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想到那个道士所说的话,都觉得一定是他们拉祭品上山遭到了山神的报复,这一定只是一个开始。
剩下的人开始惶恐不安。
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可是没过几天,那三个人竟然回来了,而且身上背了很多金银财宝,还说这是山神老爷大发慈悲给他们的。
众人听说了还有这种好事,纷纷进山找山神老爷,可是进山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再回来过。
很久之后,一个过路的外乡人,见到半山腰上的山神庙,就想进去休息,可是一进去,竟然发现了山神庙里面满满都是干尸。
那些干尸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对着山神供像叩拜。
故事到这里就没有了。
难道凌观岚也在偷偷调查干尸案?
我在凌观岚的书房里翻了很久,但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我向管家道了别就离开了。
等我回到瑞安王府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我一进前厅,就看见终兰絮,涣风还有景乐郡主正坐在前厅里用晚膳。
好巧不巧,景乐郡主正坐在我一贯坐的凳子上。
他们三个抬眼看了我一眼,终兰絮招呼我坐下吃饭,鱼兰伺候在一旁。
我捡了涣风旁边的位置坐下,看了桌上的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心里顿时有些酸涩。
“我在外面吃过了,你们慢慢吃。”
遂又站起来,转身就去后院。
走了几步,又觉得自己生气得没来由,生气就算了,还表现得那么明显,倒显得我小气。
一边想着,一边又觉得不管了,反正我又不是人,我又不用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不高兴了,我就离开。
我才刚到房间一会儿,鱼兰就在外面敲门,我打开门,她端了一碗粥进来,放在桌子上,吞吞吐吐地说道“姑娘,其实……其实,你千万想开一点,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女子要进来呢,抓住王爷的心才是关键啊。”
听鱼兰这么安慰我,我唇边不禁勾一抹笑意来,落在鱼兰眼里一定笑得很是凄凉,以至于她接着说道“姑娘,你别气馁,王爷心里还是有你的。”
鱼兰原来是跟着祥妃娘娘的,在宫里见多了薄情寡爱,也见多了宫锁春深,孤芳垂败。
此刻她觉得我要如那些得不到宠爱的妃子一般,应当殚精竭虑去想办法讨人欢心。
“鱼兰,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尽量表现得淡然一点,免得这个丫头乱想。
鱼兰听我这么说,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想的,说了两句安慰的话,也只能作罢。
鱼兰走后,我随意扒拉着碗里的粥。
终兰絮他究竟是要干嘛?
我一时竟然看不懂。
等到夜深了,景乐郡主走了以后,我忍不住去书房找他。
他正在案桌前面写着什么东西,见我进来了,也没有说什么,只看了我一眼,便低头继续写。
“我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我莫名一股火蹭蹭往上窜,为什么一时之间,他对我的态度竟然转变这么大。
他手里的笔没有停,看都不看我一眼,说道“没有。”
没有的话你这样的态度?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三卷干尸的案宗你看了吗?”
“看了。”
“你有什么想法?”
终兰絮停下了手中笔,终于抬眼看我了,只是星辰虽在,在我看来就如冬日里的一片寂静的寒潭,蒙了一层冰冷的雾,没有半点波澜。
“你明天开始可以不用去刑狱司当值了。这些事情,你也不要再多问了。”
“不是,终兰絮,你什么意思?”
终兰絮低下了头,不看我,低低说道“危险。”
“危险?危险的话不是有你的吗?我们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究竟是危险,还是……你想赶我走?”
终兰絮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在我看来甚至是有些冷漠。
“是真的危险,我不想你牵扯进来,要不,你先回妖界?”
终兰絮你是不会笑了吗,你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表情看我?
可是刚刚明明在前厅,我看见你对着景乐……
“为什么之前你从来没有说过危险,突然就危险了?”我不懂。
“终兰絮你知道我一定会查的。你是想赶我走吧?”
终兰絮微微皱起了眉头,几乎是有些不耐烦,在我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你要查什么?你现在没有官职了。轮不到你查。”
看他这样没来由的冰冷的模样,我压在心底的情绪喷薄而出“我才不管人族那一套,我是妖,我不是人,我不高兴我杀了祈安全城!”
话说出来,终兰絮一定是觉得我疯了,不可理喻,他仿佛忍了又忍,半晌缓慢说道“你先回妖界。”
他似乎是不愿意再与我多说,又提起笔继续写,我只能看到他的玉冠,他的墨发倾泻而下,纹丝不乱。
烛火映照下他的侧脸竟然有些陌生,骨节分明的玉指握着笔在纸上快速滑动,龙飞凤舞。
若是以前,我肯定会抽下他手中的笔,随意看他的奏折,揉他的手指,摸他的脸。
可是这一刻,陌生得我不敢,我不知他再愿不愿。
我只能默默退出房间。
第二天起来,我还是去了刑狱司,带着那三卷案宗。
汇宗院里,除了巡逻的人,其他的人好像都不在。
我兀自推开门,想把案宗放回去,却看见莫深声在里面。
见了我,他放下手中的刷子,走了过来。
我解释道“我是来还案宗的。”
莫深声接过我手里的案宗叹道“短短数日,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教过你写案宗。”
我勉强笑笑,拿过他刚刚拿着的盒子看了看,里面装了一些白色的粉末,便问道“这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说道“那是防潮的灰粉。”
我放下盒子,与莫深声也没有其他的话说,便走了。
一路走着回去瑞安王府,却突然想起来,终兰絮要我回妖界。
可是,明天凌观岚出殡,我还不想走。
看来只能去凌府了。
那老管家见我来了,只当我又来查案。
他手中有事要忙,便让我自便。
我又来了书房,百无聊赖,坐在了凌观岚最常坐的椅子上,他的案桌上只放了一方砚台,还有一个笔架,上面挂了粗细大小不一的七支毛笔。
他应该是最常用这一支,我从笔架上将第三只笔取下来。
这只笔是普通的竹杆做的,笔身上都有浅浅几个泛黄的指印了,把玩了一会儿,我将笔放了回去。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没有其他的去处,还是只能回瑞安王府。
我刻意避开所有人,从围墙直接翻进了后院。
刚刚落地,却见到瓷菊在后院修剪花草。
瓷菊见我竟然翻墙进来,便问道“姑娘,怎么不从正门?”
我尴尬地笑了笑,向她走了过去,解释道“这里更近一些。”
瓷菊也是个机灵的,这几天的事情,她也知道,却不像鱼兰那般安慰我,只说道“姑娘,和我一起剪花吧,你看这些花花草草,只需要一盆土,没人打理,也能很茂盛,不管别人来不来看,就在这里,独自开得鲜亮。”
瓷菊递给我一把剪子,她应该是剪了好大一会儿了,额头上被晒得出了些许汗,还沾了一点碎叶。
“别动,你头上有叶子。”我伸手将她额上的碎叶拂落。
她冲我傻乐起来。
“府里的花都是你在修剪吗?”索性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拿了剪刀和瓷菊一起剪了起来。
“嗯,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我就是做这个的。只不过学得浅一些,还没有学成,就被分到王府里来了。”
“那你喜欢在宫里,还是在王府?”
提到这个,瓷菊乐呵呵说道“在宫里银钱多一点,但是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在王府里吧,虽然现在咱们王爷银钱发的少一点,可是不用整日里挨打挨罚,王爷是好人,姑娘也是。”
“那和鱼兰说一下,这个月起给你们多一倍月钱。”
听我这么说,瓷菊赶紧说道“那可使不得,王爷现在也没有多少,我们够用就行。”
“哎呀,傻姑娘,你家王爷有的是钱,不用担心哈。”
瓷菊有点不太相信,毕竟终兰絮在他们眼里是个落魄王爷,不得圣心,没钱。
我又补充道“放心吧,他现在破了几件案子,可有钱呢。”
瓷菊顿时开心起来“真的吗?那我这个月可以多给弟弟送点了,他下个月就要娶亲了呢。”
“你家里还有个弟弟呐,要是娶亲的话,到时候,给你几天时间回去和家人聚聚,趁我还能做主的时候。”
听我这么说,瓷菊又开心又难过,
突然语气低了下来“姑娘,你真好,如果是你就好了。”
看她竟然还难过起来,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你刚刚不是还开导我。”
我们正说着呢,鱼兰就过来了,见了我在,便说道“姑娘,风总头正找你呢。”
找我干嘛?
我将剪刀还给瓷菊,还不忘和鱼兰说道“这个月起你们月钱翻倍。”
鱼兰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看我。
瓷菊就在后面和她说起刚才我说的话来。
涣风这几日不知道忙什么,就昨日在前厅吃饭见了他一眼,光顾着生气了,也没有说上话。
涣风见我来了,颇为同情地说道“殿下叫我送你回去。”说完还撇撇嘴。
终兰絮!
我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我不回去。”
涣风故意瞪大了眼睛恐吓我“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就要溜貘豹了!”说着,从背后掏出一根绳子来!
我心里生气,恶狠狠地说道“就你那根破绳子也想拴住我?”
涣风立马来了劲儿“你好好看看,这什么绳子?”
我一把抓过涣风手里的绳子,一瞥“捆仙绳!”
好你个终兰絮,你连捆仙绳都用上了!
我将身子藏到身后“我不走!他凭什么?我是什么,他养的猫吗?”
我一边发泄情绪,涣风一边和我抢绳子“你把绳子还给我。”
“我不。”
说话间,涣风就上手来抢,我一下子窜上了房顶,涣风竟然不依不饶追了上来。
他现在有青羽之翼,速度极快,我才出去五里,他就拦在了我的面前。
涣风苦着一张脸道“你别为难我啊。这事儿要是办不成,殿下让我回鹰部怎么办?”
不用猜都知道,终兰絮肯定知道我不会轻易回去,威胁了一顿涣风。
见他愁眉苦脸,我软了下来“那我明天送走了凌观岚就回去。”
听到我提了凌观岚,涣风脸上也闪过一丝低落,这才答应我。
我和涣风跳下了房顶,走着回去瑞安王府,还没走到门口,我就听见里面乱糟糟的。
“好像出事了!”
见我跑着回去,涣风也急忙跟上来。
后院乱糟糟的,前厅却是没人。
我似是听到了鱼兰的哭声,火速就跑往后院,只见院子里所有护卫都围作了一团,见我来了,纷纷让开,我这才看到鱼兰抱着瓷菊在哭,瓷菊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嘴唇乌紫,一动不动。
鱼兰满脸泪光,急急道“瓷菊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这样了,怎么办啊?”
李叶茂低低在我耳边说了一声“人已经没了。”
我看着毫无血色的瓷菊,缓缓蹲了下去,不死心地伸手在她鼻息间探了一下,心脏仿佛被重重撞了一下。
瓷菊,死了。
和凌观岚死时一样。
“涣风,快去找王爷。”
我哽咽道,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刚刚还和我说,她弟弟下个月就要成婚了。
修剪花叶的剪子掉落在她的身旁,她额上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还没有干。
怀抱着瓷菊渐冷的尸体,鱼兰泣不成声。
我撑着发软的双腿,想要站起来,却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李叶茂在后面扶了我一把,有些担忧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脑子像一团乱麻,脑海里都是凌观岚和瓷菊脸色苍白,嘴唇乌紫的模样。
一定是哪里有问题,究竟是哪里?
我守着终兰絮给瓷菊验了尸体,和凌观岚所种之毒是一样的,可是,不知道是什么毒。
“为什么是瓷菊,瓷菊和这些事根本毫无关联。”我想不通。
终兰絮看着失魂落魄的我,说道“尽快回妖界吧。”
“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妖界?终兰絮,到底有什么理由?是什么原因!”
终兰絮看着我,冰冷的眸子划过一丝无奈。
“这里很危险。”
“有什么危险?终兰絮,我是妖,我是上古貘豹的后裔,为什么涣风可以留下,你独独要我回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