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祝忆出去时, 云昭的脚步都是轻飘飘的。
她在为即将多一笔任务奖金而愉悦。
她自己没有意识到，不过一直在她身侧的祝忆却注意到了。
只是答应交往而已, 就能让她这么高兴吗？
外面的雨尚未停止。
祝忆撑开了自己的伞, 将他五分钟前才刚确定关系的恋人笼罩在其中。
他看见有雨飘进来，落到了云昭的手背上，便又朝着她靠近了一点。
从今以后的下雨天, 他的伞下要多一个人了。
祝忆想到。
*
与云昭确定关系之后, 祝忆用比做任何事情都格外耐心专注的态度来对待云昭。只是他发现，当他与云昭确认好关系以后, 他的女朋友却经常会回避他的视线。
他弄不清其中的原因, 只当云昭是害羞了。
然而他并不清楚, 云昭只是单纯的受不了, 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充斥着她曾经所熟悉的情愫。
她总会产生某些令她心虚的错觉。
好几次云昭对上祝忆的眼睛, 几乎要误以为他实际上已经喜欢上她了。
可当她旁敲侧击地试探的时候，祝忆却总是含蓄地表示自己目前还没到那种地步。
几次下来云昭彻底放心了。
她的状态回归到从前的自然松弛。
至于祝忆, 他的生活好像变了很多，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变化。
无非是用晚餐时多了一个人, 周末在家看书的时间匀出来一点陪云昭去逛珠宝展会、逛街或是去电影院。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改变。
唯一令他费解的是, 每当他带着云昭去逛珠宝展会的时候, 她表露出的兴趣并没有那么浓烈。
本来他想要观察她看到宝石的表情判断她对某一样展品的喜爱程度，然后将她最感兴趣的买下来当作惊喜礼物。
他听林特助说, 恋爱中适时制造一些惊喜感有利于他们情感升温。可惜因为她总是同一个表情，这个念头便没能够实行成功。
当然, 他这么做的目的当然不是期望能够与云昭加深感情。
至于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祝忆目前还没想出来原因。
有时候, 他会计划在家里做一两道菜, 然后邀请云昭来他的房子做客。
他总是掌握不好量, 每次都会超出他的计划，不知不觉就准备了四五道菜。
云昭常常会一边说着让他下一次少做一些，一边将餐桌上的食物尽数解决。
他花了点儿心思去扮演好一个合格的男朋友，这并不难。只要按照网络上的攻略按部就班地去做就可以了。
祝忆在许多事情都很有天赋，即便是在与云昭的交往中也是一样。
他甚至给他跟云昭的约会流程制定了时间表，具体到每一日需要做什么。偶尔他的时间表会随着云昭的心情而改变一部分，但这无伤大体。
恋爱在他的眼中就像是能看得到进度条的游戏一般，进度到什么时候应该牵手，拥抱，再接下来就是亲吻。
亲吻之后的事情他暂时还未考虑过，那是结婚以后才可以进行的步骤。
原本他计划的牵手环节是在他们交往以后的第三周再开始，而拥抱则是第六周。
亲吻需要更久，他预计得等到至少三个月后。
然而他第一个步骤就已经打破了他的计划。
跟云昭开始交往大约一周左右，有一天在看电影的时候，祝忆看见云昭搭在扶手上的手，她的手腕上系着一只手环，主石是一颗绿色的宝石，链条则是由三条并行的珍珠组成。
然而她的手确比珍珠的色泽更加迷人，莹白手指犹如白玉，指尖却是红的。
祝忆看见她微红的指尖，一开始以为她的手是冰冷的。
他担心她觉得冷，于是凑到云昭耳边，低声问她能否牵一下她的手。
但是云昭没有听清。
她疑惑地偏过头看他。
祝忆没好意思开口说第二遍。
他唐突地轻轻攥住云昭的手。
云昭的眉头随即皱起来，她一会儿看看祝忆的眼睛，一会儿又抿着嘴唇看看他们相握的手。
祝忆不清楚她究竟给自己做了什么心理斗争，总之她最后由他牵着了。
最扯的是，他居然为她的表情紧张了好几分钟。
从这以后，每次约会，他都会牵着云昭的手……每当他这样做时，总会感觉他的生命与另一个人连接起来。
一旦人类与其他人的联系变得紧密，就会产生很多麻烦事。
因此恋爱本身就是一件麻烦事。
祝忆清楚这一点，所以在与云昭展开这段恋爱关系前，就已经做好了被麻烦的心理准备。
他跟云昭在交往之前是两个单独的个体，拥有四条手臂。
但当他们在一起了却只有两只手能够起到作用，并且还没办法默契地配合。
一加一却非但没有得到它应有的答案，反而数值更小了……
发现自己制定的计划被打破了以后，祝忆非常灵活地调整了他的恋爱游戏进度条。
他将拥抱跟亲吻的环节各自往前调了两个礼拜。
*
之后不久的某一日，云昭来到与祝忆约定好的地点。
她此前就在附近，因此来得早了一些。
云昭无所事事地望着天空张望时，一声低沉的“颜小姐”让她回神。
转头看去，叫她的人是一个长相周正的男人，身材高大健壮，神态却有些过于温和，几乎称得上木讷。
[你认识？]云昭问空间里的颜姝。
“嗯……”颜姝的语气不似寻常那般轻蔑，“他叫纪准，与我大学是在同一所学校。不过现在我们应该还不熟悉。”
[哦。]
云昭于是朝着纪准微微颔首，并且叫了他的名字。
“颜小姐还记得我？！”纪准那双沉稳木讷的眼睛里迸射出强烈的光彩。
他看着云昭，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你比从前更加光彩照人了。”
“……”云昭觉得这人的态度有点怪，便没有应声。
“等一下。”颜姝忽然咬牙切齿地说道：“听他说完。”
纪准注意到云昭今日的穿着以及首饰，她的项链稍微素了些。
颜姝的首饰都太沉了，她偏爱华丽大颗的宝石，加上链条以及装饰的石头，几乎每一条都有一颗鸡蛋那么重。
这还是次要的，云昭每次戴着她的首饰走在路上，都会迎来近乎百分百的回头率。
颜姝的长相虽然是造成回头率高的原因之一，但是她那些夸张的珠宝也是“功不可没”。
云昭戴了几次，实在忍不住换掉它们。
“你好像比以前低调了许多。”
“我还记得你戴着那条钻石项链的模样，那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风景。你太适合华丽耀眼的首饰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对颜姝很熟悉。
云昭斟酌一番后说：“人总是会变的。”
“这样当然也很好。”纪准顿了顿，“不过，张扬的美丽总更加是夺人眼球。颜小姐完全不需要改变。”
他不知想起什么，目光有几分痴迷。
“……”
云昭默默后退一步。
这个人好像有点变|态。
反而是空间里的颜姝展露出笑颜，她对纪准的夸赞显然非常受用。
这几天，祝忆对云昭跟对她的态度差别险些叫她怀疑自己了。
她说：“别担心，他只是看起来不太正常，实际上是个十足的蠢蛋。”
“颜小姐……”
“先生。”
纪准惊讶地顺着声音的方向回过头，
与他差不多高的男人正冷冰冰地注视着他。
“祝忆？”纪准个头太高，云昭只好从他身后探出头。
闻声，祝忆看了眼她。
“你挡住我女朋友了。”他对纪准说道。
“什么……”纪准的目光在云昭跟祝忆之间来回扫视，他遗憾又悲痛地对云昭说：“你已经有恋人了吗？”
祝忆忽然笑了声，大步绕过他牵住云昭的手，代替云昭回答道：“是的。就是我。”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还要跟我的女朋友接着约会。”他冷着脸说。
“好吧颜小姐。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
“先生。”纪准话未说完，祝忆就先一步打断了他，“我实在不想骂你不知廉耻，但你得学会什么叫做分寸。”
纪准：……
这不是已经骂了吗？
对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他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
“他是什么人？”走远后，祝忆放慢脚步询问云昭。
“纪准，我大学时期的同学。”
“你们同专业？”
颜姝向云昭回答了祝忆的问题：“不是，我们不同院。”
云昭将她的话转述给了祝忆。
“哦，是么。不过我通常不会记得不同院系人的名字。”
“？”
云昭不是很能明白祝忆想表达的意思。
颜姝翻了个白眼。
醋意真够大的。
“我们已经是恋人了，在面对这些对你有爱慕倾向的异性，你应该与他们保持距离。”祝忆的语气算不上凶，但比平常多了几分严肃的意味。
颜姝适时出声，“错了，他喜欢的人是我。”
“爱慕倾向？你是说纪准吗？”云昭问。
“就是他，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祝忆刚说完，想到云昭好像的确不会看人眼色。
他被自己的问题噎了下。
“好吧……”云昭妥协地道：“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介意？我当然不介意。我方才说的只是作为彼此的恋人应该做到的。”
听到他挑出自己句子中并不重要的一句来反驳，云昭皱着眉头说：“我已经答应你了，你不要挑刺。”
“挑刺！”祝忆的声音不自觉扬了好几个度，“你觉得我是在挑刺！？”
云昭直视着他，“是的，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
祝忆很想再反驳她，可是他发现自己的情绪的确有点激动过头了。
他没准会跟云昭吵起来。
他憋着气说，“你不能把逻辑严谨当成挑刺。”
“你的逻辑也不严谨。”云昭又回怼了他一句。
“……”
他要收回之前对她的评价。祝忆想。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善解人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