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景明从府中禁闭一月后,内心低沉,皇后便要他去寺庙拜佛静心。
带着几个随从仆人便去了。春日生机盎然,寺庙一贯冷清也不复存在,人人上香求神,墙边花开正好。
姜景明实在觉得无趣,到庙外的红墙边折花寻乐。正当他百无聊赖之时,看见红墙之前有一缕桃粉色的身影,低低的矮辫垂在如纸般薄的瘦弱的脊背上,肤凝如雪,举的一把纸伞仿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墙上一枝娇嫩如火的桃花,充满生机地探出头来。那女子仪态端方,如弱柳扶风,背影绰约,如窈窕仙女。姜景明看得入了迷,立刻冲上前去:“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女儿?”
女子脸颊消瘦,眼睛却格外温柔有神。她顿了顿“吾是陆家女儿……公子有事吗?”
还未等姜景明开口,一位侍女冒冒失失地跑了过来:“小姐!你叫奴婢好找!夫人在门口等您,快些随我来吧!”
那位陆家小姐手腕极细,仿佛不堪一拽,在姜景明的眼里,那位小姐的匆匆离去就像是一朵花瓣一样随风飘走,令他无比心驰神往。
姜景明一路冲回皇宫,急急地敲响了皇后的宫门。
皇后此刻正在宫中侍弄指甲。姜景明步履匆忙地对着皇后说道:“参见母后!吾要娶陆家女儿!”
皇后惊得掉了修甲刀,质问说:“你说什么?你父皇铁了心让你娶叶家大女儿,你所说的这个陆家女儿又是何人?”
“吾叫人已去查过了,她父亲是吏部员外郎……”“住口!一个小门小户,也堪做未来的皇后?我告诉你,她连紫禁城的门都不配踏入!”
姜景明听了,立刻反驳:“何人配入?何人不配?儿子不想再期期艾艾地一日又一日这样度日!儿子想做点有意义的事!”“你个傻子!你以为娶个所谓的心爱之人便是有意义吗?你知不知道多少人都看着你的位子?”
皇后声音越说越高,情绪也愈加激动:“你不要以为你是嫡子就可以放松!虽说你父皇的位子一定会给你,但也要防那些狼子野心的人!”
与此同时,一抹玄色龙纹的背影默默从坤宁宫的门口走过,叹息了一声。
两人争辩许久,皇后是既不否定,也并不认可姜景明的想法,第二日,她召来叶家女儿入宫,当叶家女儿离宫后,她却脸色苍白,手中紧紧攥着一串珊瑚。
姜景明入殿急忙询问何事,原是那叶家女儿的亲姑母便是与皇后分宠三十年的玉慧皇贵妃,也就是珍妃。前几年病逝,皇后才得以喘息。
“若是她侄女再同本宫生活同一屋檐下……本宫怕是要疯了。”皇后这样原话。
虽说姜景明不懂得为何母后对珍妃有着深仇大恨,但却知道两人矛盾颇深。于是问道:“母亲,那是不是孩儿不用娶叶家女了?”
皇后长叹一声:“不娶便不娶罢,我向你父皇说明。”
之后便听说帝后过去的矛盾又被揭开,闹得很不愉快,但姜景明总算是不用娶叶家女儿了,于是就开始留意陆家那位小门姑娘:陆婉。
这日入夏,姜景明又入宫,路上遇见福金公主。
“姑母。”姜景明满面春风。
福金公主却不见平日神采奕奕的模样,神神秘秘地对姜景明说:“二皇子,我也不跟你弯弯绕绕。我只听说你不想娶叶家女儿,却不能这样放任她,她若是钻了空子,倒打你一耙,那就不好办了。”
姜景明毫不在意地傻笑道:“姑母开玩笑了,她一个没落人家的女子,对我能有什么威胁?”
“若是你其他兄弟求娶,何如?叶家虽然没落,却也是你们父皇心中的忠臣大户,不敢不重视。
你一向与老三不对付,他姜舟行今日似乎就要去向你父皇求此事了!他们要是占了先机,你往后的日子不能好过!”
姜景明这时才恍然大悟:“那,那该如何阻止他们捷足先登?”
“自然是要斩草除根!”
“多谢姑母。”姜景明心事重重地行了礼,二人便各怀鬼胎地走了岔路。
二皇子,若是你的心不在我这里,我也要搅得这皇家贵胄,不得安宁。
姜舟行今夜确是入了宫。
一进宫,人便直奔养心殿,皇帝此事正品茶。
“舟儿来了?有何事啊?”皇帝着睡袍,轻飘飘地问道。
“皇儿想向父皇求一个人!”
皇帝瞥了瞥双膝跪着的人:“你且先坐,”看着儿子坐下,他开口,“是何人啊?”又默默品了口茶。
“叶家女儿。”
“噗!咳!”
皇帝不可置信地望着来人:“舟儿,这是你皇兄的未来皇妃,你可知晓啊?”
“父皇,”姜舟行满眼真挚,“儿臣知道。只是,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万事不同了!”
“哦?太平盛世,有何天翻地覆啦?”
姜舟行似是有什么话说不出,支支吾吾,直到贴身公公来报。
“皇上!三皇子殿下!”公公急急忙忙地跪下:“叶家小姐她,她车马出事,撞残了腿!往后……往后怕是不能如常人一般走路了!”
皇帝猛地起身:“为何出事?”
公公扣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有何不敢!快说!不然要了你的狗头!”
“有街边农夫说是看见了二皇子的幕僚和车夫,撞了叶小姐呀!!!”
圣上大怒,殿中皆静,一滴蜡油落下的声音仿佛都可掀起巨澜。
扣扣伍陸彡⑦④彡陸⑦伍
“荒唐啊!”
皇帝大骂道。公公被遣下去后,皇帝来回踱步,又扭头正正地看着姜舟行:“舟儿,你仍愿意娶她?”
“父皇,儿臣其实早就知道。请父皇原谅儿臣隐瞒。只是儿臣不想被说功利。皇兄的婚事,是皇室的事,儿臣不想皇兄作为未来分担父皇重担的人,丢了皇室的脸面!因此,因此愿意为他承担!”
皇帝眼色晦暗:“分担重担?是不是外面,都说朕要传位老二了?”
姜舟行仿佛如临大敌,面色真诚地盯着皇帝:“父亲!父亲春秋鼎盛,要说传位这种荒谬之谈…也只是部分官爵俸禄多了,无关置喙罢了!”
“哼!”
皇帝从身后龙椅中的密匣里,毫不避讳地拿出一卷纸,沾上一丝蜡烛的火焰,走到大殿门前的草丛旁,扔下,很快燃烧殆尽,只留下一阵淡淡烟雾。
“皇儿,”皇帝回到殿中,语重心长地看着姜舟行,“你若是愿娶,父皇为你安排叶家女儿便是了。你胸中有这天下,父皇很欣慰。去吧。”
说罢仍盯着姜舟行的脸色。
姜舟行面不改色地回:“多谢父皇!”
入夜倒春寒厉害,姜舟行俊美如玉的脸上多了一分毫无顾忌的微笑。
“三殿下,您要娶的可是个残废,为何非要这样剑走偏锋呢?”身边从小跟着姜舟行的尹公公试探着问道。
“剑走偏锋?寡人却不觉得。”
少年多了几分得意,缓缓走出紫禁城的大门,迈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