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对着方承缑恭敬一拜再拜，连着三鞠躬，而跪地低头的方承缑，却露出一闪即逝的阴狠面孔。
“朕，代朱家、代大明，对你先祖方孝孺说一声，对不起。”朱由检弯着腰，深深作揖着。
方承缑认真问道：“陛下，我要推开这门，走出去，会发生什么？”
朱由检眯起眼，嘴角微微上扬，浅笑道：“呵呵，会发生什么？能告诉你的事，方正化就在门外，不仅有武功天下第一的他，还有神机营十名神枪手。”
“你自己想会发生什么？”
方承缑疑问道：“刚刚涉险，我片刻间，便能杀了陛下？不担心？”
朱由检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脖子处，淡淡笑道：“朕，天蚕丝甲，如肌肤般，这连方正化都撕不开，你还能比他强？”
“怎么说朕也是习武多年之人，武功是不如你们这些高手，但接上你们几招，这自信还是有的。”
朱由检从手中取出来自佛朗机的簧轮手枪，对着方正化摆了摆手，淡淡道：“武功再高，也怕子弹。”
“毕竟不是人人如方正化那般怪物，能徒手接下子弹，袖中银针比子弹还快。”
听清后的方承缑放声，大笑道：“跟着如此心机深沉的雄主，大业必成，我方承缑就问一个问题，陛下，要我做什么？”
朱由检认真道：“就一个，待在皇太极身边，那天你用命换回情报，朕亲自去替你，去南京聚宝门山上埋在方孝孺的骸骨迁回老家缑城，立宗开庙，真还你方家清白。”
方承缑缓缓起身，苦笑道：“陛下这才对，那有三言两语真会有人去卖命，后面这话真诚些。”
“不够，陛下，只是方家名誉，不够再说个让我心甘情愿去卖命的理由？”
朱由检放下来自佛朗机的簧轮手枪，缓缓走到方承缑面前，推开朱红大门，认真道：“皇太极有多残暴，你比朕清楚？大明近二万万之人性命，这理由，够不够？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方承缑缓缓起身的眼神落寞但透着坚毅，沉声道：“那天我方承缑，传递出情报之时，便是为大明身死之时。”
方承缑走出大殿，与在门口的方正化对视一眼，仰天大笑道：“陛下，这承诺别忘了，还有机会的话，将我的骸骨，也带回家。”
“我方承缑卖命钱，就这要求，陛下，不过分吧？”
朱由检点了点头，挥手道：“你的秘密，这大明只有朕与骆养性知晓，情报你与骆养性单线联系，他会第一时间告知朕。”
“一路顺风。”
方承缑只是缓缓转过头，摆手一笑，大踏步畅通无阻的离开紫禁城，最后消失在人群，紧跟的锦衣卫跟不上他鬼魅的速度。
朱由检又拿起佛朗机的簧轮手枪，走到门边槛踩上去，对着身边的方正化，突然问道：“你真能接下子弹？”
方正化袖中七彩细绳，收拢回袖，低头沙哑道：“陛下，奴才，有九成把握，接住子弹。”
朱由检大声笑道：“天下第一也只有九成把握？一成？那你不是也会被这枪杀死？要不方正化你站在庭院，朕，用这佛朗机的簧轮手枪，试试？”
不假思索的方正化直接走向庭院中央，有点站累的朱由检，踩着门槛蹲下，大声笑道：“方正化你个傻子，会死的你也去？你是不是傻？”
不怎么会笑的方正化，摸着满头白发，硬挤出尴尬笑容，沙哑道：“陛下，那怕您要奴才现在身死，奴才绝不苟活，我们这太监之身，了无牵挂，唯一的念想就是替陛下做事，这便是紫禁城十万宦官的生命意义？”
朱由检听到方正化这言语，心一暖，但那表情依旧冰冷，充满距离感，缓缓抬头，一挑眉，认真道：“江南，方正化你不要去了，有更重要的地方，朕放心不下，你去那，替朕守着，你极有可能会死在那？敢不敢去？”
方正化恭敬跪下，双手放在头前，三跪九叩，沉声道：“奴此行万无能为，不过一死报主恩尔，天下无地，不能往之。”
朱由检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方正化身边，弯下腰一手扶起跪地的方正化，柔声道：“朕命你为司礼太监，畿辅被兵，命总领保定军务，赐你尚方宝剑，保定不久将来，便会迎战数十万女真蒙古的联盟大军，保定那便要经受最猛烈的进攻，真到那一天，替朕顶住半月便可退守，只要半月，能顶住吗？”
被朱由检扶起的方正化，这武功天下第一人，竟泪流满面，哽咽道：“陛下，奴才一定守好保定，唯一担心的就是陛下的安危，您可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一个方承缑也让陛下涉险，东厂、锦衣卫就这般不堪？”
朱由检拍着方正化后背，将这佛朗机的簧轮手枪递到方正化手上，淡淡道：“收下它，你腰间挂着着这簧轮手枪，再配你这一头白发，还是很有气势的。”
“在保定那？顶住十五天便可，朕在紫禁城等你归，千万别死。”
方正化接过佛朗机的簧轮手枪，真听朱由检说的，将枪扣在腰间，傻笑着，“陛下说的，奴才全听，这枪挂在腰间，是挺拉风的。”
“保定守城十五日，只会多不会少，再说陛下不让奴才死，就是阎罗王亲自来拉，奴才也死不了，这天下除了陛下让奴才死外，只有奴才能杀死自己。”
朱由检淡淡道：“朕的人，就该有些霸气！去吧！神机营的火器会尽快的送去保定，阻止骑兵冲锋的兵器备好，所有钱都从朕的内帑出，要多少跟曹化淳与苟月明知会一声便可。”
方正化面对着朱由检，缓缓后退，直到不能退时才转身，转身后的他露出邪魅笑容，捏着兰花指，捋了捋额前垂落白发，眯着眼，一往无前，势不可挡，这便是武功天下第一无形的压迫感，巡宫的侍卫与太监宫女不自觉的都绕道走。
朱由检一人来到了坤宁宫，宫女、太监跪下山呼时，被嘘的一声，阻止了众人山呼。
在窗外见到皇后周伊云一左一右，亲自照顾依然昏迷的懿安皇后张嫣和山海关总兵马世龙之女这个与孝慈高皇后同名马秀英。
轻声缓步的走进坤宁宫殿，来到皇后周伊在身后，双手轻柔环抱着，在耳边柔声道：“伊云，辛苦了。”
没说一字的周伊云，只是将身子靠后，依偎在朱由检的怀中，满眼幸福的浅浅淡笑，那笑如江南的烟雨，美的朦胧，美得那么不真实。
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