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年多，沈江年及笄之礼已过，家中也迟迟未为沈江年定下亲事，刘氏每次问时，沈老爷只说不急，自己另有安排，而老夫人也希望江年在身边多留几年。
这日沈老爷下朝回来，心事重重地叫刘氏和老夫人入屋。
“母亲，您可还记得靖王爷？”
“自然，他是圣上亲封的二品王爷，是我娘家姻亲。怎么了？”
“靖王爷昨日入宫，今日啊，仿叫了几位朝中大臣秘密议事呢。”
“靖王爷一直远在京外，怎么与京中人还有联系吗？”刘氏不明所以，开口问道。
“这便是你孤陋寡闻了，靖王爷权大势大，在京中…是有些党派的。这次密会，圣上仿佛已然知道了，于是今日留了我们十几个人在养心殿里，说了许多。”
老夫人皱眉：“你的意思是，靖王爷在圣上眼皮子底下与人谋划？”
“母亲，这并非没有道理，若是天下阳光普照，这毒花毒草，也就长不起来啊！除非是，除非是太阳早日日薄西山……”
“住口！”老夫人呵斥，“莫要妄言。”
这样说着，老夫人却也陷入沉沉思考之中。
“母亲原谅儿子鲁莽，只是如今事态已经这样，皆传闻圣上病得厉害，儿臣今日入内阁，发现的确如此……”
老夫人挥了挥手“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要乱揣测天家圣意。”
“母亲说的是，官人也有理，”刘氏终于说道，“只是如今，全府上下要做好一切准备。若是……若是京中出了变故，还是要能应对万全。”
“娘子说的是。”
三人各怀心思地散了。老夫人却内心嘀咕，若仅仅只是他沈丕担心自己朝堂之位不稳，完全不必要和自己老婆子说这些。
除非是他心里已有打算，准备从老夫人身边下手，借一物来稳定自己朝中地位，若是哪位皇子继位，都能稳坐钓鱼台。
他要的，是何物呢……
次日下朝。
朝中重臣马平拦住沈老爷的步伐。
“沈大人请留步！”
“马大人？大人有何指教？”
“沈大人可有时间同我回府一叙啊？”
这位马平资历过硬，当年沈老爷与他也算同窗师兄弟，只是近几年沈老爷在朝堂中并不站队，与马平走得远了。
“好好好，马大人邀约，吾绝不推辞。”
二人来到一家茶馆，马平请沈丕上座包间，直接开口道：“沈大人，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沈大人与我情同手足二十多年，如今朝中风雨飘摇，二皇子三皇子继承大统的传言纷纷。
沈大人在科举之时，就无比用功，如今更是身居三品，只是不知道大人是否已有良木以栖？”
沈丕何等聪明，他明白马平这是告诉自己，要到坚定立场之时了。
“何为良木，自然是有无这花果？”
马平笑了：“沈大人，如今右侍郎职位空缺……”
“为何空缺？不是一直是龙大人么……”
“沈大人有所不知，龙大人是被三皇子的幕僚刘大人，弹劾下去的。如今这朝堂虽分庭抗礼，两位皇子也都是皇后娘娘的皇子，虽说论长总是二皇子优先，但是三皇子机敏过人，又多次为圣上立下汗马功劳，这是全大梁上上下下无人不晓的。反倒是二皇子这位长兄……”
马平停了一停，观察沈丕的脸色。
“呵，这接下来的话嘛，就不是我等能够置喙的了。只是沈大人，如今船往两边倾，就怕站错了地方，落入水中呀！”
马平鞠礼告别，沈丕赶紧起身回礼。一向不想趟入浑水，可如今二品官职空缺，自己又能更进一步，他实在为自己找不出理由，不跟随三皇子。可是，三皇子何以信任他呢？他决定回家问及母亲再议。
“你是说，三皇子有意让人拉拢你？”
沈老夫人听了沈老爷的话，缓缓开口道。
“是。儿子自然想要加官进爵，只是不明白为何…”
“自然是你从前没有依附于哪个党派，无论谁人成为新帝，都要用这样的人。”
“原来是这样，母亲明智。”
“加之上京人人明白，我娘家与靖王爷有姻亲，我却与娘家分隔千里，自然觉得我们有被收拢的可能，一枝一叶总关情，能给他那棵大树上添一片，那就算是一片。”
沈老爷方若恍然大悟：“儿子明白。”
“你做官多年，这几年才得晋升，咱们家又是世世代代的御官，自然会找到你。
故而以后，你的立场要渐渐鲜明了。”
“多谢母亲。”
三四月后，会天大雨，一片阴霾咄咄逼人地笼罩上京城每个人的头顶上，沈老爷下朝归来，淋了一身的雨水，几个丫鬟婆子赶紧为人更衣。
换了新衣没几刻，门口小厮来报，宫中公公来传旨。
“沈家上下听旨：
沈丕即日任吏部左侍郎！望勿负皇恩，竭诚为君为民！
另，请沈大人立刻入宫。”
沈老爷愣了愣，立刻叩谢恩，随即心中似有不安，起身与公公入宫。
朝堂上，文武百官站列满堂，皇椅上却不见圣上。大家面面相觑，有些胆子大的开始议论纷纷，是否是皇上病重，不敢再想。
皇后面色苍白地从金玉屏风走出，身后搀扶的太监被她遣退。
大臣们注意到，身后跟了一位熟悉的身影，竟是三皇子姜舟行。
三皇子未等重臣开口，眼中落泪，却仍目光坚定地道：“陛下——驾崩！”
所有人齐齐跪地叩首，三皇子也跪下对皇后行礼：“母后节哀。”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轻轻抬手：“皇儿起来吧。”
紧接着，她又面对众臣：“今日，本宫叫信使为各位送了信去，就是要哀恸宣告此事。”
“皇后娘娘！”一位鬓须花白的皇后外戚开口：“天下不可一日无君！请新帝主持大局！”
“请新帝主持大局！”
许多人附和道。
三皇子此时紧紧凝视这几个附和的大臣，嘴角勾起一抹笑，被沈老爷看到眼里，即刻吓的魂不守舍，却又多了几分安稳。
“众卿，请听圣旨！”三皇子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三子舟行，才智过人，有胆有识，为臣忠直，为人善良，宜继承大统。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半数之人脸色大变。
所有人高声喊道：“谨遵圣意，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二日新皇登基，几近一日的复杂礼制流程下来，沈老爷出了紫禁城才仿佛如梦初醒。他始终无法忘记登基大典上礼部的宣告：为先皇守孝三年后，应为新帝充实后宫，数京中未婚适龄女子应闺中待嫁——
待三年后，入宫充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