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过你么?”
听到余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明月有种奇异的感觉——
在这刹那,自己熟悉的那个贺真好像总算与面前的宋帝王重叠成一个人了。
大概是因为贺真也把接吻这件事看得很郑重。
似乎在他和余钦的认知里,接吻就意味着两个人心意相通。
对此明月是不理解的。
做都做过了, 吻不吻的还重要吗?
刚洗好吹干的头发沾上了密密麻麻的沙子;肚子很饿;走了那么远的路跑到这里是想跟他好好谈谈, 结果话没说几句就被他这压制住……
这些因素全都让明月不太愉快。
——他是给我烤了土豆,但根本没打算让我吃吧?都要放凉了。
于是明月张开口,用很挑衅的语气道:“当然。很多回呢。怎么?这你也要管?”
这句话换来的是余钦的进一步欺近。
然而双手按住明月的腰, 余钦的手却冷不防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眼睛盯着明月, 余钦将手探进明月的外套口袋,摸出来一把枪。
握住枪口, 余钦把枪反举到明月面前。“带这个来见我?”
明月:“……”
晚宴还没有真正结束, 时家的关系网又那么复杂,搞不好还是什么凶手藏在暗处, 这是明月让左三丘拿好枪, 自己也拿了一把的原因。
他当然不是拿这把枪来对付的余钦。
但是余钦有可能是误会了。
很快, 明月感觉身上的桎梏没了,那是余钦把枪放到他的身侧后, 起身去到了海边。
明月坐起来瞧向他,便看见他脱了上衣, 一头扎进海里游远了, 似乎是打算夜泳。
月色伴随着漫天星光浸泡在海水里。
余钦精瘦有力的背脊被月光染得发银, 又被海水冲得透亮。
他的身影在海面上若隐若现,而又越来越遥远。
注视着这一幕的明月:“…………”
他是误会我想杀他、我防备他, 还是因为我刚才的话不高兴?
明月皱起眉,觉得有点恼火。
眼前这个人的行为举止实在莫名其妙, 哪有贺真简单直率?
到底对什么感到了不悦, 他自己不说出口, 非要别人去猜吗?
明月觉得换做从前的自己,被误会就误会,他才不屑于解释,直接拿着枪就走人了。
余钦是莫名其妙夜泳也好,打算在小岛上摆烧烤摊也好,他才不惜得管。
但眼下明月发现自己居然并没有立刻抽身而去。
他自己都惊讶,觉得自己的脾气性格的确是变好了。
过了一会儿,余钦返程了,在往小岛这边游。
明月遥遥瞥他一眼,想到什么后,缓缓走到了岸边。
从干燥的沙滩一直走到被潮水浸湿的湿沙滩,明月静静注视着海里的余钦,眼见着他游近了,探出半个身体,俯视着他问:“你干嘛?”
看见近在咫尺、居然朝自己走了过来的明月,余钦显然有些惊讶。
他注视了明月好一会儿,低哑着声音开口。“没什么。让自己冷静一下。你……”
“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走。跟现在的我同步的那个时间点的你,应该在打仗。情况似乎还挺严重的。”
明月淡淡道,“事关重大,不能贸然打坏因果,我不能对你说太多。何况我本来也知道得不多。也就只能提醒一下你。”
“嗯。我知道了。”
微凉的海水顺着余钦英俊而又轮廓分明的脸流下,再顺着他的下颌一滴一滴往下落。
他又注视明月片刻,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意。
“明月——”
“嗯?”
“你不会轻易对我做这种提醒。看来情况真的很严重?”
“应该很严重。搞不好会危及……你最在乎的苍生。”
“那么这场战役,你赌我是赢是输?”
余钦下本身泡在海水里,上半身跃出海面,仰头看向明月。
月光与星光勾勒出他坚毅、硬朗而又凌厉的面部线条。
他看起来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像是并不在意明月的回答。
然而无人知晓,他那两只撑住身体的手掌用力极大,深深陷入了湿润的砂砾,流下了清楚分明的十道印记。
咸湿的海水慢慢顺着指缝灌入这十道指印。
余钦浑然未觉,只是盯住明月的眼睛,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事关重大,人如明月也收起了顽劣、以及所有对余钦的不满情绪。
月光在海平面满溢。
静静站在海边与余钦对视的明月像是天下掉下来的一片月光。
沉默着注视余钦许久,明月盯着他的眼睛,总算缓缓开口:“不管你我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在我心中,你从来都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战神。
“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或许就是我会一直防备你、想要对你对抗、面对你的时候总会感到不甘心的原因之一——
“我的心底深处,一直藏着一部分对你的畏惧。
“无论如何,余钦,不可否认的是,在我心中,你很强大,强大到不可被战胜,无法被超越。
“不管你我之间的恩怨以后怎么清算,但这一回——
“余钦,我会赌你赢。”
十指已深深陷入砂砾,离开的时候也就留下了十个清晰的小小洞穴。海水奔涌着上岸,灌入、将之填满。
余钦的身体跃出海面,再抬起双手,一把扣住了明月腰。
“你……”
明月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那是因为余钦总算吻上了他。
双唇相接,两个身躯一起下沉,泛着银光的浪花在夜色中跃起、分散成万千星子、再落回海面散作小小的波纹。
余钦把明月拉进水中,扣住他的后脑,深深地、重重地吻了下去。
那个头也不回地没入黑洞的月亮,总算重新出现。
对于余钦来说,他仿佛已经等到了一百个世纪。
如今,月亮总算被他揽入怀中、拖进水里、再随着他沉向海底。
·
海面逐渐恢复平静。
海面之下,余钦将明月抱得紧、吻得也重。
肺部的氧气一点点减少,明月的呼吸逐渐吃紧。
要不是他总算憋不住、下意识张嘴的时候,感觉到余钦渡了口气进来,他几乎以为余钦想杀死自己。
好不容易被余钦搂着腰浮出水面,明月推开他的头,大口喘起了气,他无意识地将身体向后靠,头就那么搁在了余钦的肩膀上。
这被余钦解读为了信任。
于是当余钦带着明月游回岸边后,又立刻压着他吻了下去。
明月浑身都湿透了,贴在他身上的白衬衣几乎透明,再随着身体的滑动沾上砂砾。
湿透的头发、衣服、赤脚沾满了沙子,这让明月感到非常不适,他觉得自己简直狼狈至极。
然而当他睁开眼,落入眼中的是万千繁星,以及那轮明亮到无以复加的、与海中月遥遥相对的月亮。
其实今晚余钦的种种举动全都让他感到吃惊。
但他更吃惊的是自己下意识抬起手,放在了余钦肩膀上。
就好像自己在鼓励他继续。
无论如何,亲吻的感觉其实并不算坏。
身体本能的愉悦骗不了人。
尽管明月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彼此身体的熟悉,因为自己与贺真的那层关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明月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这场亲吻漫长到几乎没有止境。
他再度睁开双眼,眼眸里滑过一丝警惕,是感到裤子被扯了下去,紧接着他听到余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腿分开些。”
明月对此的回应是冷冷看他一眼,再抬腿朝他朝自己腿间伸出的手踹了过去。
脚腕却因此被余钦握住。
“余——”
明月的尾音变了调。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双手下意识扣向地面,却只是抓了两把砂砾。
后腰骤然失力,上半身不可控地向沙滩上塌了下去。
他那赤|裸的、沾了白沙的脚趾都下意识绷直了一下。
理智与身体的反应是相悖的。
缓过神来,明月立刻开始口不择言。
“你干什么?贺真比你温柔多了。”
“是么?”
余钦俯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告诉我,他让你……过多少次?”
明月:“……”
“他、或者说未来当了一回人的那个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你们都用了哪些姿势?
“他会吗?”
大概是被余钦问得有点烦。
明月抬起手捂住了余钦的嘴。“以前没见你这么多问题。戴个面具,脸都看不见,只知道直接——”
话没说完,明月放下手,随即发现自己抹了余钦一嘴的沙子。
明月笑了,瞥他一眼,懒洋洋地放任自己躺在了沙滩上,盯着夜空中的星星道:“好。现在回答你这三个问题。
“数不清。太多了所以记不清。他一开始不太会,但做着做着就熟练了。
“这三个答案你满不满意?”
明月浮了一层红晕的脸顿时重新疼得发白。
他立刻张开口,估计是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词。
余钦适时地将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
……
……
余钦笑了,在他耳边道:“不会有人听见。你可以叫出来。”
明月咬着牙嘲他。“你不是人?”
“倒也确实不是。”
“……”
………………
………………
“你快点。”
明月的语气带有几分不耐烦。
余钦端起明月的下巴,让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你和他……的时候,有现在这样舒服吗?”
“有。”明月给了他一个简短的回应。
下一刻他被翻了个身趴在了沙滩上。
余钦拍了挺重的三下,俯下身在他耳边问:“说的实话?”
明月大概是火了。
他转过身一把推开余钦,坐起身来,咬牙切齿地放起了狠话:“你信不信,你今天晚上敢再我一个问题,我会立刻把它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