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那场校庆秦玫瑰没有到场，后来在朋友圈和空间里同学们发的视频里找到了多个不同角度的纪盐。
她发了疯似的把所有的视频都保存下来，又怕会弄丢，干脆做成了光盘，小心翼翼的保存着，时不时拿出来在某个深夜一直看到黎明破晓。
那本该是写给她的歌，她本该将那捧花交到纪盐手上，接受这份礼物，她会在无人的角落听他弹吉他，将这首歌唱给一个人听，在弦声轻晃中交接湿润暧昧的吻。
而不是留下纪盐自己在苦等中把所有磨成绝望。
秦玫瑰发现自己还是太过高估自己，在没遇到纪盐以前，她对称为“爱情”的东西甚至没有什么幻想，觉得遇不到就算了，自己一个人生活她也可以过得自由幸福，如果有一个可以爱的人那就锦上添花，要她将就绝无可能，无缘她也放得下。
现在站在镜子前，她有些怀疑的质问自己，你真的放得下么？
她确实放不下，放不下无疾而终但轰轰烈烈的青春，更放不下的是被她伤害极深的纪盐。
秦玫瑰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眶，看也不看镜子中狼狈的自己，转身踏上铺设了地毯的走廊。
酒吧的走廊很长，四下安静，只有墙上安装的复古壁灯透着暗黄色亮光，秦玫瑰在心里吐槽古宙惊人的装修水平，再抬眼时就看到灯光明亮的尽头站着一个人影，她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不堪重负的心口重重的跳了一下，刚消下去的冷汗又冒了个头，待她走近了才发现是面无表情的纪盐。
由于刚在脑子里回忆了很多关于对方的事情，秦玫瑰乍一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有些心虚，她状似无意的开口：“好巧啊，你也上厕所？”
纪盐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说出这句话的行为十分匪夷所思。
秦玫瑰也在话出口的那瞬间有些尴尬地差点咬到舌头，于是顶着纪盐耐人寻味的眼神硬着头皮继续：“你唱完了么？”
“唱的很好听。”她补充。
纪盐身影迫近，清淡的男士香水味猝然冲进鼻腔，秦玫瑰垂着眼，盯着对方贴近的胸膛，纪盐身材很好，肌肉线条没有刻意练出的过分贲张，眼前的灯光被挡住，视线内的空间有些暗下来。
“那首歌是属于你的。”
她听到纪盐声音温柔地响起。
“啊？”秦玫瑰喉咙里短促的回应一声，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僵硬的蜷了蜷，一时有些分辨不出对方忽然提起的意味，是要兴师问罪了么？
明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迅速，这么快。
方才匆忙建构起来的心理防线开始急速崩塌，她开始在脑海中搜寻解救的方法，同时渴望为自己建筑一片足以抵御对方带来的自己难以承受的痛苦的庇护之所，至少......至少自己还可以再为自己争取一点懦弱的时间。
“是不喜欢么？”她听到纪盐轻声问，那语气太轻，以至于秦玫瑰以为是自己在高度紧张下产生的错觉。
但接下来，纪盐低下头，眼中是清楚的恳切，他拉住秦玫瑰的手腕，冰凉的手心像是直接摸在她羞愧的灵魂，她情难自禁的抬起头，恍然与他撞上视线。
好似铺天盖地的网，她被太过清澈的瞳仁注视，眼眶酸胀起来，怎么也无法调动好似僵硬木头一般的四肢。
只能任由炽热视线注视着，沉默着，撕扯着。
“那首歌，是不喜欢么？”纪盐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却被她下意识伸手拽住指尖。
两个同样冰冷的，带着冷汗的手，湿漉漉的纠缠在一起。
“因为不喜欢，所以才没有来么？”
“是这样么，秦玫瑰？”
她做好了无数迎接狂风骤雨的准备，但就像是被蝴蝶轻吻一下。
但所有的准备都在这比什么都令人难过的温柔中土崩瓦解，她几乎要吞不下翻涌而上的泪意。
“没有，纪盐，我没有不喜欢。”她心底苦涩一片，连说话都变得艰难，“我很喜欢。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在不知不觉中她的后背已经靠在了墙上，握着的手松开，后心被垫上温暖手掌，顺着单薄衣料渗进皮肤中，灼地秦玫瑰满身发烫。
她看不到纪盐身后的灯光，在怔愣中，脑后的头发被人轻轻抓了一下，纪盐的手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两具身体贴的极近，感官被无限放大，呼吸的频率渐渐重合在一起，秦玫瑰望着眼前已然成熟的脸，伸出手，食指点在纪盐鼻尖，又滑到唇瓣上，加大力气碾过。
秦玫瑰问：“你想，接吻么？”
纪盐摇了摇头，秦玫瑰又有些失落，手指抖了抖，也是，为什么要忽然接吻......
下一秒，就被纪盐带着热意的身体覆住，纪盐将她拥入怀里，秦玫瑰睁大双眼看到一片模糊灯光，身上的手臂 箍的太紧，她觉出脸上一凉，眼前视线清明起来，原来是那行泪水终于决堤，最后没入纪盐肩膀上的布料。
“秦玫瑰，我在和你分开的那一秒，就已经做好了想你的准备，为什么让我等了那么久。”纪盐声音里带着哽咽，“我也想继续喜欢你，但我发现恨你会让我更忘不掉你，于是我开始恨你。”
“你知道么，我恨你，我真的恨你，恨死你了，恨你那么好，又那么坏。”
秦玫瑰被他抱住，浑身的力气好似被卸下，把这些控诉全然接下，她抱住纪盐，磕绊说出一句对不起。
纪盐的泪水比她的汹涌的多，皮肤上已经觉出一片湿意，她笨拙的在他后背上滑了滑，纪盐顿时有些不满地松开她，眼睫上带着泪水的湿意。
“你哄小孩呢？”他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努力眨了眨眼。
“你那年，发生了什么？我听古宙他们说你也很久没有联系上。”纪盐有些懊恼的想，要是当年自己没有和全部人暂时切断联系，或许就能早一点发现端倪。
现在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在他计划之内，他本以为就是一场普通的聚餐，本也没有想唱那首歌，但鬼使神差的，拿过话筒之后看到秦玫瑰注视着自己的脸，他临时变了主意，又在仓皇离场的背影中找寻到答案，她果然听过。
纪盐不是察觉不到秦玫瑰对自己的在意，他看得出对方变了很多，张扬收敛很多，性子有些随性起来，但对待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藏不住，又或许是对他自己，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他看得出来，但实在不了解背后的难言之隐。
当年因为出国的事情和父亲起了分歧，被厚重皮带打出血痕，直到听到报信的纪灼回家才结束那场狠厉的打，当晚起了高热，纪灼守在床边，看着挨打上药都一声不吭的弟弟笨拙的拿住手机输入，却忽然有些控制不住的流起眼泪，后来演变成憋不住哭腔的哭泣，她起身带上房门，任由紧闭的门板隔绝身后的啜泣。
要说不怨是假的，纪盐临走时都在期盼着电影里临上飞机前的忽然阻拦，但直到飞机将要起飞，他手中的手机亮了一下，打开后却只是在去乐广之前的朋友发来的祝愿：
周衔意：“一路平安，回来别忘了带女朋友和我吃饭。”
他疲惫的关了手机，看着飞机场远处正在迸射的黎明闭上了眼。
那是一场麻木的道别，和一座城市，和一个人。
