……
在小木的强烈建议下, 凌晓换了一身正常点的衣服, 只是仍然固执地把那身昂贵的西装塞进了他的行李箱里头。
到达首都的时间只要一个多小时, 平常不忙的时候, 他们或者云昭邬昼也会坐车来和彼此见上一面。
落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安置住处,以及和前来接他们的云昭、邬昼享用一顿团聚的晚餐。
小木和当年云昭一样,都是直接跳过考核的预选赛,直接进入之后的考试。
加之他对自己的水平很有自信,状态十分放松。
邬昼独自前来接他们。
今年的七月份,他已经从学院毕业,直接进入帝国情报局工作,至于做什么并没有提过。
“邬昼哥。”小木喊了他一声。
凌晓从不会给谁难堪,也牵着嘴角笑了笑。
邬昼身上不再穿着那身银灰色的制服,只一身简单的衣装。
不过由于身材极好,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相当好看。
云昭还在学校里上课,待几人已经安置好行李,在酒店的餐厅落座近十分钟后,她才从学校里赶来。
进门后四处寻找他们的位置。
邬昼站起身走向她,将人带过来。
她的头发长了一些,也许是来得着急,头发稍微有点乱。
邬昼瞧见了,准备抬手帮她把头发拨到耳后。
凌晓却“哒”地一下放下筷子,脸上的表情仍旧是宛如七十岁老爷爷的慈祥和蔼。
“……”
邬昼动作一顿,默默收回手。
之后整顿饭他都表现得非常安分:同云昭说话时距离恰当,绝不会显得亲密;用词讲究含蓄,言语间带着仿佛是在面对同事般的礼貌。
这是他这一年来学会的招数。
经过一年的时间,在某些方面,邬昼显然成长不少。
然而凌晓透过他的安分瞧出了他的别有用心。
他看出来,邬昼现在的规矩,不过是为了之后更大企图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牺牲。
邬昼在凌晓充满威慑力的视线下安然用完了这顿晚餐。
他目送两人上楼回到酒店房间后,才放松地垮下肩,垂下眼睛,抓住了身边云昭的手指。
他还惦记着云昭的头发,动作轻柔地将她的那一缕俏皮的头发别到耳后。
收手时,邬昼的手指恋恋不舍地在发丝尾部打了个卷,拇指的指腹在她白皙的耳廓上擦了一下。
尽管他自己没意识到,但这动作多少带了点引诱的意味。
要是让凌晓见了,大概会不顾颜面地勃然大怒起来。
云昭抬起眼睛,擅自揣测了一下他的意图,便凑过去给了邬昼一个拥抱。
邬昼高兴于自己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拥抱,不过他现在更想亲一亲她的耳朵。可惜现在在外面,他没法这么做。
他觉得它们的形状很可爱。准确来说,她身上就没有不可爱的地方。
他经常想要咬一口她的手指、耳朵、嘴唇,最后一点他已经尝试过了。
这大概是他拟态为狼的不良秉性在作祟。
……还有其他地方,邬昼没敢对云昭说过。他臆想过无数次,要去咬一口她漂亮的脖颈和锁骨。
他将其视为一种不可言说的怪癖,于是每次产生这种念头时,他只怀着忏悔的心理把自己肮脏的心谴责个透,绝不敢付诸行动。
*
一周后,小木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帝国学院的录取通知,进入机械工程系。
他的优秀程度有目共睹。六岁才开始上学,足足比其他的孩子晚了两年。作为低等种中最倒霉的那一类情况,他忍受了十年非正常的饮食习惯,无法获取足够的营养。
还有那段无人知晓的经历……
他拿到了考核第一的突出成绩,并被邀请在新生的入学典礼上致辞。
但这些都比不上那张精致的红色录取通知——帝国学院是少数几个还会发放实体录取通知的学校。
他装得淡定,如同谈论午饭那样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回事。
其余人早清楚他被录取的概率很高,见他语气轻松,便也没有表现得太过夸张。
在三人为他庆祝的聚会上,唯有凌晓在给他夹菜时,筷子微微发抖,不小心碰了下他的餐盘。
小木抬头,与凌晓的目光对上那一刻,他们都看清了对方眼中复杂的情绪,又彼此心照不宣地别开视线。
就好像从前的无数个夜晚,当他们学习到深夜,偶尔去洗漱间时,却撞见房间里的另一个埋头追赶的人,与之对视后又匆匆错开目光。
小木喜欢云昭和邬昼,尤其是云昭。
他亲眼看着云昭用一把匕首为他们打开了阴暗地室的门,对她怀有一种对英雄般的仰慕。
但她不是低等种,对于他们的许多痛苦无法感同身受。
在桌子底下,小木轻轻地晃了一下腿,那动作与多年前他晃动那两条纤细脆弱的腿一样。
不同的是,现在他的双腿已不再颤抖,脚下所踏之路光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